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这种把自己完完全全摊开了的模样看我。
“律医生,你放心吧。”郑海川兀自不觉,伸出两只巴掌一把握住了祁聿抵在自己额前的手指。
“以后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行!”
青年紧紧握着男人冰凉而修长的手指,认真地许下淳朴又真挚的诺言。
“但凡我郑海川能做到的,绝对不说二话!”
曜日起了风,带着令人灼闷的喧豗热气,吹得祁聿心烦又气燥。
他注视着面前这个傻憨憨在那自说自话的人,有些好笑,有些生气,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升起。
他想问,我放什么心。
他想说,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事。
他更想将人按在床榻之上,堵住这烦人的嘴,掐住柔韧的腰背,用被捏得潮润的手指狠狠揉弄这一身总是硬得硌人的筋骨和肌肉,让这憨子再也说不出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话。
“……律医生?”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只有隔壁床小男孩轻缓的呼吸声,和面前人惴惴不安的呼唤。
祁聿耳边响起不久前青年的感叹——
[就是有点怪。]
[希望他走回正途吧。]
他猛地闭上眼,收回自己暴露太多欲望的视线。
别再招惹我了,郑海川。
祁聿动了动嘴唇,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他想,还是不要吓着这个憨子了,给彼此留一点最后的体面吧。等郑嘉禾的病处理结束,他们两人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也算是他最后的妥协了。
可郑海川并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正在想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只是敏锐地感觉到祁聿现在的情绪不太对。
手里还抓着祁聿的手指,郑海川下意识地紧了紧。察觉到男人再次向他看过来,他才关心道,“律医生,你怎么了?”
面前人的眼神里充斥着一种他看不懂的色彩。
像冬日的浓雾,又宛若夏夜的树影。
浓郁得让人莫名紧张。
“是、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郑海川不禁咽了一口口水,期期艾艾地问道。
青年裸着半身,坐在病床上仰着头望过来的样子,仿佛是一名引颈受戮的犯人。
祁聿动了动被郑海川紧紧攥着的手指,心想——
像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囚犯。
老实,又淳朴,对他内内外外都一点不舍防备的囚犯。
在这一刹那,祁聿内心中隐秘的欲念与渴望因为郑海川对他毫无保留的信赖放大到了极致。
他抽出被青年捧握住的手,覆盖在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上。
“没说错什么……”
祁聿低声喟叹,“就是说太多了。”
多到让人烦扰,让人多思,让人内心不安分的草茎抽芽茁长,潮起涌动。
雪白的病房墙面上,暖黄的光线投射出一个俯身的阴影。
身型挺拔的男人微微弯下腰,一手遮挡住坐在床上的青年的双目,一手撑在床沿上。
他低下头,一口咬住了青年的嘴唇。
这一口。
阳光逸漏,春日再临。
第67章 考虑下
突然来电的手机突兀地打断了祁聿想要更加深入的冲动。
祁聿垂着眸,视线仍然牢牢锁定在自己的手背上。
手的另一面,是另一个人的眼睛。
病房外,似乎有脚步声靠近又远离,病人的交谈絮语也从门缝中不断往里钻,祁聿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工作来得如此不合时宜。
衣兜里手机在震,而掌心此时也被一双不断震颤的眼睫挠弄着,祁聿一时间分不清哪一处更让他心焦。他只能感觉到一股细密的痒顺着手掌朝自己的骨头缝里钻。
祁聿都能想象得到手掌下,郑海川的那双眼睛会睁得有多大。也许会像被催熟的葡萄,挣扎着要从树藤上蹦落,让人想咬住,直到将里面的果肉吮出水来。
就算这样,祁聿也没有拿开手。
他依旧牢牢地将郑海川的眼睛捂着,用另一只手拿起公务手机,接听电话。
“喂。”
“几床?”
