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万岁(上)(55)
而佛罗伦萨,他们决定租借波尔蒂略时一定对其进行了考察,没准还有试训,如果不是表现出色,波尔蒂略大概也无法被紫百合带到意甲。他应该也是在训练中表现不错,不然佛罗伦萨的主教练怎么会在赛季一开始就让他首发出场呢?只是到了意甲赛场上后,他就怂了。
固然有波尔蒂略不太适应意大利式足球、他的最佳状态还未恢复等种种原因,但最大的主因,卡尔想,大概是因为波尔蒂略心思太重了,他的想法过于忧郁悲观。
换句话说,就是自信心不足,做事畏首畏尾——世上的事大多如此,你越想把事做圆满,就越容易做的漏洞百出。波尔蒂略想进球,想被认可,但他太害怕自己会令人失望,所以到赛场上的时候,就总是想着要顾全大局,要等到一定能进球的时候再去射门。可足球场上的机会往往一瞬而逝,他这样踟蹰着、犹豫着,就把最好的时机给慢慢丢掉了。
但一回到训练场上,那又不一样了,射门在这里代表的意味不多,就只是训练的一种方式而已,能进球就当提升自己命中率,丢掉机会也没人对他感到失望。波尔蒂略心态轻松,当然能在训练场上发挥出最好的自己。
为时四十五分钟的对抗赛结束了,波尔蒂略所在的队伍以3:2的比分战胜了另一个小队。球员们三三两两的从球场上走下来,坐在休息区里喝水吃东西。
加勒德一边整理着每个球员在训练中的数据,一边问卡尔道:“明天就要决定下一场比赛的首发名单了,您会让波尔蒂略上场么?”
“当然会。”卡尔丝毫没有犹豫。
“可是他……”
“瞧瞧他在训练时表现出的样子,杰姆,你觉得他是一个怂货么?”
加勒德摇了摇头。
“波尔蒂略在顶级赛事中展示过自己,不要忘了,他可是在欧冠比赛中为皇马奉献过绝杀的人。”卡尔微笑道:“或许他现在失去了那种状态,但我有耐心,只要一个,只要他能在正式比赛中再进上一个精彩的进球,他会找回自己的。”
……
当卡尔驾车(一辆二手欧宝轿车,花了他八千欧元)从俱乐部地下停车场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青年队球员萨维奥·恩塞雷科的身影,他穿着一件连帽衣,将脑袋压的低低的一路小跑沿着车道走,他的姿势和动作都像是怕有人看见他,但他又时不时的抬起头向四周张望一下,像是在寻找……不,忌惮什么东西的出现。
联想到萨维奥·恩塞雷科今天早上突然青肿的右眼,卡尔犹豫了一下,暂时选择放慢车速,远远的跟着他。
最近半个月以来,慕尼黑1860青年队里突然多了许多受伤的人——不是那种需要到医院治疗的大病,而是一些十七八岁的小球员突然集体开始挂彩,今天你眼圈乌青,明天他嘴角带血,后天又一个肩膀脱臼之类的,而且还是以日均一个的速度在增加。
青年队教练鲍勃一开始怀疑他们在相互打架,但是在训练时观察的时候,却发现这些小球员们彼此感情很好,甚至经常背着教练们交头接耳的说悄悄话,半点内讧的僵硬气氛都看不出来。
后来卡尔去青年队看比赛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些,他眼尖的判断出小球员们的伤应该是被人殴打所致,而且看青年队如此大范围的受伤,没准是这些小球员们集体惹上了什么人,然后遭到了报复。
于是他和鲍勃一个个喊来小球员进行询问,并告知对方不要害怕,真有不对可以报警,但小球员们却闭紧嘴巴,一口咬死自己脸上的伤是“在家摔了一跤”。
而当这种伤出现在恩塞雷科身上的时候,卡尔分外注意,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他和青年队教练一致看好的,下个赛季就有可能把他升入一线队的前锋,还因为恩塞雷科是个有非洲血统的黑人,他担心殴打恩塞雷科的人带有种族倾向——种族主义不仅仅在足球场上,甚至在整个欧洲社会里都是大忌,如果慕尼黑1860青年队黑人球员被蓄意殴打的事传出去,没准还会拉黑俱乐部的形象。
在一个路口,恩塞雷斯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然后在不到一分钟之内,他的四周围上了不下七八个人,都是些穿着古怪的青少年,那些少年们不顾恩塞雷斯的挣扎,七手八脚的推拉着他钻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卡尔连忙开车追了过去,可是到巷子口的时候,他发现入口太窄车子压根开不进去,于是他将车停在路边,关上车门后就急忙跟了过去。
巷子的尽头出乎他的意料,那里没有什么他臆想中的“阴森黑暗的仓库,供黑社会和不良少人犯罪专用”,而是连接着一条正对着露天足球场的马路。
更稀奇的是,那些绑走恩塞雷斯的少年并没有将他推到什么地方进行殴打,而是背对着卡尔站在球场边,看球场内的恩塞雷斯和另一名莫西干发型的少年……踢球。
没错,就是踢球。
两粒足球,一个放在“莫西干”面前,一个放在恩塞雷斯面前,他们的正对面是简陋的球门。
恩塞雷斯用脚尖挑起足球,在枯黄的草地上展示了一系列华丽的控球动作,然后在球门前十几米处一脚抽射,将球送入了球门正中央。
做完这一切后,他飞快跑进球门里捡起足球,退到一边乖乖站着。
“莫西干”开始运球,他的所有动作都能明显看出来在模仿恩塞雷斯,只是生涩粗糙的多。
恩塞雷斯可以在刚刚的控球里,用两个转身做出一个马赛回旋,来摆脱幻想中的敌人,然后潇洒的射门,但“莫西干”就只能在快速的带球奔跑过程中,勉强做出两个实用但技巧感不强的过人动作。他面对空门射出的那一脚有点糟糕,因为足球一直保持着快速的旋转,他在射门前却忘了应该将球停一下再抽射,只是就着球速推了一脚,理所当然的,这个球撞到了门柱上,没有进。
