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的囚徒(7)

　　"那你是我未婚夫了吗？" 小祭司的手又勾上了七皇子的脖子，又问。
　　七皇子帮他解开了衣服上的扣子，脱掉了华丽的外袍，回答道，"是的。"
　　小祭司吧唧在七皇子脸上亲了一口，亲完却又不好意思了，脸埋进七皇子的肩窝里不肯出来。
　　未婚夫。
　　这个词让小祭司偷偷地笑起来，他知道七皇子现在是他一个人的啦。
　　七皇子忍不住也回抱住他，轻轻拍着小祭司单薄的后背，他的眼神闪过了一瞬的阴郁，却又很快消失了。
　　"好了，你该睡觉了，明天不是还要跟大魔导去巡视地方赐福吗？" 七皇子说道。
　　小祭司这才肯从七皇子肩上起来，乖乖让他给自己换好了睡袍。
　　他躺进被窝里，脸埋在柔软的丝绸被子里，像童话里不谙世事的树精灵，貌美且天真。
　　"我明天醒来还能看见你吗？" 小祭司拉着七皇子的手问。
　　七皇子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点小祭司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能。" 七皇子给了小祭司一个晚安吻，"你明天一醒来就能看见我。"
　　小祭司的眼皮已经越来越重，不知道为什么，他变得特别困。
　　但他还是挣扎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东西，塞到了七皇子手里。
　　“这个，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小祭司打了个哈欠，蓝色的眼睛满是泪水，“但是现在你先拿它当订婚礼物好不好，我没有戒指。等你生日我再送你别的。”
　　七皇子看着掌心的东西。
　　那是一个复杂的护身符，做成了金色的十字架，这大概是小祭司做过最用功的法器了。
　　小祭司送完这个就睡着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而七皇子闭上了眼睛，眼泪却从眼角流下来，砸在了小祭司手背上。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这枚护身符别在了自己的衣袍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金色的手环，那手环上本应该镶嵌着珠宝的地方，全是空荡荡的。
　　而七皇子盯着小祭司的睡颜，慢慢念起了咒语。
　　他的手从小祭司的额头上拂过，白色的，烟雾一样的记忆就从小祭司身上飘出来，一丝一缕地被七皇子的手指勾动着。
　　这些记忆里全是七皇子的身影。
　　他们在地牢里的初遇。
　　在地牢里他们彼此依偎度过的夜晚。
　　还有刚刚，他们跳过的第一支舞。
　　花园里他变成龙的模样。
　　月光下的求婚。
　　全都化作了白色的珍珠，镶嵌到了七皇子手中的手环上。
　　-
　　七颗珍珠全部镶嵌好了。
　　这代表小祭司所有有关七皇子的记忆已经全部被清除了。
　　七皇子摘下了小祭司手上的戒指。
　　求婚是假的。
　　那支舞也是假的。
　　他根本还没有度过化龙期，还有十天，才是满月，决定他到底是人类还是龙类的那一天。
　　如果他没能撑下来，变成了恶龙。
　　那他希望他的小祭司永远不知道，他斩杀的这条恶龙曾经是谁。
　　如果他死了。
　　他的小祭司不需要背负愧疚，不需要记得他。
　　就这样永远天真幸福地生活下去。


