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红心知是自己的占有欲作祟,他可以压制下去,但宫九每次都在他想要收起妄念时刻意挑动他的神经,时机掐的特别准。
现在,应容许有说想要多留一段时日。
是为了宫九么?
一点红口中苦涩,却又无从排解。
楚留香和陆小凤与对方关系同样要好,一点红却独独排斥宫九,仔细想来也并不奇怪,前两位是先他之前的友人不说,还红颜知己遍布天下,三人的友情透亮清澈,如同应容许和宋甜儿之间的友谊不会让楚留香觉得有猪想拱自家妹妹一样。
宫九不一样,就他那个作风一看就是荤素不忌的主儿,又能准确get到应容许跑火车地的点跟着一起跑马,一点红难以抑制地升起了危机感。
即便他只想要守着应容许,哪怕看着对方成家立业,和自己慢慢疏远……但人这种生物,不到事实发生之前,都会觉得自己能够做到曾经的设想,等到真的有了些莫须有的苗头后,该纠结难受还是纠结难受。
不管怎么说,宫九实在不像是一个良人,应容许对上他,说不定骨头渣滓都能被嗦干净。
有什么在眼前晃了晃,一点红还在走神,条件反射抓了上去。
“……小红?”青年担心的声音穿透无形的膜,钻入他的耳中:“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是太累了吗?”
一点红抓着那只手,修长,温热,没有半点习武之人会有的茧子,透着一股子令人心旷神怡的浅浅药香。
被他抓着也放松地微微蜷起手指,指尖正对着他的眼睛,指甲被修剪得圆润,不像是舞刀弄枪的江湖人的手,更适合莳花弄草,握着玉杵捣弄草药。
他张了张口,声音几近于无,应容许强忍着反握回去的冲动,偏头凑近了些:“你说什么?”
一点红稳了稳心绪,轻声道:“宫九心思难测,你……”
他实在没干过背后给人上眼药的事情,哪怕说的都是实话,是在劝告,胸膛中鼓动的情绪也让一点红难得生了些心虚。
一点红强忍难堪说下去:“你若与他交好,还需小心才是。”
应容许心中一动,但之前太多次期待落空,他不敢多想,便笑了笑:“他啊……不算坏人,顶多就是脾气怪罢了,左右我也脾气怪,我们两个凑一块,头疼的也该是别人。”
关于这一点,应容许估摸着李寻欢应该很有发言权。
“凑一块”三个字格外刺耳,一点红不自觉收紧了手,眼睛落在脚尖上,闷闷道:“他的嗜好也……”
他说不下去。
这话说出来,就像坐实了在背后说人坏话一样,一点红做不出来这种事,即便对方是他不喜的宫九,他也说不出来。
生在黑暗的淤泥中的人,却在某些不必要的细节上有着大侠似的坚持,矛盾又和谐,交织构筑成独一无二的一点红。
他说不出来,应容许却听得懂,他们都很了解对方,有些时候不需要交谈言语,不需要眼神对视,都能够清楚对方想做什么,相处的时间和过往二十余年的人生相比只是短短一段路程,却形成了难以想象的默契。
有什么在心里死灰复燃,屡次从最高点坠落后的火苗经不起半点拨弄,势不可挡地节节攀升,又像是扑火的飞蛾,明知向往的终点比起甘甜的蜜更有可能是撕毁一切的火焰,也忍不住想去追寻。
明明数次都没有得到反馈,明明暗自发誓的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已经过去了,应容许还是控制不住心跳。
太过分了,对他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露出这样狼狈又引人探究的表情,都太过分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自顾自产生希望的自己,也太过分了。
应容许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了。
人最不该信任的就是自己的自制力,他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牵动心神,如果真的想要放下掩埋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不是不开始,而是彻底退出到正常友人该有的距离感中去。
人人都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不快刀斩乱麻,他早晚会溺毙在自我施加的水牢里。
“材料都已经找齐了,等到了拥翠山庄,我会给你打一把世间最好的剑。”应容许突然说起不相干的话题。
一点红愣了一下,还没等跟上对方跳跃的思路,就被用力反握回来的手打断嘴边的话。
青年握得很紧,很用力,是势均力敌的力道,以最直观的方式向他展示着面前这个人不仅仅是治病救人的医者,也能提起乌枪甩出缭乱枪影,他的枪宛若游龙,只是不常使用,一如他不是没有锋芒,只是掩于跳脱之下。
“这是我的承诺,我从不违背承诺,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把剑打造出来,送给你。”应容许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一般问出逆推出来的问题:“你不喜欢宫九,今天尤甚,为什么?”
那双眼咄咄逼人,一点红背部绷紧,对方很认真的在问他,而他不想对这个人说谎。
不想说谎,那就只能坦白自己的一切,一点红有些呼吸不畅,但那只是他神经紧绷之下的错觉,他的呼吸依旧很稳,规律地汲取着身体所需的氧气。
片刻后,一点红干涩道:“因为……他和你太近。”
他像是被钉在刑架上的囚犯,每一个字都如同受刑后落下的血滴。
应容许的眼睛燃起微弱的光亮,他迈出一步,一点红下意识也退了一步。
“太近?”他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言语愈加犀利:“楚留香、陆小凤、花满楼……他们都离我很近。甜儿姑娘、红袖姑娘、蓉蓉姑娘下船找我玩时,我们离得也很近。但你对他们并没有这种敌意。”
他每数一个人,都往前走一步,不等数完,一点红的背部就触到了墙面。
这大概是一点红人生中唯一一次如此弱势……不,说弱势并不恰当,他只是更加迁就应容许,乃至于一步步退到绝路上。
对方罕见的强势也足以表明出一些东西。
一点红抿了抿唇,眸光暗了些,交握的手不禁也用上了力道,两只手像是角力一般,又好像都想要把对方骨肉捏碎,筋络寸断,然后融于自己的骨血中去。
他们都感受到了疼痛,不可避免的疼痛像滴落热油中的水,整盆看似平静的油面沸腾了起来,点燃空气。
应容许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慢慢提起来,在他眼睛中,一点红也看见了自己明亮的眼睛。
应容许问:“你是在吃味吗?”
一点红答:“是。”
应容许问:“为什么?”
敏感的蜗牛很难在没有把握的时候脱掉累赘厚重的保护壳,将全部的柔软摊开,却不知等待来的会是果肉还是盐水。
但现在,他们显然有了定论。
一点红郑重答道,“因为我心悦于你。”
“巧了不是。”应容许笑弯了眼,交握的手挤入手指缝隙,十指相扣:“我一直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一点红道:“什么?”
“想找你谈个情说个爱。”听别人说土味情话是脚趾工程建设的主要推动力,但自己说起来……别说,感觉还不错。
按套路,接下来他们是不是该接吻了……应容许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他是矜持一点闭眼呢,还是大胆一些睁眼看对方接吻时候的小表情?
都说再冷的男人直肠……呸这个就算了怪累的——嘴唇也是软的,实践出真知啊……
头脑已经被气氛醺晕的应容许眼睛刚阖一半,就听一点红依旧郑重的在那承诺:“即便我只能占据你生命中的一小部分,也想同你携手……”
应容许:?
他簌然睁眼,震惊道:“你活不久了?!”
一点红一愣:“没有……”
应容许:“对啊我看你也没有绝症啊,瞎在这里预言什么呢?!”
“可……”一点红愣愣道:“你们精怪的生命,不是比人类更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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