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婚礼之前(12)
还有招财,它在等着你接它回去。
你怎么能说你是一个人。
他说,但是没有你啊,初,怎么能没有你,
我说,我在你身边的,这不是吗,只是你看不到。
他紧紧地勒着我,像是要把两个灵魂的呼吸揉断了,融和在一起。
他说,初,我舍不得。
我说,我知道。
我,和这个还有温暖之人的世界,他一样都舍不得。
他在我颈窝里轻轻地抽泣起来,我第二次见毫不掩饰哭到如此的模样。
他说,林初你他妈的太狠心了。
我说,对不起。
他说,不许说这三个字了。
像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誓言,他下了决心过来找我,说要爱我比一辈子还长的时间。
但是,我只能赶他走。
浪漫只能放在故事里,拿出来它只能败给一团残酷的现实。
可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说,
初,我们结婚,现在,行吗。
我望向他。
屋里安静得只剩下抢救声。
第10章
谢宸旻咳了清脆的两声。
身后是抢救室肃穆而又紧张的嘈杂,心电监护仪微弱的声响,像是谁的心跳声。
谢宸旻说,林初先生,无论生老病死,富贵或是贫穷,你都愿意与我一起,相守一生吗。
他又补了一句,你别笑。
我说,你好像个傻子。
他说,我不知道词,自己瞎编的,你别笑。
我说,好。
他说。
“林初先生。”
“你看着你眼前这个人。”
“他现在可能太紧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或者他从很久开始就是这副德行了,一看到你,思绪就全乱了,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才能把他傻了吧唧的爱小心翼翼地全塞给你。”
“你就可怜可怜他,别不要他,也别把他扔了。”“他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喜欢到你要是把他丢了,他就活不下去了。”
两个躯体透明的人拥抱在一起,像是上天故意让他们那张包裹着心脏的皮囊尽数消失,只留下赤裸的鲜红的两颗跳动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我知道他可能准备了很久,准备在这一天说,我们预期的人婚礼上。
这里没有他的“情敌”了,他自己做了牧师。
谢宸旻说。
“所以说,无论生老病死,贫穷或者富贵,你愿意永远和他在一起,白头偕老吗。”
我把千言万语哽咽在嗓子里,说,“我愿意”。
他说,“我也愿意。”
他俯下头来吻我,这是我在死后七天冰冷的世界里,碰到的第一个炙热的灵魂。
他曾经说,要爱我比一辈子还长,长一个吻的时间。
他说他要在那个给亡灵送汤的摆渡人面前强吻我。
他心里狭隘的很,从来不知天高地厚,许下的诺言一定会做到,放进心里的人,就不会再拿出来。
我听见心电监护仪的声音逐渐跳动。
已经失去希望的医生大吃一惊,额上已经冷下去的汗珠瞬间惊热,再次竭尽全力地挽救这颗心脏。
我努力与他分开,他亦已知结局,还是紧紧不舍。
他说,“初。”
仿佛活生生地在心头割肉。
我说,“谢宸旻,我爱你。”
我的不舍又怎比他轻松。
心里一隅有过晨光,如何再次忍受黑暗。
我看到他闪烁的双眼陡然瞪大,我感受到他的双手箍住了我,我听见他不断地颤抖地叫我的名字。
“初,林初,……”
只是两个字,十五笔,他仿佛能念一辈子似的。
我还是忍不住泪,说,“谢宸旻,宸旻……”
像是两个痴狂的信徒在默念他们的信仰。
我为这段祷告做了结语,艰难地说道,“你……你回去吧。”
……
医生们摸了一把汗,兴奋地颤呼道:“救过来了……”
门外所有人几乎都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谢母捂着嘴,身体发抖,终于哭了出来。
“现在暂时昏迷,什么时候醒就不一定了……”
……
谢宸旻跟个小孩一样,躺在病床说道:“我想我闭上眼,再睁开就看不到你了。突然就不想闭上了。”
我说:“闭上吧,睁开还能看到咱妈,还有你那群兄弟。”
我又补充道:“记得好好补偿人家司机,为了你担惊了多少怕。”
他乖乖地说:“嗯。”
他还睁着眼看我。
我说:“我从和你在一起,就每天写日记,大概都和那台笔记本放在一起,你一天看一篇,能看十年吧。”
他说:“好。”
我说:“别忘了把招财接回来,没事……没事就把他带到进宝的小墓去看看。”
“嗯,”他说,“那小子会顺道坑我给他买烤肠。”
我说:“那就买,买俩,它会给小猫带着。”
他说:“我也想吃的话咋办。”
我说:“那买仨。”
他笑着说:“买四个,带着去看你,正好一家四口。”
我亦笑着摇了摇头,说:“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好。”
他点点头,仍然看着我。
我哭笑不得,鼻子又有点酸:“快闭眼吧,睡一觉,你看咱妈都在给你陪床,你忍心吗。”
他再次乖乖地嗯了一声,闭上眼之后,又张开,看了我一眼,小心道。
“初,你能不能别忘了我。”
我说:“怎么会。”
他说:“嗯”
总是觉得他合上眼眸的速度十分慢,好像一生的时间,可能是因为我也知道,他合上眼,睡着了,我们就是诀别了。
我看见他的眼角流下一行泪,努力地去睡,努力地不再睁开眼看我,抿着嘴唇,努力地不再叫我的名字。
我再也不会流泪了。
钟到零点,头七已过,逝去的总要归还轮回的。
我想我没有喝汤,是不会忘记的。
……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浑身都在痛。
我记得我蹲在一辆共享单车旁边,一怒之下把他它给踢摔了。
我对电话那边说,你们待会过来,我叫几个人,就算今天我进局子也得让他们残。
我听见那边的声音有些惊讶和不可置信,没等他们的劝词出口,我挂了电话。
紧接着又有人打来。
我看到联系人名字,心里有些不爽快。
便挂了。
去路边掂量了一块砖。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响,我迫于无奈接了。
我说:“干什么。”
他说:“你在哪儿。”
我有点想笑,说道:“哥,你要是过来做和事佬,在电话上说就行,挂了鄙人就要去打架了,流量卡话费很贵。”
他说:“你知道后果吗。”
我说:“给我预留一个案底吧,谢谢。”
电话挂了。
他说:“按照去年刚改的校规,你知不知道被开除?”
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了他仍然平静到冷淡的脸。
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这男的长得漂亮,大概是艺术生。
其实他落伍得很。
总是让我别干这个别干那个别让我出头惹事,不玩游戏没有娱乐,每天只知道学习。是以前班里很常见的那种好好学生。
我不喜欢好好学生。
此刻我的胸腔里憋着一股怒火正要发泄,更不想看到好学生来碍事。
我说:“学长,我叫你声哥,你快走,这次别他妈拦我了行吗。”
他说:“谢宸旻。”
我看见他从黑暗中走到路灯的光下,刚出口的话,全部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