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抽卡装NPC(55)

　　柴京彦微微皱眉，觉得他这句话以下犯上，多有冒犯之处，转身离去。
　　“胡闹。”
　　他轻轻飘飘一句话让平时无所不能的长老突地白了脸，好似一个被指责恶作剧的小孩。
　　因着这出插曲，柴京彦回到仙境之巅时，心情有些微妙，看着空荡荡的冰原，空荡荡的雪地，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一份落寞。
　　真是奇怪，他在仙境之巅居住千年，从来没有觉得不对，早就对这份高寒习以为常了，断然不会因为外人的几句话动摇，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了半响，柴京彦蓦地笑了。
　　今天他的小徒儿没来。
　　怪不得。
　　若是让寂静的地方一直寂静，他便不会有所察觉，可是这孤冷的地方一旦热闹过，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教导小徒儿用剑。
　　姜勤风虽然尊敬他，却没和他人一样保持着过分的畏惧和崇拜，是真心把他当师父相处，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师祖大人。
　　少年雪白的脸蛋紧张出一层薄薄的红色，就连软软肉肉的耳垂都染上淡淡的粉色，像极了他游历人间时候见过的小犬。
　　他本来想，这样的少年，不适合做剑修，而是应该做音修。
　　但下一刻，少年扬眉出鞘，眼目之间是极有生机活力的锐气，练起剑来，身如鸿雁，就算失误跌倒，摔倒在雪地里，也不气不馁，摇摇头，抖落头顶的冰雪，可爱又具有攻击力。
　　那时，柴京彦就知道，他与他都身负冰灵根，追根究底却是不同的，一个是早已经寒彻骨的冰，一个是仍旧晶莹生动的雪。
　　多漂亮的雪啊。
　　莫说他受伤之后，人生便陷入噩梦，就连受伤以前，专心修炼的柴大公子受礼仪教条束缚，都从未见过这样鲜活的少年。
　　柴京彦见他用剑的姿势仍旧有错，贴近身子，亲手指导。
　　冰冷骨感的手覆盖在那只温暖的小手上，共同握住剑柄，他好久好久未与人这样亲密接触，只觉得那酥麻感从相交的位置，一路传递到心里。
　　姜勤风随着他的动作，挥动剑招，仿佛在起舞，好似冰雪的精灵，最好似有所感，抬眸与他对视一眼，撞进温热熨帖的心房。
　　如果可以，作为师父，他愿意护着这雪，直到离去。
　　“小风——”
　　他像往常那般呼唤出声，若是平常，那少年定要眼睛闪亮地抬起头来瞧他，来看他，用小骗子似的话来夸赞他，只是今天，过年的今天，没有回音。
　　原来，除了修行，教导那个孩子，已经是他生活里这样重要的一部分，重要到缺席一天，仍旧觉得不习惯。
　　柴京彦漫步雪原，走了许久，爬上山顶，进入一个巨大的山洞。
　　这里是仙境之巅最高的顶点，就连姜勤风都未曾来过。
　　他沿着长长的甬道走着，时不时飞出几只黄色荧光的萤火虫，前方若有光，再走几步，便豁然开朗——
　　只见山洞的最里面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梅花树，树干粗壮至极，竟然要二十多个成年男子合围才能抱住，向上看去，这山洞根本没有顶部，竟然朝着天空无尽地生长，看不到尽头。
　　无数的枝桠低垂，五瓣金蕊红梅花朵朵开放，自带光芒，照得山洞亮堂堂的。
　　这参天巨树便是位列四大灵物的仙巅梅。
　　梅花树下的，是一块坟地。
　　二十多个墓碑，整齐地排列着，隐隐约约可见上面刻着柴氏字样，红色的花瓣飘落，划过墓碑之前，竟如此诡谲的妖异。
　　这才是千年之前那个柴家真正的墓地，这才是埋着柴京彦骨肉至亲的地方。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小妹、他的堂兄、他的表弟、他的舅母……
　　全都在这里了。
　　白衣仙人站在血红仙巅梅之下，立在骨肉至亲的墓碑之前，沉默不语。
　　大约是太安静，除了风雪声与他自己一人的心跳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在两个月前，这里一直都这样沉寂。
　　柴京彦淡淡叹口气，他并非不想出境，与小徒弟一起度过年夜，或者让小徒弟进来也是可以的——
　　只可惜，他为了打落深渊噬魔的法杖，以身犯险，同样也被寄生了冥冥蝶的蝶巢，从此时时犯困，且深夜总是梦游，巡游雪原。
　　他记得，上清境新旧交替之时，全境天空绽放焰火，到时候小徒弟一定也会和朋友家人观看。
　　柴京彦挥手施法，将仙境之巅的天空与上清境的天空连接，如此一来，在他梦游的时候，也能看到和姜勤风一样的天空了。
　　这便是他今年最好的新年礼物吧。
　　“咻——”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巨大的龙腾虎跃烟花飞上天空。
　　灿烂闪烁如白昼的天空下，仙人雪白的身影游巡在苍茫大地。
