齐弩良把拌好调料的串装进托盘,喊道:“6号桌好了。”
服务员过来拿菜时,突然问:“今天蒋彧咋没来呀?”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齐弩良手一抖,手里的香料粉倒出一大团,落进烤架下边的炭火里,顿时燃起了火苗。他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咳,他,他生病了。”
“诶,那可得让他好好休息。平时不觉得,他这突然不来,感觉我们都忙不过来了。”服务员压低声音,玩笑道,“下次他来,让周老板给他开工资。”
一直过了十点,人才慢慢变少。
周老板过来给齐弩良发烟,齐弩良摆了摆手。周老板又给他递了一瓶冰啤,齐弩良仍是摆手,只喝了点白水。
“阿良,你今天是不是不大舒服?从下午我就发现你脸有些发白,空调房里也出汗,是出虚汗么?”
齐弩良难为情地:“是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你就先回去吧,这边现在忙得过来了。”
他蹙着眉,屁股芯里时而灼烧时而刀割一样的痛感都让他坐立不安。再一想到这疼痛的由来,他内心更是不安。
“那谢谢周哥,我先走了。”
周老板突然拉住他,埋着头压低声音跟他说:“老弟,我看你这是痔疮犯了吧。”说着露出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去买点药擦一擦,这几天吃清淡点。”
齐弩良尴尬地“嗯嗯”两声,收拾东西就走。
走出烧烤一条街,他实在有些忍受不住这种细碎折磨,叫了辆出租车。路过药店时,他想了又想,还是硬着头皮让司机倒回去,进了店。
肛门有些出血,大概有些撕裂。但在面对药店的售卖员时,他压根没脸把这些说出来。好像只要一说,别人就会猜到他被干了后门。他只能藏着这个羞耻的秘密,按周老板说的,只说痔疮犯了,让给他拿了点治痔疮的。
下了车,他在小区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他不想回去,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蒋彧。
既无法面对自己养大的孩子对他做了那种事,也无法面对他杀死了蒋彧的父亲,而同时这件事已经被蒋彧知晓的事实。他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蒋彧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惩罚他。
监狱里有些男人对男人做这种事除了发泄无处发泄的情欲之外,更多的就是惩罚和示威。
他打死了蒋彧的父亲,让那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所以自己应该受到他的惩罚,哪怕是以这种羞辱的方式。他活该的。
他看了眼楼上,窗户都黑洞洞的,看来蒋彧已经睡了。
他轻手轻脚开门、洗澡,胡乱用了治疗痔疮的栓剂,持续了一整天的痛终于好了些。蹑手蹑脚回到房间,正准备睡觉时,他突然看到床头放了一大包药,从吃的到涂抹的到清洗的。旁边还有一张纸条,详细地介绍了各个药物的使用方法和顺序。
齐弩良捏着那张纸,眉头紧紧皱起,难堪至极。
那小子真行啊,聪明人连羞辱起人来,都比别人来得更狠。
第114章 我爱你啊
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说话了。
每天齐弩良晚上回家,蒋彧已经睡了,而蒋彧早上出门补课时,齐弩良还没起床。早饭和晚饭也都不在一处吃,中午那顿都在家吃,也会把时间错开。两人同时在家,就在各自的房间,客厅便成了楚河和汉界,进进出出都只是路过,绝不停留。
但又会暗自互相观察。蒋彧连续跑了一个月河边,那颗为他遮挡的柳树树叶越来越稀疏。齐弩良则试图从蒋彧每天的行动猜测他对自己的恨稍微消减一些没有。
只是蒋彧每天都一张冷淡的脸,喜怒哀乐都藏得很好,齐弩良一点也猜不出来。
应该是恨的吧,毕竟杀父之仇。他也不奢望蒋彧能够原谅他。
