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人的日常(58)

　　林宪明闭上眼，他怎么年纪越大越爱哭了？
　　“所以，够了啊。”
　　轻飘飘的音节消失在静谧的空气内。
　　林宪明从来都知道，他不够聪明，不够理智，马场像是老天送到他身边弥补他缺点的人——聪敏的大脑，成熟的为人处事，理智的分析，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名为“马场善治”的人的特点。
　　理智如马场，会不清楚出任务的前夜和一个新手胡天搞地的后果？会不知道前往异世界的艰难？会不知道未知的异世的危险？
　　他当然知道。
　　可他依旧决定这么做了。
　　“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有多爱我、多重视我了。
　　“……我……很安心。”
　　不需要你再证明什么。
　　更不需要辛苦不是满状态的你，和我一起去异世找人。
　　良久，马场善治侧身，在林宪明眉心落下一个吻。
　　“睡吧。”
　　“……笨蛋……不洗漱就上床，脏死了。”
　　“嗯嗯，所以我们就一起糟蹋一张床好了。”
　　

　　☆、第 70 章

　　林宪明觉得他睡了个前所未有好的觉, 好到清晨他被定好的闹钟叫醒时，都不想起来。
　　“嗯……”
　　他刚想翻个身，没想到居然没成功。
　　林宪明诧异地睁眼，入眼的是一条隐含力量的手臂。
　　记忆回笼，回想起昨晚都发生了什么，林宪明觉得天气又开始变热了——尤其身边还有个散发着源源不断热量的热源。
　　“起来。”他酝酿了一下，抬脚毫不犹豫地踹过去。
　　“哎呀。”
　　禁锢着他的手臂一下子消失, 马场轻轻一跃，站在地板上，好像之前那个呼吸平稳眼睛都没睁开的人不是他。
　　“林酱你这么狠心吗？”
　　林宪明用下巴对着马场善治, 一言不发的去洗漱。
　　马场看着林宪明的背影，耸耸肩，宽容的给爱害羞的林酱一点私人空间。
　　洗浴室中，看着镜子里的人拉不下去的嘴角, 林宪明深深的，深深的“切”了一声。
　　等他整理好心情洗漱完重新踏进卧室, 就看到某人冲着他笑得可欢了。
　　“林酱~我把床拼好了~”
　　异常欢快的语气，让林宪明脸上才平复下去的红色有重新恢复的趋向。
　　“你自己洗吧，我先去吃早饭。”
　　他不想看马场善治那张得偿所愿的笑脸，扭头往外走。谁料某人一个箭步冲过来。
　　“林酱, 你确定你要一个人下去？”
　　马场眉眼间满是忧虑，他慢吞吞地说，“前天晚上我虽然是找了间空房间睡的，但那间屋子就在榎田隔壁。我昨晚没去那儿睡的事, 榎田肯定知道。”
　　最近饱受“折磨”的榎田知道了，那就意味着他们的所有同伴都知道了。
　　蘑菇头肯定不会放过看他们笑话的机会！林宪明立刻想到。
　　马场继续扮演着“知心好哥哥”的角色，“他们说不定还会特意早起，来围观我们。如果林酱你和我一起下去，我还可以帮你分担点儿视线…………”
　　“不需要。”
　　林宪明粗暴地打断他，“我下去了。”
　　说完，他大步上前，推开门，然后轰的一声关上大门。
　　“你先把自己打理好再出门！”
　　压抑的音色让差点儿跟着林宪明一起出去的马场眼神一动，他看看衣服凌乱的自己，再摸摸差点儿被门撞上的鼻子，露出一个有点儿傻的笑容。随后他迅速收敛起来，眼神清明，飞速奔向洗浴间。
　　总算摆脱了变得粘人的马场，林宪明长吁一口气，拍拍微红的脸颊，定了定神，和往常一样下楼，循着以前的路线走向餐厅。
　　途中，他还遇见了特意等在一边的乱藤四郎。
　　“主人~昨晚还愉快吗~？”乱笑着问。
　　林宪明摸摸下巴，“挺愉快的？”
