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修真(10)
***
苍苍子收到了消息。
【鹰不泊:结果出来了,是通明之体。】
这个结果让他愣了片刻,觉得意料之外,可又在情理之中。
苍苍子脑子里这一刻想到的东西很多,但他牢记教训,不敢延误,秒回私信。
【小荷才露尖尖角:好巧。】
【小荷才露尖尖角:我也是。】
应泊看到也是一愣,这的确太巧了。
巧得像假的。
某骗子一时摸不清对面人的路数。他先点进小荷才露尖尖角发来的各种资料,某个链接里有一份交《体质名称效用一览表》。
进去一看,往下一划,条目上万。
朝夕直播的外链并没有关键字搜索的功能,一万个条目一个接一个翻又太耗费时间。应泊犹豫了一瞬,还是跳进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套,直接问她。
【鹰不泊:如此巧合?莫非通明之体很多见?】
【小荷才露尖尖角:不,少见得很。】
【小荷才露尖尖角:在我们云梦泽,大概每隔一百到两百年出现一个吧。】
【鹰不泊:这么罕见,应该很厉害吧。】
【小荷才露尖尖角:嗯……这个体质,你按白话意思理解就行。】
【小荷才露尖尖角:通明,便是通透又明亮。对于其他修士,日精月华必须得在体内炼成气才能用,而通明体质对于光亮之物天生亲近,无需焠炼,便可轻易使用日精月华星光。】
【小荷才露尖尖角:这样的资质,修炼与太阴、太阳、子星相关的功法最好。】
比如说《先天太阴素元经》,或《先天太阳真乙经》。
这是苍苍子没说出的言下之意。
他猜出鹰不泊并不想暴露他修《先天太阴素元经》,不然也不会打兄弟的名头问东问西。既然如此,苍苍子也不好拆穿,默默陪着对方演戏。
而应泊想起《先天太阴素元经》里面的房中术描写,不由头疼。
他其实很想换个功法的,毕竟《先天太阴素元经》里的内容,从筑基篇开始,就多了各种需要和谐的东西。到了元婴篇,几乎全部都是这种需要和谐的东西了。想一想也是,那云梦泽大世界里,苍苍子好歹是一岛之主,却得直播征婚,恐怕修炼的也是这个功法,肯定深受其扰。
但是,既然这个功法适合他,应泊也不会去做丢掉西瓜捡芝麻的事。
应泊飞快干掉味如嚼蜡的饭,一边在阎喆的围观下与人聊天,根本没尝出菜是什么滋味,就放下了筷子。
他把手机页面退回到根骨测试题页面上,清空了他自己之前的回答,然后把手机递给阎喆。
“做完了就把结果记下,”应泊说,“其他的事等我回来再办。”
阎喆拿着手机,目光追随起身的他,问:“你出门不拿手机?”
“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还当心我迷路吗?”应泊挥挥手,穿上皮鞋,拿着一个公文包,出了门。
阎喆看着铁门合上,又转头看向手机。
一条新私信就在这个时候冒出来,显示在手机锁屏界面上。
【小荷才露尖尖角:没问题,小事一桩。】
阎喆摸着下巴,严肃盯着这个七字ID。
小荷才露尖尖角?
似乎是妹子呢……
***
应泊出门去了石马街。
石马街在星城城北福如寺后面,算城里的民俗文化一条街。
算命测字、取名改命、捉鬼拿妖看风水,如果你想找人做这些,上石马街准没错。
这条小街汇聚了星城一多半的江湖惊门人,如果想找其他七大门,这里也混迹不少。
应泊先到了福如寺,一路往里面,在佛像前的募捐箱里丢了几个钢镚儿。然后熟练地穿过一栋栋气派的古风房屋,绕到后门,进入石马街。
一走进他就长舒一口气,因为福如寺修得宽敞,对于遮蔽骄阳没有半点用处,而石马街不宽,两边的店铺老板们还从自家门面上支起长长的布篷,撑出一片阴凉地,让下汗如下雨的应泊被救了一命。
真是奇怪了,以前他可有这么怕热过?