开学的日期渐渐临近,他们以前说好的,会一起去北京的话,恐怕不能实现了,还有以后会像家人一样在一起,也已经成为不可企及的奢望。
齐弩良心里空落落的,像他当年第一次踏出监狱门口那样,面对这茫茫人世,又一次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这种人,或许本就不配得到幸福。
但有些事情,他还是得和蒋彧交代。至少,在永久的分别来临之前,他该给为以前的事给蒋彧道个歉。无论他和姚慧兰以及蒋明贵中间多少恩怨情仇,唯独蒋彧是无辜的。
他在烧烤店的最后一天班,并没有上到深夜。九点多周老板就提前关了门,请店里的员工去吃了饭。完了,给齐弩良结最后一笔工资,还封了一个红包,让他带给蒋彧。
十点多,齐弩良揣着这个红包回家,看到蒋彧房里的灯还亮着,犹豫一阵,还是硬着头皮敲了门。
敲门声刚停,门就猛地拉开。
他发现站在他面前的蒋彧脸上竟然有些慌张。齐弩良撇开对视的眼睛时,又发现蒋彧赤着脚,鞋也没来得及穿。
“哥……”
齐弩良把一路揣得温热的红包递过去:“那个,周老板托我给你的。”
蒋彧只是盯着他,没有伸手接。
“说你之前在他店里帮忙,还有你马上要去上大学了,给你封了个包。”齐弩良说完,把红包塞他手里,转身想走。
没办法,光是说这两句话,他那点勇气就用光了。他没办法去为那件事道歉,更无法承受蒋彧因此对他的责怪和憎恶。
蒋彧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又喊了一声“哥”。
他这才注意到,原来蒋彧还喊他哥。齐弩良心头一酸,紧跟着五味杂陈。想必那孩子也不好过,毕竟曾经一心一意地信任和依赖他。
“……我们谈谈吧。”
齐弩良咽了口唾沫:“好……好吧,谈谈。”
他进了蒋彧的房间。这孩子的房间像个女孩的房间,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不算新的书桌床柜都擦得干干净净,这时节,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露水和蚊香交织味儿。是好闻的味道,让人心头安静得有些悲伤。
蒋彧让齐弩良坐在床上。
他说自己身上脏,只坐在了梳妆台旁边的角落里。他一身炭火烟气和汗臭味儿,和这里十分格格不入。就像他乱七八糟人生,也和蒋彧格格不入。他曾经还腆着脸地觉得,他们能做彼此唯一的家人。
明明是蒋彧说要谈谈,进了房间,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齐弩良觉得蒋彧的眼神,有点可怜。
他有些紧张,还很难堪,又不自觉想起一月前的那晚。他瞥了一眼化妆台上姚慧兰的遗像,更觉得羞愧,连脸膛都开始发起了热。就算想要惩罚他、报复他,要打要杀都随便。他不明白蒋彧为什么选择那样的方式,如今让他在姚慧兰面前,也抬不起头。
这房间里实在很难再继续待下去,既然蒋彧不说话,他便硬着头皮开了口。
“蒋彧,你爸当年……是我失手打死的。”齐弩良深深吸气,然后一口气吐露了所有,“那混蛋打你,你妈妈为了保护你,差点被他打死,我情急之下用一把铁锹劈在他后脑勺上……
“说实话,我并不后悔,无论是那一铁锹,还是后面坐了八年牢。但后来看见你,我才知道我做错了,害你成了孤儿,害你过得这么苦。
“我这辈子过得孬,但自问不愧天不愧地,但唯独愧对你。我对不住你。
“我说这些也不是想狡辩什么,你恨我是应该的,你要是想出气,要打要骂……”
齐弩良话未落音,却被蒋彧打断:“我不恨你。”
被截下的半句话,被齐弩良咕噜咽了下去。他微张着嘴,有些难以相信。
“我真的不恨你。我去查你的判决,只是想了解你的过去。在看到判决书上‘蒋明贵’这个名字时,我花了好一阵才想起他是谁。我对他完全没有印象,甚至连他打我的记忆都没有。一个从未出现在我记忆里的角色,很难对他有什么感情,即使他是我生父。”
“你……真的不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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