　　他和马场互通了心意，他悬在心头的一大难题得到了妥善的处理，确实值得高兴。
　　乱的眼睛多利，他一眼看出林宪明的“愉快”和他嘴里的“愉快”不同，但见着林宪明情不自禁的微笑，他的心情也好极了。
　　“主人开心就好~”
　　马场善治还是有点儿用嘛。
　　乱亲亲热热地挽上林宪明胳膊，他的说话技巧极高，几句话就让林宪明笑出了声。
　　两人有说有笑的刚一走进餐厅，哗啦一声，一个还没开启的纸质礼花炮被干净利落的切成了两半。
　　大清早爬起来，特意搞出来的庆祝用礼花就这么go die了，捏着开关线头、坐在餐厅边上、离餐厅门只有几米的榎田喝了口水冷静冷静。
　　……还好他没有蠢到自己站在门边放礼花！
　　乱松开林宪明的胳膊，凑到榎田身边，好声好气地说：“榎田桑，对不起。”
　　榎田一想到乱前一刻还在冲着林宪明笑，下一秒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快速抽出短刀反手就是一刀，就忙不迭道：“不不不，不用道歉，吓到你们了，该是我说对不起。”
　　乱微微一笑，“吓倒是没吓到。”
　　榎田：“……”
　　乱：“榎田桑，你安礼花时不小心露了个角出来，进来前主人还跟我说来着。”
　　榎田：“…………”
　　乱脸上露出几分为难：“本来我也不想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可是主人今天穿的衣服不好清理，如果沾上礼花里的纸花，恐怕会耽误时间。”
　　榎田：“……大佬，你说是啥就是啥。”
　　另一边，林宪明已经自然的坐在餐厅中心，冲着旁边的老板一扬头：“我还以为今天这个时候来吃早饭的人会多一点。”
　　他四下看看，餐厅里的人寥寥无几。
　　因为时间确实太早，除了习惯这个时候起的老板、早起为本丸众人准备早餐的烛台切光忠，以及真·凑热闹的榎田和乱，再无其他人。
　　老板面前摆着几个盛满调味汁的小碟子，他正端着其中一个碟子，眯着眼慢慢品味，听到林宪明的话眼皮子都不抬。
　　“美咲还是个孩子，要好好睡觉，次郎当然要照看美咲。”他努努嘴，“至于付丧神，他们过一会儿才会来。”
　　林宪明点点头，“也是，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
　　不用为了什么迎接他啊，什么主人到的时候所有刃都要到齐之类的莫名理由提前结束睡眠时间。
　　——他和马场起这么早是为了在一天当中最合适的时间开启传送门，前往异世界。这个时间点是原本的早餐时间。 
　　这时，老板又慢吞吞地说：“虽然感觉你前一句话好像暗示了什么，但在没得到准确的回答之前，我还是要问一句。”
　　“你和马场，嗯，好上了？”
　　林宪明坦然道：“啊，是。”
　　老板唔了一声，依旧用那慢悠悠的语气：“好。哦对了，这句话是榎田和次郎摆脱我问的。”
　　林宪明：“知道了。”
　　老板：“挺坦荡的？”
　　林宪明笑笑，“我不觉得这事儿需要隐瞒。”
　　话音刚落，从乱那儿捧着稀碎的玻璃心蹭过来的榎田大声道：“哇！林你这么坦率？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确定关系后有什么改变？”他挤挤眼睛，“作为一个打遍霓虹galgame的专业人士，我来给你们解惑！”
　　榎田嚎的很厉害，但没人理他。
　　乱和榎田说完话就去厨房给烛台切打下手帮忙，老板照旧摇头晃脑地品着调味汁，只有林宪明无言地看着他。
　　但林宪明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他甚至和颜悦色地说：“榎田，我要提醒你一句，就算我再喜欢穿女装，我也是个汉子。你在galgame中的经验对我和马场来说没什么用。”
