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史莱姆又做错了什么(36)

　　潜藏在这恶意之下的，那一种几乎可以将人彻底淹没的孤寂与悲伤。

　　像是深海里面一只拥有着52兆赫的鲸，永远都只能够是孤独的单声道, 得不到回应，也得不到共鸣。

　　“……你好？”

　　利姆露试探性的询问。

　　这一声问话似乎是惊扰到了这一片黑幕的主人, 周遭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景象, 有淅淅沥沥的“雨”从空中落了下来，砸到了利姆露的脸上。

　　利姆露有些迟疑的伸出手去抹了一把, 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迹，散发着浓郁的铁锈味，而在其中又潜藏着某种过分了的腥甜。

　　利姆露：“？？！”

　　不是, 你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开始下血雨？！

　　利姆露简直要对此表现出极大的震撼了。

　　那血雨像是揭开了某种秘而不宣的幕布，于是展露出来了其后的真实。那些黑色就像是被涂抹擦拭掉的水墨一样, 其下一点一点的跟着露出了色彩来。

　　可是，即便是这色彩也是晦暗的，阴沉的，看了都让人心生压抑。

　　不过那血雨却是渐渐的停了下来。

　　利姆露于是终于得以看清楚了自己面前的景象。

　　这是一座城市，与他刚刚才跟随羽张迅到达的横滨有着八分的相似。

　　但是，比起利姆露所见到的那一个横滨来说，眼前的这一座城市无疑要显得更为的……阴沉，和逼仄。

　　而且，仿佛连鼻翼之间所能够嗅到的，都全部充斥着鲜血的味道。

　　利姆露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情况，索性便想要放开魔力感知去探查情况。

　　然后，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异常。

　　按照常理来说，以利姆露本人的意志和释放出去的魔力的多少，将会决定他所释放的魔力感知能够覆盖多么遥远的面积；但是不同的是，这一次，当利姆露放出去的魔力“触角”在某一个地方的时候，突然消失了。

　　利姆露却并不为这样的突发情况而感到惊慌，正好相反，他由衷的为了这样的情况而感到喜悦。

　　因为“异常”便代表着，那是能够寻出破绽来、从这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去的重要通道和线索。

　　利姆露于是朝着那一个异常之处赶了过去。

　　这一份【异常】，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要躲避的意思，因此利姆露十分轻易的便捕捉到了他的行踪。

　　那是一个少年。

　　少年拥有着黑色的柔软短发，俊美的五官和面庞。虽然他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用绷带缠绕住了自己一边的眼睛，甚至是因此遮住了小半边的脸，却也依旧是无损他的好容貌。

　　分明在他的身边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在他的身后是面露恭敬和工具之色的下属同僚；但是这个少年却像是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游离在外一样，根本不像是能够融入到他们当中一样。

　　利姆露隔着马路看着那个少年，周身散发出来的魔素在接触到对方的时候便已经被自动化解，像是某种奇异的魔法或是天赋。

　　毫无疑问，这个少年便是他此前唯一感知到的“异常”。

　　并不需要过多的思考，利姆露朝着少年走了过去。他的目标是如此的直白而又不加掩饰，很轻易的就容易被发觉。

　　站在少年身后的那些人立时便露出来了极为警惕的情绪，端起来了手中的枪，看向利姆露的时候，可绝对不是什么友善的态度。

　　然而那作为主导者的少年却眼神高深莫测的望着利姆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身后的下属们倒也不必表现出如此不友善的态度来。

　　“中午好。”少年笑了起来，“可爱的小小姐。”

　　他一个肩部冲上前来，握住了利姆露的手，感情真挚，声音甜蜜的像是包裹着蜜糖：“请问您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利姆露：“哎、哎？！”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请求啊？！

　　是因为他在魔物当中生存的时间太久、已经没有办法适宜现在的人类之间的社交方式以及社交礼仪了吗？

　　利姆露有些难以置信的思考着，因为太过于震惊甚至是一时之间都忘了甩开少年的手。

　　但是这样的僵持到底也不过是片刻，因为很快，利姆露便反应了过来：“……不！请容我郑重拒绝！”

　　“而且我也不是女孩子啊喂！”

　　“是么，那真是太可惜了。”黑发的少年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是从他的语气里面，利姆露可是听不出来哪怕是一分半点的“可惜”的情绪来。

　　“毕竟……这可是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

　　利姆露愣了一下，抓住了对方语境当中的某一个十分奇怪的表述。

　　“[这里]？”他重复了一边对方的话，“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然后，在那一瞬间，利姆露察觉到了某种刺骨的杀意，直觉尖声的拉响了警报，告诫着利姆露有某种危险即将来临。

　　利姆露几乎是下意识的展开了防御的魔法阵，然后听见“叮”的一声脆响，随后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将视线下移，看见了地面上躺着的那一枚金属的弹壳，还有黑发少年手中握着的木仓。

　　“啊呀，看起来没有能够射中呢。”

　　少年同他对视片刻后，扯了扯嘴角，露出来了一个愉悦而又充满着黏稠的黑暗恶意的笑容。

　　“那么，请说说吧。”

　　那一双鸢紫色的眸子在一瞬间冷了下来，看上去像是揉碎了花瓣之后，将渗出来的汁液混进去的冰块，拥有着一种非人的通透和冷彻感。

　　“你是怎么进入这一片只属于我的领地的？”

　　*****

　　太宰治清楚的知道这里不是现实，而应该只是某一位神明的无聊的游戏，又或者是哪一个狡诈的敌人为他刻意设置下来的圈套。

　　但是他堪不破这个幻境的原理，于是只能够一直都在这里兜兜转转，不断的重复那一幕——不断的重复，织田作之助死亡的场景。

　　即便是到了今日，太宰治也依旧能够记起织田作血的温度，能够记起那一个有如逢魔时刻的午后，夕阳凄艳的色彩。

　　他的挚友在他的怀中静静的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永恒的长眠当中。对方的手擦过他的脸颊的时候留下来的那一点点温度也很快就被风带走了，余留下来的只有过分的冰凉。

　　死亡、死亡、死亡。

　　无论太宰治做出了多少的努力，哪怕近乎将一切都改写，但是在那一个确定的时间点上他能够迎接到的，永远都是眼睁睁的看着织田作死在自己的面前。

　　然后，以织田作的死亡作为结束的符号与开始的按钮，时间将会被回溯，太宰治将会再一次的站在横滨的某一个十字路口，手中的手机里面通知给他的消息，是织田作正在前往去找纪德的路上。

　　这是一个看不见尽头、纵然漏洞百出但是却没有办法勘破的无限轮回。

　　太宰治已经明确，想要离开这里的唯一方法就是避免织田作的死亡。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事情，无论是一年前的他，还是一年后的他，全部都无能为力。

　　这已经是太宰治不知道第多少次，回溯时间，站在这个十字路口了。

　　口袋里面的手机发出了声响和震动，但是太宰治却不想接了。

　　横竖与之前，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了。

　　然后。

　　就是在这样的、即便是太宰治都会感到绝望和无所适从的时候。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蓝色的身影。

　　那是在之前的轮回当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在太宰治此前十九年的人生当中也不曾有过关联和记忆的存在，拥有着与这一整个阴暗逼仄的心像世界毫不相符的光芒和活力，有如精灵，有如曜日。

　　太宰治张了张嘴，在一瞬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啊啊，那应该是……

　　名为“希望”的神迹。

第三十五章 是撒谎成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