应泊歇了歇缓过气,才仔细打量这个两三年没来过的地方。
他第一眼的印象,就是石马街这些店的招牌变规整了。一眼望过去,什么王记民俗馆、泰安传统文化研究会,比目皆是,好像这是个多高雅的文化地一般。
也是,经过城管部门的几番整改,老江湖们早就不把算命测字什么的挂招牌上啦,纷纷改头换面,变成了传统文化的传承人,甚至想申请非物资文化遗产呢。
应泊不知道这改变好不好,他只知道他差点找不到他想找的那家店。
在街上来回走了一遍,应泊停在一家叫做圆圆居、墙打通砌上大块玻璃、又挂上窗帘的茶馆前,迟疑地将这家店与记忆里那个破破烂烂招牌缺字的有福批发店做比较。
他抬头看店名的时候露出整张脸,反倒让店里的熟人先认出了他。
“鹰爷,好久没来了!”
山羊胡的老板走出来,把应泊迎进去。
应泊和他侃了两句询问近况,又互拍一通马屁,揭过这堪比陌生人的熟人见面流程,开始办正事。
山羊胡老板问:“鹰爷今天来要买什么?”
应泊:“黄纸,朱砂,墨,符印。”
山羊胡老板闻言一愣。
“又是黄纸朱砂?”
第18章 有心栽花先培土
这个“又”字听起来十分耐人寻味。
应泊笑了笑道:“老板最近生意很好啊。”
山羊胡老板连忙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
他指了指一边正在整理茶叶货架的年轻人,道:“还不都是我儿子,明明读了大学,却不去找个正经工作,说要接我这家店,还在网上开了家同名的。哎,鹰爷你说,好好的正经人不做,非要来当咱们这种一只脚在江湖里一只脚在江湖外的半半儿……”
年轻人从货架后探出头,面带恼意地打断他,“爸!”
“咳咳,”山羊胡老板清了清嗓子,“他网店生意还不错,还搞出什么画符套装,买的人挺多。不过这个月更多了,就昨天一天吧,卖出了四十套!”
山羊胡老板向应泊伸出四个手指头,他儿子在货架后悲愤地喊:“三十八套啦!”
“如今网上是好做生意些,但不比开门面轻松,”应泊点点头,“你儿子有毅力也有脑子,将来肯定发大财。”
山羊胡老板嘴角快裂道耳根了,给应泊倒了茶,回头冲他儿子喊:“鹰爷夸你呢,还不好好干!拿五叠黄纸,再加朱砂墨条和符印,要最好的!”
年轻人道:“都是画符套装里的东西,干脆拿一套好了。”
“屁!”山羊胡老板骂骂咧咧走到货架后面,“鹰爷怎么看得上我们家那差毛笔,还不快收拾东西去!”
说完,他又从货架后面探出头。
“东西还要等一会儿,鹰爷你先喝茶啊。”
应泊笑着示意他快去。
反正也没有别的客人,山羊胡老板对应泊一个人待在他店里无不放心。
应泊摘下鸭舌帽,对着空调的风口吹了一通,目光则扫过柜台后挂的价目表。
嘶,涨价了,看完后他咬牙想,临走前从阎喆包里掏的钱好像不够。
和这老板精打细算不太符合他的人设,而且山羊胡老板还是个大嘴巴,要是应泊和他计较那十元二十元,隔天道上都要传“鹰不泊”破产了。
虽然他现在的状况和破产也没差。
应泊想了片刻,很快安下心来等待。
一小会后,外面街上传来一阵喧闹声。
圆圆居的大门用半透明软塑料帘挡着,免得空调冷气泄出去。隔着这玩意儿,外面发生什么事当真看不清。应泊走到门口,分开一块帘子,往外看。什么都还没看到,耳边就听到哗啦一声响。
一个瓷香炉砸在地上,碎片飞起,打到应泊鞋子上。
应泊低头看了看这胆大的碎瓷片,又抬头看向对面那一场打砸的好戏。
圆圆居对面……不,曾经的有福批发店对面,开的是一家看风水的铺子,名字比有福批发店风雅一点,叫岳阳阁,不知道和岳阳楼有什么亲戚关系。如今有福批发店名字改风雅了,变成圆圆居,仿若是个小家碧玉的漂亮姑娘,岳阳阁却改名叫做黄鹤环境设计公司,浑身充斥着铜臭味。
但名字改了,内在却没改。环境设计分明是个很高大上的东西,打开这家公司的门一看,墙上挂的依然是罗盘,桌上摆的依然是香炉,再加上一台电脑摆在正中央,接受香火朝拜,仿佛是个神龛,把整家店混合成了一只充满违和感的四不像。
仿古董的香炉已经砸了,变身神龛的笔记本电脑也难辞其祸。一个浑身珠宝气的胖子指挥保镖举起笔记本,而店里的伙计则抱着保镖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董少爷!董少爷!这苹果笔记本是新买的,吃饭的家伙什!哎哟,别砸啊!”
