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丝绒(11)

　　楚遥拱了拱身体，将脑袋埋在枕头里，闷闷道：“不想去。”

　　他讨厌医院。

　　“身体是自己的，不要糟蹋。”

　　电话那头，男人还在认真说。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深夜时刻人的心也格外脆弱，楚遥竟然也没舍得挂断手机，反而冲着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男人说起了任性的话。

　　“是啊，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做主。”

　　“反正烂命一条，这世界上也不缺我一个人。”

　　“痛死算了！”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

　　楚遥在安静中等了一会儿，心情却莫名好了一点，带着点笑意问。

　　“喂，保镖哥哥。”

　　“你是不是都没哄过女孩子啊？”

　　“……哄过。”

　　男人却没顺着他的话答，“不太行。”

　　楚遥撇撇嘴。

　　果然，就是个大直男。

　　说不定，这人到现在为止……都没发现他的真实性别吧？

　　说不定，还以为他就是个漂亮的小姐姐，才会跟他这么耐心说这些话。

　　楚遥觉得好笑，又有些失落。

　　“好了，不打扰你了，快睡吧。“

　　胃又痉挛了一下，楚遥按住自己的肚皮轻嘶一声，没了聊下去的兴致。

　　“你该去医院。”男人再度重复道。

　　“不去不去！”

　　楚遥烦了，冲电话那头吼道：“我才不要一个人去！”

　　“有本事你来接我啊，你陪我我就去！”

　　楚遥没等到男人的回复，因为黑暗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只手指碰到了挂断键。

　　反正也无所谓了。

　　大家连朋友都算不上，他难不成还真指望男人会陪他去医院啊？

　　笑话。

　　他十八岁就不敢做这种美梦了。

　　*

　　被子已经被身上的汗润湿了一层，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楚遥疼得有点没知觉了，哆哆嗦嗦地下床去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浴袍似的厚毛衣外套，代替棉被裹在了身上。

　　他又烧了壶热水。

　　这时候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发出了嗡嗡声，楚遥迷糊地接起来贴在耳朵边，里面传来的磁性的声音竟然比刚才还要清晰几分。

　　“我到你楼下了。”

　　“你在几楼？”

　　哐啷——

　　楚遥手一个没拿稳，水杯直接摔倒了地上。

　　“怎么了？”

　　那头听见声响，连忙问。

　　“没什么，不、不是，你真来了？”

　　楚遥睁大眼，不可置信。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他问完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男人说过，有一回送过醉酒的他回家。

　　“你真来了？”

　　楚遥又再次问了一遍。

　　“嗯。”

　　禹向荣站在楼下，仰头往上望。

　　“彩虹花园，一栋，对吧。”

　　半夜被电话叫醒，对禹向荣而言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却是第一次因为非公的原因，让他起床出门。

　　他眯起眼从二十几层的高楼上一一扫过，视线最终停留在中间第10层左边房屋亮起的微光上。

　　“你在10楼？”

　　“走得动吗？需要我上来接你？”

　　“不！不、不用了！”

　　楚遥忽然觉得自己胃疼都不是事了，一整个开始头疼起来。

　　他在屋子里有些慌乱地走来走去，路过镜子旁看到里面脸色苍白得跟鬼似的自己时，另一种慌乱又涌上脑袋。

　　这，这什么人啊！

　　一声不吭就杀上门来！

　　可恶！

　　一点不给人准备的机会！

　　从来都是把别人弄得心慌意乱的楚遥，头一回自己乱了阵脚。

　　完了，完了。

　　脸也没洗，妆也没化，衣服也没穿好。

　　眼角上还有眼屎？！

　　啊！！

　　在外面一向精致的辣妹遥，怎么能是这个样子！？

　　叮咚——

　　此时，屋外的电梯突然响起了到层的提示音。

　　楚遥连忙手忙脚乱的打开衣橱，随便掏出一顶常用的假发带在了脑袋顶上。

　　然后。

　　他只来得及翻出口罩往脸上一遮。

　　自家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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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遥：不化妆戴口罩是辣妹见人时最后的倔强。

 

第12章

　　当禹向荣看到门开后的景象时，没什么表情的面上又浮现出一丝微妙——

　　是每回见到这位“楚小姐”，都会出现的波动神色。

　　原来……

　　禹向荣在心里想。

　　他们这类人，连睡觉都不摘假发的？

　　楚遥可不知道男人现在心里在感叹什么，否则绝对会抓狂。他故作随意地倚在门边，瞥了一眼禹向荣就将目光挪开了，“你还真来了。”

　　他从来没想过，会真的有人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给陌生人送温暖。

　　“胃病严重起来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

　　禹向荣却很严肃，“胃痉挛，胃穿孔，如果就医不及时，后果很严重。”

　　当年禹向荣外派在东非跟项目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位当地人因为治疗不及时而生生疼休克过去。后来虽然抢救过来了，但那人切了胃大部，整个消化体系都受到了很大影响。

　　这也是禹向荣今晚会赶过来的原因。

　　虽然接触楚遥没几次，但他总觉得这位“楚小姐”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或是年纪太小了，还没有意识到保护自己的重要性。

　　禹向荣本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也许是之前接触时的印象深刻，又或是那天楼道中听见的对话还是在心里留下了一点涟漪，想到楚遥一个小姑娘……不，一个年轻男孩自己住在外面，真出了什么事也没人知道，他索性便走一趟。

　　反正对于自己而言只是少睡一会而已。

　　但对于生病的人来说，可能却是救命的一只手。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禹向荣也没有多问楚遥为什么带口罩，见人还能站起来走路，便自个转身去按电梯了。

　　楚遥口罩下的嘴撅了撅。

　　这个臭直男，都不知道扶人吗？！

　　哼。

　　正好毛衣外套也裹上了，楚遥懒得换衣服，便从鞋柜里随便翻出一双毛毛拖，跟着男人走出了门。

　　“你开车来接我去医院，公器私用，不怕老板说你么？”

　　电梯里，两个人挨得挺近。

　　不知道身体是不是受心情影响，楚遥现在胃疼的没那么剧烈了，便又嘴闲不住的撩拨人。

　　“谢谢哥哥这么贴心哦，我好感动~”

　　尽管口罩遮了大半的脸，也不妨碍楚遥抛媚眼。

　　“不是，我开的是……”

　　禹向荣张嘴正欲解释，冷不丁脸上一痒。

　　透过电梯门的反射，他看到身旁的长发男孩踮起脚尖，凑到了自己肩侧。

　　然后那张带着口罩的小脸就蜻蜓点水地碰到了自己脸颊上。

　　“！？”

　　禹向荣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刚才脸上贴过来的是什么。

　　楚遥终于看到男人一直维持的正经面具崩了，搭在他肩膀上乐不可支。

　　“哈哈哈，干嘛呀~不要一幅黄花闺女被揩油的表情好不好？隔着一层布呢，放心，没亲上。”

　　禹向荣：“……”

　　电梯太小，他发现自己好像躲不开，只能尽可能靠在厢侧，皱眉说道：“不合适。”

　　正当他还欲说教两句时，楚遥忽然一捂肚子。

　　“哎哟，又开始疼了！”

　　禹向荣只好闭上嘴，伸手扶助往他身上倒的人。

　　好在这时候，电梯也到一楼了。

　　禹向荣扶着楚遥走出小区，来到自己停的车面前。

　　“上车吧。路上可能会有点冷，你把衣服系好。”

　　“还有，戴上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