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失败以后(63)
下一瞬,他整个身体一重,脚竟然踩在了实地上,这楼阁中竟然没有水,衣裳湿淋淋地贴在身上,相长宁难得生出几分狼狈之意,他迅速施了一个术法,将衣袍和头发都一并烘干,这才开始打量起眼前的物事来。
进门便能看到有八根朱漆大柱,上面分别绘着无数祥瑞之兽,由于整座楼阁微微倾斜的缘故,这八根柱子也朝着一个方向倾斜,一眼看过去,仿佛进入了一个变形的怪异世界一般。
八根朱漆大柱的尽头是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两侧各有一扇门,大概是通往楼上,相长宁走进了些,只见那牌匾上刻着四个古朴大字,长生鼎盛。
很普通,也很常见的几个字,但凡在某个宗门的楼阁大殿中,都会挂着这么一块牌匾,上面刻着天地宗师,或者大道无术一类的词。
然而就是这么一块平凡至极的牌匾,令相长宁浑身一震,他对于这几个字,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的上辈子,有大概二十多年的岁月,是在这么一块牌匾下,听着师父的训诫度过的。
长生鼎盛,唯吾辈中人。
相长宁上前一步,果然在那一块牌匾的右下方发现了这么一句话,除此之外,还有一行篆体小字:凡天玄宫弟子,不忘本心,方可悟大道,得长生之相。
天玄宫弟子,相长宁皱了皱眉,可是他从前的宗门,分明叫长生宗,难道这二者之间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说起相长宁从前的宗门,虽然有好几个,但是真正被他当作自己的宗门,唯有一个,长生宗,他自幼父母双亡,后经过种种机缘,被师父选中,拜入长生宗,那时宗门正式微,急需培养新的弟子以壮大实力,而相长宁作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灵根,自然成为了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
相长宁在长生宗安安稳稳呆了二十年,他天资聪慧,少有人能及,是天生的修仙料子,他引气入体的时候,旁的弟子还连打坐都无法静心,他筑基之时,仅仅只有十四岁,堪称奇才。
只是好景不长,在相长宁正欲闭关结金丹之际,长生宗被几个宗门联手围剿,一顶与魔族有勾结的大帽子扣在头上,有冤无处说,彼时长生宗实力正弱,新弟子还年轻,长老们实力也都不强,如何能够抵挡?
墙倒众人推,长生宗逢此大难,相长宁不顾师父劝阻,挺身而出,只是他的实力在同辈人算佼佼者,但是对上其他宗门的长老之流,就显然不太够看了。
结局可想而知,相长宁大受重创,恰好又是在快突破金丹的时候,根基受挫,又有不少暗伤,导致他此后十数年,修为不得寸进。
那一次长生宗被灭之际,相长宁被师父带到静室中,在一块刻着长生鼎盛四个字的牌匾下,接下了一样神秘的宗门至宝,混元鼎。
也是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这样东西是引来他们灭宗之祸的根源所在。
到了如今,相长宁仍旧记得师父与他说过的话:“你若逃得此难,日后不必再提起长生宗,只需记得,你是我门中人便足矣。”
之后,身受重伤的相长宁被师父掩藏形貌,收敛一身修为,藏好天灵根资质,与其他弟子一同被送出了长生宗,宗门就此覆没。
但是以相长宁的性子,如何肯吃下这个大亏?他记下围剿长生宗的三个宗门,其中两个是剑修宗门,相长宁隐姓埋名,拜入其中一个宗门内,混入内门,暗中蓄意挑事,导致三个宗门互相争斗,然后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等他苦苦修炼,修为大成,结出元婴之际,那三个宗门早已经势同水火,相长宁正好逐个击破,三宗俱灭,也终于算是为师门复仇了。
陈年往事虽然繁杂,但是在相长宁脑中却只是倏忽转过,他的目光仍旧落在那一块牌匾上,长生鼎盛四个字,如记忆中毫无二致,一笔一划都完全对的上。
他不由又转而想到混元鼎,当初师父交给他的混元鼎,到底是从何处得来?为何长生宗有此神器,竟然还会没落至那般地步?
混元鼎,与这天玄宫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相长宁定定看了许久,然后收回目光,转到大殿的另一侧去,八根朱漆大柱将整个大殿分为两部分,左边这一部分是一个个静室,里面放置着一面墙那么大的置物架,分别摆放着各式法器,虽然年代已久,但是禁制仍旧在,相长宁兴趣并不太大,只是看了几眼,便退出来了。
就在他准备去大殿右侧看看的时候,忽然目光落在地上,微微一凝,那里有一行脚印,从门外进来,一路蔓延至大殿右侧去了。
相长宁无声无息地顺着脚印往前走去,那边也是几间静室,其中一道门打开了,脚印正是进了那门内,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里面闪出来,在一片漆黑中打了个照面,霎时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声响起:“啊!!!!!!!”
“闭嘴!”