“莫西干”从球门里抱回自己的足球,然后招手让恩塞雷斯重新演示了一遍,他自己再跟着学。
恩塞雷斯的再次带球射门动作做的非常细致,像是怕少年看不懂似的,他还特意将动作放慢,一一分解,最后又贡献了一次流畅漂亮的进攻。
可“莫西干”的二次尝试还是失败了。
然后又是第三次、第四次……
卡尔看的兴起,并且他觉得恩塞雷斯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将自己隐入了巷口的一个角落里,恰好与露天球场形成对方对他视觉上的一个死角,然后又继续看了起来。
连续的失败使“莫西干”很烦躁,即使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卡尔也能从他抓头的动作中感觉出来那份不耐烦。
场边站着的一个矮小少年在“莫西干”又一次失败过后,讨好性的抢先一步跑进球门里拿回足球,然后谄媚的用双手放在“莫西干”脚下。
“莫西干”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把手推开矮小少年,并且右脚泄愤一样狠狠踹了下足球,发出“砰”的一声。
足球从地上起飞,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半圆后,钻进了无人把守的空门。
尴尬。卡尔再一次感觉到了从球场那里传来的情绪浮动。
球场边的那群少年大概非常敬畏“莫西干”,因为当他们看到这个乌龙进球后,集体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莫西干”突然走进恩塞雷斯身边,拽着他胸口的衣服大声的说着什么。
恩塞雷斯缩着脖子,有点害怕的回应着。
卡尔的脚刚刚忍不住往外迈了一步,他差点就跑了出去,不过看到“莫西干”很快就把恩塞雷斯放开后,他又躲了起来。
不知道“莫西干”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小弟有多少,如果这时候贸贸然的出去警告他们不许打恩塞雷斯,没准反而会弄巧成拙。
更何况,卡尔还想知道,这群少年仅仅只找上了恩塞雷斯,还是说青年队挂彩的球员们都跟“莫西干”有关?
“莫西干”带头,少年们一个个从恩塞雷斯身边走过,钻进了露天球场挨着的另一个路口,等到最后一个矮小少年的时候,那小个子突然抬起右脚,恶狠狠的踹了恩塞雷斯的肚子一下。
恩塞雷斯大叫一声,抱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卡尔暗骂一声“混蛋!”,飞快跑了过去。
等他跑到恩塞雷斯身边的时候,“莫西干”和他的手下已经走远了,卡尔望了另一个路口那群少年的背影一眼,还是决定先把恩塞雷斯扶起来:“你还好么?”
恩塞雷斯抬头一看,顿时吓白了脸:“奥,奥斯顿先生?”他的手忍不住从肚子上拿开了。
“刚刚的事我都看到了,从他们把你拉到这里开始。”卡尔一脸严肃的看他:“现在,萨维奥,告诉我你和你队友们受的伤跟刚刚那群不良少年有没有关系?”
恩塞雷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卡尔考虑了一秒钟要不要报警,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莫西干”他们看起来都是未成年人,就算掌握了他们殴打过慕尼黑1860青训球员的证据又怎么样,青年队里没人重伤,大家都只是身上青肿顶多破个皮,警察们大概连口头训话都懒的做,直接一个个电话喊家长过来接人。而这些少年经过警察局一日游,八成要恨死恩塞雷斯,日后应该会报复的更厉害。
恩塞雷斯大概看出了卡尔在想什么,他着急的握住卡尔的手说:“奥斯顿先生,请您别报警!我不想去警察局,而,而且,我也没怎么样,就只是挨了一下而已。”
卡尔拍了拍恩塞雷斯的手安抚他的情绪:“那就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52
52、兰伯特·科赫 ...
“留着莫西干发型的那个人叫兰伯特·科赫。”
当恩塞雷斯和卡尔一起坐到了附近的一间咖啡馆里时,他主动坦白道:“科赫是我、格布哈特、容维尔特,还有其他很多队友的校友,我们都在慕尼黑小学就读过。”
蒂莫·格布哈特、弗洛里安·容维尔特都是慕尼黑1860青训营的球员,今年16岁。
慕尼黑小学是一所公立学校,以以擅长开展课外活动,特别是足球而闻名,几乎每年都有地区球队和职业球探来看校队比赛,从学校毕业后直接被挑选到各个俱乐部青训营的例子也有不少,所以很多孩子喜欢踢球,但是父母没钱让他们从小接受正规足球学校培训的家庭,都会让孩子报名去慕尼黑小学读书。
卡尔将一杯热巧克力放在恩塞雷斯面前,然后安静的听他说着。
“科赫比我们大一岁,我和格布哈特几个人进校队的时候,他已经从替补队员混成正式队员了,并且被教练指派在训练的时候教我们这些新人基础动作,就这样,我们和他结识,并成为了朋友。”
“奥斯顿先生,您看我这身肤色也知道,我家是移民到德国来的。格布哈特老家在东德,他父母在柏林墙还没拆除的时候就逃过来了,容维尔特上面有好几个哥哥姐姐,而科赫家就住在距离贫民区不远的地方,可以这么说,我们几个家境都很贫穷,这也是我们能在学校里结缘、而不是和那些中产阶级出身的同学成为朋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