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ABO(128)
这个“误会”,在他标记了别人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千千结,解不开。
但他说到做到,没再插手顾远琛的婚约一事。
而命运的相连,总是莫名其妙。
季沐成了顾远琛的婚约者,那个契合度有90%的少年,所谓的灵魂伴侣。顾远琛第一次见到他时,就不太喜欢这个长得和洋娃娃一样的男孩。他鼓着脸,一脸不情愿地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晃着自己的脚丫子。
袁立玫讪讪地笑道:“小沐内向,大概是见到顾少爷害羞了。”
顾远琛听了,再次看向了季沐。而季沐只是别过了脑袋,明亮且漂亮的眼睛里,正在数着时间。茶几上放满了可口的甜品,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可他们谁都没有心思去吃。
顾远琛抿了抿唇,有些无奈。他承认这个玫瑰一般的少年很耀眼,犹如清晨沾了露珠的一瓣花,在未来,一定会有很多倾慕玫瑰的Alpha,抑或是Beta。
但顾远琛觉得,自己不会是其中之一。
季沐的傲慢着实将人推远,长辈之间虚伪客气的谈话也充满了假惺惺。顾远琛不喜欢这样,所以他故意去了花园。
彼时,栀子还在院子里。
他遇到了一个看似不太精神的孩子,置身于黑暗,与季沐的光亮形成鲜明的对比。可这个孩子的身上,却带着隐隐栀子香,融入了这片花园中,沁人心脾,令顾远琛不由自主地靠近。幼年时期的信息素还不具备任何吸引力,他们的第一眼,无关爱情。
只是比起傲慢的小王子,顾远琛更想牵起他这双颤抖着的手。
于是,顾远琛主动示好:“我教你折飞机好不好?”
或许是这句话过于平凡,或许是这句话过于新奇,顾远琛不知道这个孩子在心中是怎么定义这句话的。顾远琛只知道,对方听到时,蓦地抬起头,眼里有着繁星。
在黑暗里闪烁,即使生活充满坎坷与不顺,他也在闪烁。
还未熄灭,一直燃烧着。
“你……要和我一起玩吗?”
“是啊,不可以吗?”
季幕的耳后有一点红,这种不明显的害羞变成了他身上一种不自然的颜色,他嗫嚅地提醒顾远琛:“可是、可是没人和我玩的。”
顾远琛被一团小小的火苗吸引,毫不在意地牵住了他的手,说:“没事!快过来,我们一起玩吧。”
不是出于可怜,也不是出于同情,而是真情实感地想要一起玩,一起折飞机,一起坐着说说话。顾远琛终于想起来了,他小时候喜欢栀子花,也喜欢栀子的香气,他总是被平凡的栀子吸引,折下一朵,带在身边。
他以为这就是爱,这就是喜欢。
可栀子被折断后,疼痛感是无以复加的。
此时此刻,顾远琛在心里藏了一颗栀子的种子,不知何时会发芽,不知何时会开花,但他绝不会再折断它。
他的眼泪滚烫,滑到嘴边是咸涩的味道。
“其实一开始,我很讨厌和季家的婚约。我的婚约者明显不喜欢我,我一想到以后要和他结婚,就没来由地抗拒。所以我每次去季家,都不是去找他,我是想找你。这不是可怜,我是真心地想去找你玩……”
他这么大一个人,说出“找你玩”的时候,令季幕想起了那年夏日中,栀子花园里胖胖的小Alpha对他伸手的那一刻。
好像他们又变成了小朋友。
那会儿,顾远琛说的也是“我来找你玩了!”
