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同样不在这里。木质的地板上同样都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房间的主人很久都不曾归来过。
五条悟慢慢地将门合上。
他已经找遍了所有在他记忆之中晓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也许,也许对方只是去执行任务了而已。
五条悟告诉自己这个可能性,但是心脏却依然不受控制地慢慢往深不见底的地方坠落。
他忽而想起来,自己可以给晓打电话。等到对方接通之后,自己就可以听着对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真奇怪,在最初从夜蛾正道口中知道消息的时候,五条悟自己却潜意识地没有立即想到这个最便捷的方法。
五条悟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手指只是随意在屏幕上动了动,便给自己通讯录里排行第一的名字拨通了电话。
“嘟……嘟……”
通话的连线声在耳边响起,这样的等待在晨间寒凉的空气之中也显得漫长。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却始终没有人接通电话。
机械的女声开始响起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如果有事请留言……”
五条悟将电话摁灭了。
或许,晓只是去某个偏远的、信号都没有的地方执行任务去了。毕竟,高专他们去执行任务断联两三天也很正常……
脑海之中的理由变得越来越苍白无力。即使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拼命地试图让自己相信更好的那种可能性,但越来越沉的心脏却已经告知了自己答案。
他想,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想到要给晓打电话了……那是因为潜意识里的恐惧让他下意识产生了规避。向来无法无天的六眼神子也会为一通简单的电话而感到害怕。
害怕与自己的亲人失之交臂,害怕自己不愿意相信的东西变成事实。
和风的院落之中,四方的天空好像都在旋转。
五条悟站在自己家族的宅子里,忽而觉得无所适从。眼前的一花一木都是熟悉的样子,但他却忽而又感到了无比的陌生。
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沿着背后的门慢慢地滑坐了下来。
苍蓝色的六眼之中,太阳依然像是以往那样慢慢升起来,不为任何事所动摇,就像这是日常的一天,或许下一秒五条晓就会将电话打回给自己。
这渺小的幻想在理智的烧灼之下寸寸碎裂了。
五条悟意识到,自己好像弄丢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在昨夜的睡梦之中,他在不知道的时候,就丢掉了自己的珍宝,失去了自己从出生以来都形影不离的半身。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五条悟都从没有设想过五条晓不存在在自己生命之中的可能性。
庞大而虚幻的不真实感向他涌来,连带悲伤也仿佛隔着镜花水月。
“悟,你怎么会突然回来?”五条家主的声音响起。
年轻的最强慢慢转过头来,蓝色的六眼将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自己父亲的身上。他像是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又像是没有,那双眼睛里透着令人心惊的平静表象。
望着青年此刻的模样,五条家主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怅然:“是为晓的事情吗?我也没有想到。”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处刑的事的?”五条悟问,音调有些怪异,就像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处刑前十分钟。”五条家主没有听出他的异常,只是说道,“高层直接下发的命令,即使是用尽五条家上上下下所有的关系,都没能疏通过去。”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五条悟的声音不受控制得变大了。他望着自己的父亲,原本飘忽的目光忽而有了落点,锐利到有如实质,刺得人发痛。
五条家主一时无言,最终只是讷讷地说道:“我只是想着用五条家的力量来解决……”
“如果告诉我的话,事情根本不会不可挽回。”五条悟的声音彻底崩断了,他的手按在自己父亲的肩膀上,力道大到几乎将近要捏碎对方的肩胛骨,“是哪一个高层下的命令?”
“不止一个。”五条家主忍着痛,回答道。
“我要他们的名字,全部都告诉我!”五条悟的语速极快,那双一向仿佛神明一样高高在上的眼睛在此刻也近乎变得赤红。
此刻的五条悟,也只是一个失去至亲的凡人而已。即使被咒术界所有人视为最强,此刻的他也只有十七岁。
“你要去做什么?”五条家主露出了有些错愕的表情,“不要一时冲动……”
“我清醒得很。”五条悟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冰冷,“名单!”
他的身上涌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无意识散发出的咒力让他的额发无风自动,强烈的压迫感几乎令人难以呼吸。
五条家主最终松口了,口中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
……
咒术界高层群聚所在的建筑之中。
这里常年紧闭着门扉,黑暗之中,唯有零星的烛火作为光源。年迈而腐朽的老人们成为咒术界最高的领导者,在这里举行着一个又一个冗长而繁琐的会议。
绘制着复杂咒纹的坚固门扉在这一刻被轰然破开,原本压抑的安静顿时不复存在。翻飞的木屑之后,白发的高大青年携着天光骤然降临到了这里。
“五条悟……”有人认出了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怎么会忽然闯进来?”
“你怎么敢……”
“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难道你们不清楚吗?”五条悟往前走了一步。
此刻的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强大而危险的气息。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处决我的弟弟。”五条悟说,六眼一一扫过躲在黑暗之中的高层,“谁给你们的权力?”
“那是他该死。”有人插言道。
五条悟脚底的地面骤然崩碎。
刚才说话的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来,只有木质的桌面上多了喷溅而出的血迹。
待在会议室黑暗之中的老人们顿时一阵隐约的躁动。
“还有人和他有相同的观点吗?”五条悟微微侧过头,脸上的表情堪称纯然,就像是他刚刚只是在田地里掰断了一根玉米,而不是掰断了某个人的脖子。
没有人敢在此刻说话了。
“让我看看,参与表决的人,还有谁。”五条悟往前迈出了一步,又忽而闪现到了一个老人的面前。
他将他重重地按在了桌面上,白色的睫毛之下,苍蓝色的瞳孔闪着无机质的冷光。
“其中有你吗?”
“我错了!都是天元大人的决议,我们只是跟随而已!”在死亡面前,这个老男人顿时撕心裂肺地喊道。
“天元?”五条悟重复了一遍。
“五条晓是星浆体备选,前一个星浆体拒绝了同化,本来就轮到了他。”男人忙不迭地解释,“他又做出了那种罪行,天元大人就下达了判决。”
短暂的停顿之后,原本按着他脑袋的青年骤然消失。
老人顿时大松了口气,往后跌坐在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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薨星宫。
在短时间之内使用过这样多次传送之后,五条悟的体力本该下降得飞快。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饥饿,浑身上下依然涌动着澎湃的力量。
五条悟横冲直撞地来到这里,却发觉这里最深处的大门本来就是打开着的。
他径直走了进去。
天元——这个活了千百年的结界师终于露出了真容。那竟是一名穿着和服的长发年轻女人,面对着他平静地说道:“你来了。”
“晓被你藏在了哪里?”五条悟冷冷地开口。
“同化过程已经结束了。”天元理所当然地说,“他已经与我融为一体。”
“也就是说,他的躯体也已经完全消散,没有任何痕迹了。”
“你怎么敢?!”五条悟上前,揪住了对方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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