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啵啵啾(16)
他喊他“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找我玩呀?不是说好了明天见吗?”
韩杨揉了揉眼睛,哭着道歉“对不起,不能找你玩了。”
他想,我要忍耐,我最会忍耐了。
等长大了,他可以出去打工了,他就去找顾暖。把围巾、书包、糖果的好,都十倍一百倍地还给顾暖。
他想和顾暖一起玩。
可现实还是给了韩杨一记重击,韩永年的暴力行为比当年更盛。他将失败的人生,将对李俪的憎恨,全部发泄在了韩杨身上。
他开始闭门不出,像是狗熊在巢穴中过冬一样,韩永年也开始过冬。他蛮横抢走了韩杨的新书包和新外套,在村里卖了个好价钱。
不管韩杨怎么求他,他都无动于衷“李俪给你买这么好的衣服和书包,肯定留了钱给你?”
韩杨惊恐地摇头,他并没有接受李俪的卡。要是被韩永年发现,这会是一个找到李俪的线索,韩杨怎么可能会让它存在。
“那婆娘都不要你了,你还向着她?”韩永年懊恼地拍了拍韩杨惨白的脸,“你不是俺儿子吗?”
从这一天起,他开始往死里折磨韩杨,从最初的拳打脚踢,到最后拽着韩杨的脑袋往冰冷的水缸里按。
死亡一次次和韩杨擦肩而过,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停止了,他身上的伤疤在衣服的遮掩下开始腐烂,烂到他的身躯里。
谁也不要他,谁也不喜欢他。
冬天实在太冷了,他好像开始刻意地让自己去忘记顾暖,这样他会好受一点。
因此,当一周后,季幕和顾远琛赶到这里时,韩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季幕和顾远琛几经转车,来到了这个贫穷的山区村落。同时,他们还带了几个保镖,一个律师。以及,一箱子现金。
他们是有备而来。
山路蜿蜒,一路颠簸,季幕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叹气道“都怪我一时疏忽,让这件事变得这么复杂。”
季幕回忆起几天前去找李俪时的场景,就头疼不已。他作为一个孩子的爸爸,实在是无法理解李俪居然会忍心把孩子送回这种鬼地方来。
明明他们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方法去资助韩杨,李俪要是不想管孩子,完全可以任由韩杨在私立学校生活,甚至都可以不必见面的。
顾远琛沉声“别担心,马上就见到他了。我已经都联系打点好了,今天我们就可以带他走。”
作者有话说
17章就回到正常的时间线了
第16章 “他的心生病了。”
一下车,季幕和顾远琛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韩杨,他们率先见到的,是早就在这个院子里等待他们的中年男人李村长,以及韩杨家中年迈的奶奶。
老人正坐在门口编竹篮,听到脚步声临近,她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只拿着椅子边的拐杖,用力敲打了几下身后的门。
随即,穿着夹袄的韩永年从里头出来。
“哟,季先生和顾先生来哩。前两天接到你们电话,俺就听出来了,贵客!稀客!俺儿子跟着你们,一定吃香的喝辣的,比跟着俺好!”
他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屋,破旧的平屋内,四下漏光,积满灰尘。
韩永年只倒了两杯冷水,压根没搭理李村长。他连客套话都懒的多说“这……俺要的钱带来了吧?”
顾远琛让身后的保镖把箱子提过来“这是你要的二十万,我们今天就要带韩杨走。”
“没问题!”韩永年抽出一叠钱开始数,贪财的模样好似没见过钱一样。作为这种穷地方长大的人,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二十万对于韩永年来说,就是巨款。一个韩杨能“卖”这么多钱,简直让他意外。
季幕反感地别开了目光,不想在这里多待了“韩杨在哪?”
韩永年朝外粗着嗓子喊“老太婆,小畜生哪去了?!”
外头的老人一句没答应。
韩永年骂了一句脏话,转头又是一笑,不漏话地强调“哦,俺想起来了。他上学去了,好歹俺儿子,俺之后养老全靠他,得读书噻!”