　　他闭着眼，紧抿的嘴唇淡如樱色，就连落在肩上的雪片都无暇去照及，好似一尊冷硬的玉石雕像，无知无觉，无情无欲，只有一把寒梅一雪护照左右，在高冷孤寒的仙境之巅，继续着千年如一日的噩梦。
　　这就是柴京彦的年夜。


第55章 第一张 灵宝境·鲛人座上宾（1）
　　五年过去, 又到了新选弟子进入上清境的日子。
　　因着今年没有入门弟子选的干扰，这批新选弟子来得十分整齐，圆月大厅中熙熙攘攘, 小孩子本是爱热闹的性格, 人声鼎沸, 时不时冒出各种口音来, 嘈杂又有趣。
　　天师门的教护清点完人数, 不由皱起眉, 奇怪地询问身旁修士。
　　“怎么……临江城的新选弟子又这么少？才五个？”
　　五个已经是踩线的名额, 像其他地方，有的足足招了三十多新生呢。
　　因为临江城来的弟子来得少，所以也分外显眼，只见人群中一个绿锦衣裳的小男孩，鼻尖上一点黑痣, 机灵坏了的模样, 如果在家里, 怕是最会卖乖受宠的。
　　他叫于尔慧, 是临江城府江夫人的远亲, 今年六岁，因为验灵出水木土三灵根, 被带到天师门。
　　此时, 他在一群小鸡仔似的新选弟子中骄傲地仰着头, 表情夸张, 好似一只花枝招展的绿孔雀。
　　“嘿嘿, 江二公子知道吗？我和他啊……在临江城的时候就认识啦，小时候他还抱过我呢！按照辈分，我要叫他一声小叔叔！他那条凡狗，我亲手戴的狗牌！就问你们，厉不厉害？”
　　江二公子可是师祖柴京彦唯一的入门弟子，身负绝世灵根，这五年来修炼勤奋，几乎次次小考都名列前茅，又被世人称作雪魂小公子，是修真界冉冉上升的一颗新星，虽然他从未回过临江城，但俨然成了人间的一个传说。
　　果然，这些小修士们一听，眼睛瞪得大大的，又崇拜又羡慕，不亚于现代的孩子听到朋友说自己的小叔叔是蝙蝠侠。
　　分了别院，于尔慧刚收拾好床铺，正要休息会，一群小弟子哼哧哼哧跑进来。
　　“于公子，求求你带我们去见见江二公子吧！我们好想看看雪魂小公子是怎样的风采呀！”
　　于尔慧转转眼珠，躺倒在床铺上，翘起二郎腿，心想他刚才所言句句是吹牛，显示自己不一般罢了，江二公子走的时候他才一岁，哪里真的见过面？
　　倒是他最喜欢的美人哥哥江佑邻，时时与江勤风写信往来，有些细节就是从那里得来的。
　　见他摆谱，这些世家弟子也不是不通人情，面面相觑一会，又道：
　　“这样肯定很为难嘛，毕竟我们才来，你看你看，这是我们这个月的零花钱，两千灵石，够不够？带我们去嘛！”
　　于尔慧见钱眼开，立马站起来，揽过同乡的肩膀，一口气吹扬起鬓边长发。
　　“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以后都是上清境的修士，这个灵石啊——嘿嘿！刚刚好。”
　　他带着四个小修士杀到江二公子的新月别院，被教护告知今日下午有天武门的御剑课，不止江勤风不在，他的同寝们也不在。
　　于尔慧只知道个叫谢灵檀的草根修士，似乎美人哥哥特别讨厌他，每次说起这个人眉头总是颦起来，哎，那样好看的美少年，就算皱眉都是叫人移不开眼的，连带着，他也不喜欢谢灵檀了，心想那一定是个粗鲁丑陋的小魔人。
　　“我们有急事啦，可不可以带我们去那个什么天武门？”
　　教护看他确实出身临江城府，心想既然是江二公子的侄儿急着找人，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你们跟我来。”
　　姜勤风前四年的剑术都由柴京彦亲手指导。寒天剑法，剑招之间，冰灵涌动，进可攻，退可守，极适合姜勤风的性子。但从今年起，柴京彦建议他多与同龄人练习，增加实战经验，这才开始上天武门的御剑课。
　　在他来之前，这御剑课就是狮公玄和谢灵檀的天下。
　　狮公玄灵根强大，性子却狂妄懒散，连□□的狮子都懒洋洋的；谢灵檀灵根只称得上普通，但日复一日的勤奋再加上姜勤风的灵丹喂养，还有从系统里抽出来的神秘剑法，数方努力，竟能与狮公玄打个难解难分。
　　一个黄金宝剑，动不动就电闪雷鸣；一个随处可剑，挥舞劈砍之间仿佛有龙火喷涌。每次他们两个比过剑，擂台总是焦黑一片，伤痕累累。
　　这样棘手的情况，却在姜勤风来之后，改变了。
　　于尔慧看一群人围在擂台边，天武门的剑修教护也站在一边，似乎有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正在发生。他听到人群中一直在讨论姜勤风和狮公玄两个人，立马带着四个小弟冲进去。
　　“叔叔!哎哟！我的小叔叔！您看看侄子我啊!”
　　他的小叔叔，有雪魂小公子美称的少年修士，此时长身玉立，站在台上。
　　因着于尔慧是站在台下往上看，只觉得他墨色的长发、温柔的眉目、秀挺的鼻梁均晕染模糊在一片金色的日光之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奇妙的辉光。
　　“狮公子，请指教。”
　　说这话时，江二公子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明明是挑衅的表情，却叫人生不出恼意，至少站在他正对面的华衣少年微微一愣，似乎下一刻就要为他丢弃手中的黄金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