叫声顿时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捂住似的,发出呜呜的闷响,过了片刻之后,燕京墨确认自己的叫声已经停住了,这才放下手,松开自己的嘴巴,弱弱地道:“长、长宁,你吓死我了。”
相长宁戏谑地上下扫了他一眼,道:“我看你胆子倒还挺大的,居然敢一个人进来。”
听了这话,燕京墨大喘一口气,道:“我也不想的,只是我一个人在上面害怕。”
相长宁探头看了看那静室,里面的摆放与前面的一样,口中漫不经心地道:“害怕什么?”
燕京墨跟在他后面,絮絮地道:“你不是说,让我小心所有的人么?”
“嗯,”相长宁道:“所以你就干脆进来了?”
燕京墨嘿嘿一笑,道:“没错,与其跟他们在一块,我还不如跟着你下来,也好有个照应呢。”
相长宁猛然住脚,燕京墨见他不走了,疑惑道:“怎么了?”
空气中静默了一瞬,相长宁声音幽幽,在这寂静的气氛中显得极其瘆人:“你就没有想过,我说的所有人,也包括我自己?”
这话一出,燕京墨顿时哑言,他睁大眼睛,拼命咽了咽口水,声音都有点发颤了:“长、长宁,你……”
“你可真好玩。”相长宁叹了一口气,声音终于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燕京墨高高提起的心也猛然放下来,他擦了一把眼睛,心有余悸地道:“娘诶,我眼泪都要给你吓出来了。”
相长宁噗嗤笑了,慢悠悠地道:“你娘可不在这儿。”
他说着,转身便走,燕京墨赶紧追了上来,道:“长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相长宁一边打量四周,随口道:“什么怎么办?”
“我们要在这里等他们吗?”
相长宁顿了顿,道:“等,怎么不等?”
燕京墨应了一声,拍了拍灵宠袋,下一瞬,一只一人多高的雪豹出现在原地,它见到了陌生地方,转了转头,然后到处开始看起新鲜来,相长宁道:“小心些,别把这些柱子撞断了。”
雪豹呼哧一声,算是答应了,动作果然放轻了不少,相长宁道:“你来时有没有碰到什么东西?”
燕京墨愣了愣,道:“没有,不过倒是听见了乐器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弹琴似的。”
相长宁暗道,运气还真好,那会估计怪鱼刚好受伤逃跑了,他正想着,却感觉到外面传来剧烈的波动,只听哗啦一声,有两道身影从门外扑了进来,滚落在地。
那两人,赫然就是徐陵与楼白鹤。
徐陵一抬眼,见到相长宁,连忙道:“太好了!长宁小兄弟,外面有一只怪鱼,他们还被困住了,不知你能否出手相救?”
第71章
楼阁外面的水域, 争斗正酣, 姜瑶梦手持长鞭,娇喝一声, 鞭子甩了出去,如同灵蛇一般,无比灵活地将那怪鱼的头部缠住, 然后猛然一扯, 这一扯爆发出的力道完全不同于她娇小的身材,竟扯得那大鱼整个一偏,大口咬了个空。
一道身影从那大鱼的嘴边迅速逃开去, 正是姜瑟如, 她低喝一声:“走!”
姜瑶梦听了, 二话不说,纤手轻摆, 那长鞭倏然从怪鱼头部滑开来, 反身跟随者姜瑟如一同直奔那楼阁,那大鱼失了猎物, 顿时狂性大发,它不敢去追那姜氏姐妹, 掉头一口咬住高时,只听咔嚓一声闷响,防护罩如同蛋壳一般, 轰然碎裂, 紧接着, 一道凄厉的叫声在水中传开。
就像是一颗成熟的果子被咬碎,深色的血液猛地争先恐后地涌出,仿佛在水中绽开了一朵怒放的花,在场几人耳力都极好,能听见那怪鱼的牙齿嚼碎骨骼时,发出的嘎吱脆响,像许许多多的小石子儿纷纷落在地上,令人遍体生寒。
楼白轩正在那大鱼的上方,一时半会还不会被察觉到,但是眼看着大鱼又去追李峤与严世鸣两人,若是不尽快脱身,恐怕迟早会落得与高时同等下场。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往楼里跑。”
是长宁!
楼白轩心中一喜,想起刚刚那姜氏姐妹去的方向似乎也是那楼里,遂立即不做他想,直奔那楼阁而去,李峤与严世鸣两人明显也听到了,连忙紧随其后。
只是他们的情况与楼白轩并不一样,那怪鱼明显是将他们作为目标的,李峤与严世鸣两人一有动作,那怪鱼立刻便发现了他们的目的,之前逃了几个,便令它大为光火,此时眼看又要重蹈覆辙,它如何能忍?
下一刻,怪鱼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震耳欲聋:“哞——!!!”
这一声传开去,李峤两人就感觉到脑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似的,整个身体都一晃,去势略缓,那怪鱼见已然得逞,张开大口,狠狠咬了过来!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又是一朵深色的花绽放,殷红的鲜血很快便丝丝缕缕在水中蔓延开去……
楼白轩冲破结界,终于踩在了实地上,他大喘了一口气,见了相长宁几人,连忙道:“还有人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