“砸的就是你吃饭的家伙,”被称为董少爷一巴掌打上老板的脸,“黄大师,我还喊你一声大师,大师你怎么有脸还在这个行当吃饭呢?”
胖子的手大得像蒲扇,一巴掌扇下去,打得黄老板一边脸肿得像馒头。黄老板却浑然不觉,一个劲地给胖子磕头。
街坊邻居全站在门口看热闹,却没有一个上前拉架。
江湖人揣着半颗良心,另外半颗却喂了狗,别说是邻居遭殃,就算是自家亲爹遭殃,也能神色不动。
山羊胡老板从货架后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鲜红的塑料袋,装着应泊要的东西。他看到应泊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大戏,讨好地小声介绍道:“别看打得惨,东西没损失多少。”
应泊点点头。
一台苹果笔记本电脑不至于让对面的“风水大师”如此鬼哭狼嚎,这也实在太小瞧神棍们的敛财能力了。对面砸得热闹,值钱的东西却没出现两样,想来黄老板是早有准备。
“这其实也是运气不好,”山羊胡老板摇摇头,“那个胖子,董少爷,董德彪的儿子,您知道吧?”
应泊当然也知道,董德彪是个星城本地的大土豪,原本是江边挖沙起家,如今开了个什么什么集团,金钱的触手从房地产一直延展到酒店服务业。
“最近死了爹的那个董德彪?”应泊问。
“可不就是他。”山羊胡老板道,“老人家死了,要运回老家下葬。结果回去一看,发现几年前看好的风水宝地被人挖空了。”
应泊的声音带上一点惊讶,脸上倒表情未变,问:“挖空?”
“没错啊,”老板双手和他比划,“这么大一个坑,还挺深的。以为来了盗墓贼底下有大坟呢,结果底下什么都没有,人出来的时候坑还坍塌了。”
“那肯定不能埋那里了。”应泊说。
“当然啦,要重新选地方,”山羊胡老板道,“于是又请了好几家去看吧,省里省外都请了,结果鹰爷你猜怎么着?”
山羊胡老板故作玄虚地压低声音。
“那些大师啊,无论指哪个地方,隔上那么一两天,地底下都挖出了洞,这哪里能埋人。诺,对面那个老黄,也去指了个地,偷偷请挖坟的工人往地下掺钢筋水泥,没想到也被挖出个洞,水泥被发现了。”
他又指向那胖子,“董德彪的正牌夫人的独生子,听老黄灵验才请他的,事情一暴露,他在私生子兄弟面前脸都丢尽了,不打老黄出口气还能怎么办。”
“黄老板一开始就听到消息了。”应泊说。
“他在施工队有耳目嘛。可晓得消息又能怎样,不让人打一顿,他以后怎么在星城地界上混下去啊。”
“听起来董德彪有派人一天到晚守着地吧,”应泊问,“没抓到挖洞的人?”
“嘿呀,”山羊胡老板一拍手,“这就是这件事最奇怪的地方了。那些守着的施工队和保安,别说抓到人,连影子都没瞅到一个。那山上一天到晚风平浪静,表面什么都看不出来,怎么晓得一铲子下去,底下就是空的呢。”
“是什么山?”应泊问。
“竹城的小潇山,别说,鹰爷,这山的确有诡异。”
应泊摸着自己下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的确有诡异,都传到了微博上。
连这段时间足不出门的的应泊也听闻了。
竹城就在湘府,算是最近这些神怪灵异传闻中最靠近星城的一个。应泊早就想近距离围观一下这种事,有这机会,自然早早打听清楚。
他今天来,是专门堵外面打人的这个董大少。
没想到正好囊中羞涩,那就借董大少这个东风解决一下。
应泊心里这么说,面上微笑对山羊胡老板道:“我倒真想瞧一瞧那诡异,老板帮我一把,演一场戏吧。”
山羊胡老板有些诧异,如果是他,那绝不可能自己投身进董家那一团麻烦事里。但转念一想,难怪他只是个小老板,别人却是上了通缉还能找关系撤的江湖巨骗呢,想法就是不一样。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活法,小人物和大人物打好关系就成。山羊胡老板这样想,连忙问:“鹰爷想要我帮忙做什么?”