“知道了。马上来。”
他声音沉稳而镇定,电话彼端的同事根本无法猜到此时跟他对话的人事实上正将一个病患按在病床边,正欲图谋不轨。
而在祁聿说话间,他其实并没有收敛自己的行为。
他甚至依旧将唇悬于面前青年的嘴唇之上,故意让自己吐息的热气洒在这个被他吓得半张着嘴的人面庞上。
不过是毫厘的距离,是当郑海川稍稍反应过来抿住嘴唇时,两个人的唇缘都能再擦过的亲昵角度。
就在刚刚,在心中的那股冲动被实践之后。
祁聿突然不想委屈自己了。
嘴唇交叠的触感干燥而质涩,泛起皮的干裂甚至让祁聿吃到了一丝刺痛。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吻,令祁聿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内心并不想真的和面前这个人分道扬镳。
一点也不想。
尽管这个人什么都不懂,尽管这个人做起事来总是笨得让他无语,尽管这个人也许根本不喜欢男人,但他依旧无法将自己的视线和心神从郑海川身上抽离开。
莫说是抽离开了,这憨子每在他面前多闹腾一秒,他心中的藩篱就会多崩掉一根。直到无法再克制自己想要亲吻上去,想要将人压在身下做更多恶劣又亲密的事情的冲动。
祁聿不知道别人喜欢上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于他而言,这个夏天他的情窦才初初被一个人野蛮地用扛拧钢筋的手掰开。终年累积的冰雪在热烘烘的炙烤下土崩瓦解,他以往可以抵挡抗拒任何事物诱惑的心,却防不了一个郑海川。
防不了,那便不防了。
他祁聿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给过这憨子无数次机会了,但这人还是要往他身边凑,还总是要用那副表情那种眼神那样让人受不了的情态来搅乱他的生活。
像是无知无觉,又像是有恃无恐。
祁聿起初是有一些想要给面前这傻子一点教训、吓一吓他的心思的。但感受到掌心簌簌不止的颤动,和面前僵直却又老实到没有任何反抗动作的健壮身体,他心里只剩下另外的燥意。
“……郑海川。”
若非时机不对,祁聿的燥可以有更简单直白的解决方式。
但此刻,祁聿只能有些遗憾地撤回手掌,在郑海川迷茫又震愕地看过来时,留下一句——
“你好好考虑一下。”
*
郑海川不知道祁聿要自己‘考虑’什么。
事实上,在祁聿亲了他那一口之后,郑海川的脑子就处于一团浆糊中。
直到他抱着熟睡的小禾苗回到家,躺在自家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时,他还在想——律医生,是和他亲嘴儿了吧?
不是不小心碰着的,是特地嘴对嘴亲的那种。
郑海川不知道律医生为什么会对他做这种事。又或者说,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丢丢朦朦胧胧的猜想,但却不敢往那去细琢磨。
第二天还要上工,郑海川试图闭上眼睡觉。
黑暗里,眼睛不能视物,其他的感官放大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郑海川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那个安静的病房中被微凉的手掌捂住了双眼。他只能凭借五感和胡思乱想,来描绘自己看不到的外界情景。
他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地窜出不久之前在派出所里曾经看到的一幕——一个小男生被另外一个男孩抱着啃,两个人黏黏腻腻,好似要搂化成一个人似的。
郑海川不知不觉就把其中一个男孩的脸代换成了祁聿,而他仿佛就是被律医生抱着啃的那一个。
今晚在病房中的情景似乎从另一种角度在他面前延展开,郑海川感觉自己的嘴唇上好像还残留着一抹沁凉,带着冷冽的松针气息,扎得人晕晕乎乎的。
郑海川读书时从来不觉得自己记性好,但今天晚上祁聿的一举一动此时却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里一直滚动。
律医生单手抱着小禾苗朝他走来的样子,律医生似笑非笑地让他脱了衣服的样子,律医生垂眸认真给他上药的样子,律医生挑着眉问他救命之恩该怎么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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