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前方, 路的尽头已经只剩下了闪烁的霓虹。
“老公?羊水, 羊水破了。”
“自己叫救护车。”
齐远民挂断了电话, 收回视线, 伸手启动了车子。
车辆向前,碾过路上落着的灌木果实,又掠过了随便在路边找了家店,坐在店外支着的雨棚底下点单的季成蹊。
齐远民目光瞥过去。
那个小男生将花放到一边,正在烫他们两人的餐具。
季成蹊刚点完菜,侧过头与他说话,脸上是从未在齐远民面前露出的轻松和快乐,连一盘拍黄瓜,也像是在品尝极品美味一样。
像极了当年的季梦青。
他煮了一坨难吃的面,季梦青却将那一碗面疙瘩吃得干干净净。
齐远民目光回撤。
车辆毫不停歇地行驶而过。
有些人生来就拥有别人穷尽一生无法拥有的东西。
他齐远民不是,季梦青却拥有。
有富裕安稳的家境,有爱她的父母,有包容她的兄长,有任性的权利,有自己的梦想。
然后还不知足的渴求爱情。
贪婪。
令人厌恶嫉妒。
齐远民拐上道路尽头的高架,目光看向路标上的妇幼保健医院,微微一顿,方向盘一打,向着指示的方向直奔而去。
季成蹊偏头看向马路,眉头微微皱起。
陶李正等着他把皮皮虾剪好:“怎么了?”
“好像看到齐远民的车了。”季成蹊收回视线,“应该没看错。”
陶李奇怪:“他来这儿干什么?”
“应酬,玩,谁知道。”季成蹊处理好了皮皮虾,把虾肉完整的剥出来,放到陶李碗里。
陶李也剥完了一只芥末罗氏虾,见季成蹊看过来,干脆抬手喂到他嘴边。
季成蹊张嘴吃了,略一思索:“往最坏的方向考虑,他看到我们了。”
“?”陶李叼着皮皮虾,“这怎么就是坏的方向了?我们俩谈恋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季成蹊一愣,笑着摇摇头:“没有,我说错话了,是齐远民坏。”
陶李点点头:“嗯,他看到我们了,然后呢?”
“可能会闹点什么事情出来。”季成蹊想了想,“不过他也没几天好蹦跶了,该凉了。”
陶李一惊,摘了手套按住季成蹊的手:“杀人犯法。”
“不杀人。”季成蹊拿起剪子,给陶李处理第二只虾,“就是知道一些能够解决掉他的秘密。”
陶李点点头:“噢,时髦的商战。”不是拉电闸、抢公章、打群架的那种商战。
季成蹊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顺从:“对,时髦的商战。”
市政的招商会就在两天后,齐远民的助理跟季成蹊竞争对手云盛私下见面的照片,被拍了一大摞。
那个助理上头没有父母,将他拉扯大是爷爷,今年已经80了,患有老年痴呆。除了一个保姆,助理始终未曾将照顾爷爷的事假手他人。
这种有软肋的人最好拿捏。
到时候,不管他是说是齐远民授意,还是说他自己出于某种利益取向自作主张,反正最终都可以对齐远民发难。
两人吃完了宵夜。
来时的花店已经关了门熄了灯。
陶李到家就把郁金香插上了——就放在客厅那一丛玫瑰的旁边。
巨大的玫瑰花束晃动了两下,几乎将旁边这束小小的郁金香整个儿包裹起来。
陶李抬眼看向拨弄了两下玫瑰的季成蹊。
时间已经晚了。
“洗洗睡了老板。”陶李收回放在花束上的手,上楼去洗漱。
季成蹊跟着他上楼,洗漱完,套着居家服,从床头柜上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不动声色地放进口袋,脚下一转,去了隔壁。
推门而入的时候,陶李正擦着头发,抬头看向季成蹊。
他拿着手机:“在跟我妈视频。”
季成蹊点头:“嗯。”
“是成蹊?”李庭秋的声音传来。
“对,你们聊会儿?我去吹个头发。”陶李头发还在滴水,干脆把手机递给季成蹊。
季成蹊的指尖碰到了口袋里的小盒子,瞥一眼陶李,伸手接过了手机。
“晚上好。”李庭秋打量了一下屏幕里,穿着银灰色居家服的季成蹊,笑着夸他,“很帅。”
“谢谢……”季成蹊停顿一下,短促又生疏地喊道,“妈。”
李庭秋并不屈服:“是妈咪。”
季成蹊:“……”
李庭秋笑眯眯的。
“妈咪。”
“嗯嗯!”
陶李在洗手间,听到外边的动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禁不住地翘起,伸手按开了吹风机。
“你之前来这边的时候没有来家里,今天带你看看。”李庭秋按着轮椅,带屏幕那头的季成蹊搞沉浸式Room Tour。
陶李家现在的房子是租的,并不大,三个人住甚至有些拥挤。
陈姨的房间很小,作为主卧的李庭秋的房间也称不上大。
陶李的房间里床、衣柜、桌柜一体的书桌,紧密的排列着,剩余的空地几乎只有一两平米的活动空间。
季成蹊看到他做的那朵丑陋的永生花,正安稳地待在陶李的床头柜上。
正如季成蹊所想的那样,陶李家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得井然有序。
家里的杂物多但不乱,客厅里还有一些墙面的小装饰,很温馨。阳台上有一个小小的花架,上边摆着季成蹊不认识的植物,状态极佳。
季成蹊想了想,也带着李庭秋看了一下他家。
李庭秋想过季成蹊的条件很好,但没想到是这种水平的好。
她停顿一下:“成蹊。”
“嗯。”季成蹊停下来。
李庭秋看到桌上的两瓶花。
季成蹊告诉她,一束是陶李送他的,一束是他送陶李的。
“花很好看。”李庭秋改口。
算了,她想,李李和成蹊都是很成熟的人了,自然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关系。
陶李顶着一头吹得蓬松的头发出来时,李庭秋已经主动挂掉了视频。
季成蹊将手机扔到床上:“妈妈看起来有什么话要说。”
陶李往床上一滚,拿过手机:“你带她看房子了?”
季成蹊点头:“嗯。”
陶李看了一眼跟李庭秋的聊天窗,没看到新的消息,按灭了屏幕:“她大概是担心我吧。”
季成蹊不解:“担心什么?”
“担心我们的关系不对等。”陶李抱住被子,懒洋洋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多有钱,但大概就是,你太有钱了,我会像个被金主包养的男大学生。”
陶李说着把手机放下,翻了个身,看向站在床边的季成蹊。
平心而论,季成蹊的这一张脸实在是帅,轮廓明朗,眉眼略深,鼻梁直挺。
贴身的真丝居家服穿在身上,竟然隐约看得见其下明显锻炼过的肌肉线条。
陶李看了一会儿,舔了舔唇:“你这样的金主好像也不错。”
季成蹊挑眉,伸手按灭了房间里明亮的吸顶灯,一旁的落地灯亮起暗淡的暖黄色的光。
银灰色的身影单膝跪上柔软的床铺,凑到抱着被子的男大学生面前。
“那男大学生要不要干点符合身份的事?”
陶李瑟缩了一下,小声嘀咕:“别了吧,没准备安全措……”
他话没说完,季成蹊就从口袋里摸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小盒子。
陶李停住。
季成蹊俯身,吻上陶李微抿的薄唇。
呼吸中传来一两声细碎的絮语。
“关灯。”
“不关。”
院落里新装上的花园灯在夜晚长亮。
暖黄色光偷偷溜进客厅里,照亮玫瑰与郁金香悄然重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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