应泊如此这般对他讲了一通,都很简单,山羊胡老板连连点头。
他们准备起来耗费了一点时间,外面的打砸愈演愈烈。
应泊对山羊胡老板比了个手势,对方点点头。然后应泊撩起帘子,走出去。
黄鹤环境设计公司的门面里,几个人只听到一男子用香港话朗声道:“董少爷气好大,只不过,打人可解决唔了事干。”
第19章 山重水复定有路
字正腔圆的香港话,没有半点虚假。
一条街的吃瓜群众都被应泊吸引了注意力,如果视线有温度,那应泊现在该变成一条熊熊燃烧的火把。
应泊在走出圆圆居前,抹了把脸。
他这个动作有着堪比川剧变脸的奇效。不久之前用了两次,一次伪装成修真“高人”吓唬小混混,一次伪装成得了机遇的街上二流子,让陈二斗放松警惕。分明五官还是那个五官,脸还是那张脸,但通身气质一变,仿佛就成了另一个人。
应泊这几天饮食比以前规律,腹痛折磨又减轻许多,连导致皮肤发黄的黄疸也不药而愈。虽然人还是瘦,却没有半个月前风吹就倒、公交车一刹车扶着栏杆都站不稳的羸弱。穿上衬衫和西装,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看起来挺像一回事。
他这套行头是普通人不了解的洋牌子货,一般人不是出不起那个价格,而是洋牌子不卖给他们。
不过董大少有几套,所以他认出来了。
董大少不由想,出来这人莫非是什么厉害角色?
俗话道,人靠衣装,马靠金装。从来不在衣服打扮上委屈自己的应泊糊弄的就是这些眼睛里只有衣服的人。见到董大少没有朝他发气,就知道第一步已经成功。
下一步就看山羊胡老板的了。
圆圆居的山羊胡老板十分对得起应泊对他的嘱咐,掐好了时间,在街上众人疑惑升到最定点时,掀开帘子冲出来。
“鹰先生,哎,鹰先生,”他招呼着应泊,摆出一副想把应泊拉进自家店又不敢碰他的姿态,道,“您是好心人,但管对面的事作甚,老黄他咎由自取,本该遭这个劫难。咱们进去继续谈……”
他这句话打断了董大少的沉思。
董大少:“你听到没有,这老板遭这顿打是咎由自取,敢欺骗老子我。不要多管闲事,赶紧走开。”
“就算佢呃咗你,你都唔好打人呀,”应泊反倒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到董大少面前来,“畀佢赔钱就得嘞!”
“妈的,”董大少压下去的火又起来了,“香港佬,你会不会说人话。”
应泊看着他,半晌,不甚标准地说出四个字:“唔好打人。”
董大少头疼道:“香港佬,你是谁?”
应泊一偏头,说的又是董大少听不懂的香港话。
董大少瞪了他几秒,转头招呼站在自家门面前,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山羊胡老板,问:“这傻逼是谁?”
“哎呀董大少你不认识鹰先生?”山羊胡看起来吃了一惊,“董大少这段时间也接触过业内了,应该听过鹰先生的名字吧,鹰博鹰先生,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大师,香港那边的富豪看风水都找他。”
说着,山羊胡搓了搓手。
“我家祖师爷和鹰先生的师父有点关系,鹰先生来了星城,就……”
“得了得了,”董大少挥挥手,“我可不要听你们这些神棍七拐八折的关系。”
说完他又打量应泊,神色迟疑不定。
香港的鹰博,是近几年十分出风头的一位风水大师,据说很年轻,长得又帅,在香港很有一批簇拥。董德彪的三个儿子从他爹那里接下找风水师的任务后,每一个都有找了人去香港请鹰博,结果三人得到的消息也一模一样——鹰博半年前就去内地,说要在祖国山水中寻一宝地,然后闭关。
风水大师有什么闭关的,又不是道士,这鹰什么的肯定惹了祸躲出国去了。听到消息时董大少是这么想的,却没想到不久后就在星城见到了他。
这是偶遇?还是有心算计?
董大少首先觉得自己的行踪不可能被人掌握,然后又想起鹰博是从黄鹤环境设计公司对门出来的,如果鹰博知道黄鹤环境设计公司把他的事情办砸了,肯定也知道按照他的脾气,一定会上门砸了这家店。
他想守株待兔,坐在圆圆居不正好?
跟着董大少的助理已经打开手机去调鹰博的资料了,过了片刻,助理凑近董大少道:“好像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