　　榎田挣扎道：“一通百通！万变不离其宗！就算galgame里都是女孩子，但其本质也是恋爱！”
　　林宪明本来该生气，但看到榎田的模样，他出乎意料的一点儿都不生气。他想了想，恍然发现：看！榎田的恋爱经验都是从游戏里得来的！
　　于是他继续温声细语地说：“榎田，你要是真想给我们解惑出主意，你还是先去谈个恋爱吧。”
　　榎·万年单身狗·田受到了暴击，“不，不是的……”
　　林宪明：“嗯？”
　　榎田虚弱地道：“在我还和那个混蛋父亲住一起的时候，很多女孩子追我……”
　　林宪明耐心地问：“你和她们谈了吗？”
　　“呜呜……没有……”
　　榎田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
　　他都知道那些女生的出发点不好，又怎么可能真的和她们确定关系？更别说那时的他可傲气了…………
　　榎田表情空白，“我最近是不是特别抽风？”
　　哦my goodness，那个集傲气与聪颖于一身的天才黑客去哪儿了？
　　林宪明用看叛逆期的女儿一样的眼神看榎田：“嗯，是的，你现在也还在抽风。”
　　——为什么是女儿不是儿子？
　　儿子就该糙养啊，林宪明理直气壮地想。
　　终于品完一碟调味汁的老板适时说道：“人嘛，遭到重大打击，性格多半会产生变化。”
　　林宪明的眼神瞬间变得难以言说。
　　“老板，你……”
　　你好意思说榎田？那个就算退了休依旧上能提槍干成群敌人，下能一口不歇摆一整天拉面摊神采奕奕精神倍儿棒的老板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种慢悠悠的标准老年人口气？
　　老板像是会读心术，不紧不慢地说：“人呀，上了年纪就该服老。”
　　林宪明：“……”
　　“主人~早餐来啦~”
　　充满活力的少年音让林宪明暂时忘记老板充满槽点的话，他转头，就见橘发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几下跑到他身边，手里端着的大盘子稳稳当当，甚至连大盘子上装着豆浆的杯子都没受到多少震动。
　　“当当当~”乱积极向林宪明介绍，“烛台切听说主人您是种花人，专门去研究了种花的早餐~”
　　紧随其后的烛台切稳重地接道：“第一次尝试，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主人请务必告诉我。”
　　林宪明会心一笑：“谢谢。”
　　“是我应该的。”烛台切温和地说，下一句，话风一转，“马场桑还没来吗？”
　　榎田眼睛一亮，随后又熄灭。
　　“啊，八成是捣鼓自己去了？”他不负责任地猜想，他玩儿的游戏里，百分之90的女性NPC在被攻略后会更注意自己的言行和穿着，马场，嗯，大概，也许，也有类似的心情？
　　乱看看百无聊奈的榎田，心中对榎田等人，包括马场善治的评价稍微高了一点点。
　　懂得控制自己的欲望，也确切的能控制自己的欲望，更了解同伴的为人处世。
　　真不愧是主人的伙伴~
　　乱笑眯眯地揽住林宪明的胳膊，越来越喜欢主人了，怎么办呀？还好主人不同于普通审神者，主人和时政签的契约近乎终身制，那么他也会长长久久地陪在主人身边~
　　然后想的美滋滋的乱被随后赶到的马场善治拎着后领，提到了餐桌的另一边。
　　乱：“……”
　　林宪明：“……”
　　在乱藤四郎气鼓鼓的注视中，在飞快吃完的林宪明的催促中，马场善治不疾不徐地吃完烛台切光忠端上来的早餐，特别有礼貌的和烛台切道过谢，最后在全员的祝福声中，拉着林宪明施施然走进传送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