第14章 祭司的囚徒14
　　小祭司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舞会上回来的，只记得他醒来的那一刻，外面天光正好，阳台上的窗户没有关，风轻轻吹动着白纱。
　　因为是神祇之日，神殿今天难得不需要上课。
　　他甚至能听见花园里有年幼的小神子们嬉闹的声音，笑声一直传到他房间里。
　　而他坐在柔软的床被里，看着身上穿着的白色睡袍，怅然若失地摸了下自己的手指。
　　他身上虽然经常要佩戴属于祭司的金器，可他从来没有戴过戒指。
　　他还一本正经地和大魔导说过，戒指是漂亮的贵族小姐们戴的，他已经快是成年男性啦，不该戴。
　　然而在这个温暖的早晨。
　　他对着阳光伸出纤细的手指，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个戒指。
　　一个并不多么夺目，却低调典雅的戒指，细细地圈住他的手指。
　　也许是这个早晨的阳光太刺眼了，不知不觉间，小祭司发现自己脸上流下了眼泪。
　　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是一个普通的，值得庆贺的神祇日。
　　他却突然哽咽地哭起来，像是弄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
　　而现在离那场舞会已经过去了七天。
　　小祭司难得坐在了神殿的藏书室里，在他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古卷，记载了最早的曼萨纪元，那时候这个国家还没有建立，统治这个大陆的是残暴的龙族。
　　他们用黄金筑起高墙，用其他族群的鲜血刻画符咒。
　　而龙与龙之间也是无法共存的，除了求偶期，他们几乎不会待在一起。
　　小祭司的手指在画卷上狰狞的龙类脸上拂过。
　　他最近总是梦见一条黑色的巨龙，一条恐怖的，庞大的随时可以咬碎他全身骨骼的巨龙，他漆黑的鳞片是最坚硬的盔甲，金色的眼睛像冰冷的宝石，残忍又冷漠。
　　这条魔龙出现在任何地方，都足以把人类吓退。
　　可他在梦里，非但没有害怕，还总想伸手去抱抱这头龙。
　　他总是想尽力张开手，去把这条巨龙藏在怀里。
　　像藏住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幼兽。
　　这要是说出去，估计会笑掉别人的大牙。一个孱弱的人类，居然对一头魔龙产生了保护欲。
　　神殿的人要是知道了，估计会紧急找医师来查看他是否被下了恶咒。
　　可小祭司的手按在心口的位置，那里还是在隐隐作痛。
　　自从那天从皇宫的舞会回来，他就总是觉得心口上似乎缺失了一个碎片。
　　昨天他随着大魔导去参加左大臣女儿的订婚宴，他看见那位漂亮的大小姐在向朋友展示自己的订婚戒指。
　　他不知道为什么，呆呆地看着那枚戒指许久。
　　他心里突然有个极其可笑的念头，他隐约觉得，似乎在某个夜晚，周围都是明亮的蓝色火焰，有个人也拿着戒指和他求婚。
　　那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他把戒指戴在了他手上。
　　请求他和自己相伴一生。
　　而他答应了……
　　可是他费力地去回想，连自己十二三岁时发生的事情都想到了，却始终想不起来这一点零星的，模糊的记忆，到底是真的发生过，还是他一场可笑的臆想。
　　大魔导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还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喜欢左大臣家的小姐身边的女孩。
　　他这才收回了视线，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
　　他马上就要十八岁了，越来越多的人提醒他，他成年后应该选择一位贵族订婚。
　　他是这个国家的祭司，是除了国王与王后外最尊贵的人。
　　如果他诞下后代，将极有可能继承到他的天赋。
　　只要他想，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等待着他的垂青。
　　可他坐在这热闹的宴会上，心里却有一个隐秘的，可笑的声音，轻轻说着，“我已经答应过别人的求婚了。”
　　所以他不能再喜欢别人了。
　　哪怕这只是他自己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他却总抱着一点残存的希望。


第15章 祭司的囚徒15
　　今天是小祭司的继承仪式。
　　这一天比他想象得来的要快，似乎只是一转眼，他就被披上了圣洁的白袍，比他平日里所穿的还要华贵隆重，袍子底下缀着洁白的珍珠，金色的丝线绣出日月星辰，而他的领口则用宝石拼出了鸢尾花。
　　鸢尾花是建国的女帝最钟爱的花朵，此后鸢尾花就成了帝国的象征。
　　可是小祭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他似乎更喜欢玫瑰。
　　他还记得他去参加五公主生日宴那天的礼服，上面用金红色的丝线绣出了玫瑰花的模样，不太符合神殿高贵清冷的风格，却足够的华美热烈。
　　他对着镜子发了好一会儿呆。
　　能成为祭司，继承全部的力量，是整个帝国都在期盼的事情，今天以后，他就是帝国的守护者，仅次于国王与王后的存在。
　　可是小祭司的手掌贴着镜子，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脑子里隐约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他似乎曾经和谁掌心相贴，信誓旦旦地和那人说道，等我继承了全部的力量，就带你走。
　　如今他真的要举行继任仪式了，可是那个人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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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备好了吗？”大魔导推门走了进来。
　　小祭司这才回过神。
　　他把手掌从镜子上拿下来，掩饰般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然后对着大魔导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容，“准备好了。”
　　大魔导走到小祭司身前，颇为感慨地摸了摸他的头。
　　小祭司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选拔进神殿的，从小祭司十二岁到如今，他一直教导着这个孩子。他曾经非常非常担心，以小祭司这么温柔天真的性格，是否真的可以成为帝国的守护者。
　　但如今，看着小祭司穿上属于祭司的华贵长袍，已经有了一点威严，却也有一副柔软的心肠，他想，也许这一切都是光明神最好的安排。
　　“走吧。”大魔导说道，“我的祭司大人。”
　　他对着小祭司行了一礼，并阻止了小祭司向他回礼。
　　“你得学着习惯这一切了。”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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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任仪式是在光明神殿前的广场举行的。
　　昂贵的丝绸此刻被用作了铺地的地毯，上面撒着早晨才刚刚踩下的花瓣，小祭司赤足踏上去，一步一步走向了祭台。
　　他站在了祭台的最高处，底下是神情热切的人民，连国王与王后都坐在台下看着他。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了权力的含义。
　　当光明神的光辉洒到他身上，他感觉到了本来不属于他的力量一点一点融汇在了他身体里，慢慢化作了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