季幕大概知道这边的学校在哪,刚才来的路上见过,整个学校就两个教室。早知道韩杨在里面,季幕肯定就先下去接他了。
一旁的李村长连忙说“俺刚让俺婆子去喊娃娃了,估摸着马上就到。”他憨厚善良,见不得韩永年折磨韩杨,现下有人愿意帮助韩杨,李村长巴不得赶紧送走这个可怜孩子。
顾远琛身后的律师是个机灵人,他立刻对李村长道“麻烦您做个见证。”
李村长点头“哎,好。”
律师拿出协议递给韩永年“韩先生,这是需要麻烦您签字画押的协议,一式两份。”
协议里的内容是一开始就在电话里说好的,这二十万只是顾家补贴给韩家生活的费用,而非买卖人口,以及韩永年同意顾家在资助韩杨上学时期,让韩杨离开这里接受更好的教育。在韩杨成年之前,韩永年不得过度打扰。
二十万当前,韩永年想都不想,立刻就签了。他生怕签慢了,对面就反悔了。
韩杨在他眼里,比不过一个物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等所有流程都完成后,韩杨才被李村长的妻子王婶拉着手,急急忙忙地往院子里走。
“快过来呀,你这娃娃!”王婶焦急地拽他,“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好事呀,咋不懂事哩。”
可韩杨怎么都不愿意走进院子。
还是季幕主动走了出去,哪知道才一见到韩杨,就瞧见了他嘴角的淤青。韩杨躲到了王婶身后,不愿意让季幕看到自己。
“韩杨。”季幕喊了他一声,怕他抵触,没有第一时间往前走。
韩杨不敢抬头,他身上的书包和衣服都是破旧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些被韩永年卖掉的东西。所以在他看到韩永年手里拿着一叠钱走出来拽他时,他简直羞愧地想要杀死韩永年。
“不给……不给他钱!”
他惊慌失措地去抢韩永年手里的钱,不想让韩永年尝到这份甜头。就如王盛说的那样,韩永年不是个好惹的主,不能被他知道顾家的存在,也不能被他知道顾暖的存在!
这一瞬间,韩杨又想起了顾暖。
韩杨不顾一切地去抢,韩永年一拳头砸在他脸上。下一刻,两个保镖迅速地压制住了韩永年。他手里的钱撒了满地,韩杨疯了一样去捡。
王婶不知所措,慌张地退了两步“啊呀这娃娃怎么……”
韩杨满手的泥灰,脸色苍白,匍匐在地上捡钱。耳边是韩永年骂骂咧咧的脏话,韩杨全然听不见,只一个劲嘶声喊着“不给他钱!不可以给他钱!他是坏人!他是坏人!”
他仿佛失去了辩解的语言能力,唯有简单地吼叫,做出最本能的行为,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韩杨全身都在发抖,就在昨晚,韩永年还把他的脑袋按在院子的水缸中。冰冷的死水让他忘记了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他是一团正在熄灭的火。
李俪和韩永年给了他生命,却又亲手将他推往绝望。他总是孤单一人,他总是被人嫌弃,他也总是如履薄冰。
他的心是荒凉贫瘠的土地,没有种子愿意在他心里落下一个家。
直到季幕轻轻地握住了他生满冻疮的手,阻止了他。
韩杨才缓缓抬头,深邃的瞳孔中,映出了季幕心疼的面容。
“不害怕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季幕的声音好温柔,听的韩杨浑身一震,一动不动地淌下了眼泪。
韩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季幕上的车,他只记得自己的手里还攥紧着几张纸钞,他浑身僵直,无法放松下来。他什么行李都没拿,什么都没带走。
韩永年那令人憎恶的表情印在他的脑海里,迟迟不散去。
过了很久,韩杨才逐渐松开了手。纸钞就掉在车上,季幕轻轻地帮他擦拭眼泪,让司机将车内的暖气开足了“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韩杨听话地脱掉了上衣,触目惊心的淤青布满了韩杨单薄的身躯。这不单单是韩永年的杰作,也有王盛的一份力。新的旧的,扎眼得厉害。季幕简单地为他涂了药,没有让韩杨再穿回那些破旧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