阳光灿烂,树影斑驳,顾远琛笑得格外明朗,季幕始终没有忘记过那一幕。
现在,顾远琛握紧他的手,气息打在他的指尖,微热:“后来我说可怜你,是因为我误以为花园里的孩子不是你,我担心你吃醋,怕你不高兴。可我不能否认,在这些年里,我逐渐想不起花园里的你长什么样子。”
那是短暂的过客,一个夏日里温情的晃影,布满了青藤的味道,青涩,苦涩,突然抖落一朵香甜的栀子,在夏日里膨胀,发出爆裂的声音,塞满了彼此短暂的童年。
季幕眼眶微红,不知该做何回应,他抵触得不想去听这些,却被顾远琛源源不断的自述围困在这个病房中。
“爸爸要我和季家发邮件时,我真的不愿意。可爸爸他当时的状态不好,我如果不这样做,怕会伤害到他,所以我不得不开始和季沐发邮件来维持这段婚约中的感情。我原本以为,这只是做戏,只是应付,却没想到,我喜欢上了邮件里的人。”
每一封真诚的邮件传递着爱意,它们累积多年,在两个少年心中堆出了一座山,积满了一条河。
风声传达思念,每一句话都变成彼此反复念叨的记挂。
想见你,每一日都在想你。
季幕成了顾远琛年少的喜欢、煎熬的等待,这些,季幕又都是不知道的。唯有顾远琛亲自说出口,才能到达他的耳中、心中和那孤寂的黑夜中。
…………
“当你来到我身边后,我想过拒绝你,却总是被你吸引。这种感觉,在我看到那个季沐时,一点都没有。我蛮不讲理地赶走了你,可我总是想起你,你好像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我的心里,所以我来找了你。”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交给袁立玫?”这也是季幕的一个心结。
“我没有把你交给她!就算你不告诉我你怀孕了,我也会带你走。”顾远琛从不知道连这件事,季幕都误会了,“她当时身边的Alpha保镖太多,我一个人没有胜算,只能拖延时间,等泽安他们到。”
“……”季幕指尖微动,这小小的动作被顾远琛察觉。
顾远琛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掌心湿漉漉的,掌纹也变得清晰。
“你说是因为信息素,那我问你,当初隔着邮件的时候,你是玫瑰信息素吗?现在你身上什么信息素都没有,为什么你还是在我心里?”
季幕微弱地回答:“在你心里的,不是真正的我。”
“那又怎么样?你说你是装的,可下意识的动作和眼神是装不了的,你心里也装着我。”顾远琛笃定地说,坚定地说,“至于别的,做错了的,我们一起去改正;没做错的,谁欺负你,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
季幕从没听顾远琛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过,他怔然地躺着,眼角有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下来,而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回答是错的,不回答好像也是错的。
季幕咬紧牙关,目光望向雪白的天花板,身体在顾远琛的安抚信息素中渐渐恢复了力气。可他没有抽出自己被顾远琛握着的手,他静默着,等待着,却不知道自己还要等顾远琛再说些什么。
顾远琛的声音始终温和,甚至带着一点哭音,对他说:“你问我喜欢你什么,我也不知道,但看到你,接近你,我就想留在你身边。季幕,我喜欢的是你,不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
“你说我不了解你,所以我很努力地在找你。虽然偶尔会走错路,撞错门,但我还是想找到你。”拨开迷雾,抽干死寂的湖水,凿开深邃的深渊,季幕在哪,顾远琛就去哪里找。
于是,季幕空洞的心,不听话地一次次地剧烈跳动,犹如在耳边擂鼓。
安静下来,季幕这样对自己说。
可心脏它不听话,疼的时候会疼,喜欢的时候也会不顾一切地喜欢。
季幕咬住了下唇,不想哭出声来,但他的犹豫依旧一览无遗。
顾远琛也不恼,原来一口气将心中所想说出来,是这么痛快。他胡乱地抹掉了自己的眼泪,心中知道要修补季幕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是急不得的。
“再给我一点时间。”
窗外挂起了一轮月,没有云层遮蔽,却生出阴晴的样子来。
翌日,季幕办了出院手续。
他只是需要顾远琛的安抚信息素,所以无需住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令他不舒服。陆秋远一早就开车来接他们,昨晚陆秋远回家休息了半宿,今早的神色就好多了,倒是顾远琛和季幕,都是一夜未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