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真实桌游(94)

　　安歌还怕他多心，安慰说：“别怕，他们都是我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没想到杜小光却镇定地点着头：“嗯，我不怕。”
　　和另一重梦境中，惧怕着被拖出去吃掉、惊慌失措的小男孩判若两人。
　　安歌若有所思。
　　杜小光在AI的催促下，吃了早餐，然后打开灰色墙上的一扇不起眼的门，去隔壁上课了。
　　玩家们则坐下来边吃干粮边讨论。
　　翼仔驱散的那个怪物，是个胖男孩，面貌跟杜小光有一点相似。
　　仙仙所在的幼儿园，也经常会有个怪物在教室外出没，用尖利的爪子挠得窗户玻璃刺耳地响。
　　仙仙瞄到过怪物的样子，吃力地描述着，“基本是个男人的形状，有点胖，然后全身都是肿块，可恶心了。”
　　他们之所以敢离开幼儿园，是因为杜小光后来看见了一个黑影，开心地说“妈妈终于来接我回家了”，然后他们一路走来，就真的没有再遇到那个怪物。
　　至于小星星……可惜他大半时间都在发疯，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估计也是大同小异的经历。
　　而安歌则在仓鼠球……不对精灵球中，透过半透明球体，隐隐约约也见到了那个据说会杀死杜小光的怪物的轮廓，也确实像在比较胖的男性轮廓的基础上进行了变形。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翼仔说：“我觉得我们认识这个怪物。”
　　安歌则进一步说：“我觉得那个怪物就是杜一宇。”
　　不仅如此，这个怪物逼得杜小光在每个梦境里都不得不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而他同时还表现得对外面世界充满了向往，这个矛盾之处，也一定是一种暗示。
　　“怎么会这样？”仙仙一脸不可置信，“杜小光这么怕他爸爸？”
　　小星星却连连点头：“爸爸又怎么样？你看杜一宇虽然平时文质彬彬，结果发起脾气来连老婆都杀，跟个怪物也差不多了，儿子怕他也正常。”
　　翼仔一捶手，恍然大悟状：“我懂了我懂了，小光的心愿就是让我们干掉杜一宇，这是他根本做不到的事。”
　　他走去打开门，朝正在上课的小光大声喊：“小光！你不要怕！我们去帮你干掉大坏蛋，谁也不能伤害你！”
　　小光没回头，反而是正在授课的AI气急败坏：“不要扰乱课堂秩序！你们不懂学校的神圣性吗！”
　　翼仔：“……是指每个人都怀有一个炸掉学校的梦想这种神圣性吗？”
　　AI：“滚出去你这个学渣！”
　　安歌将翼仔拉开，看着杜小光的背影说：“小光，你不用被困在这里的。来，我们会保护你，而且我们会击败所有怪物，带你安全地离开，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刚刚想明白了，杜小光并不是因为有未了的心愿所以不肯走，而是走不了。
　　杜一宇为了让时间真正地倒流，开启了许多个副本盗取玩家们的时间。而在那些副本里，过去的事件一遍遍重复着。
　　所以这个孩子，说是魂魄也好、怨灵也好，被困在这个循环里，想要靠自己脱身是根本完成不了的事。
　　只有阻止杜一宇，彻底摧毁他的计划，让时间之河按照正常的方式继续向未来流动，杜小光才能从这个监牢里挣脱，去那个所谓的“永远没有悲伤的地方”。
　　对这个小男孩来说，有着争吵不休的父母、没完没了的补习班的生活，大概没什么值得留恋吧。
　　还不如跟AI离开。
　　安歌又想起那个努力和晶球们对抗的女鬼，温柔地笑了，“而且，你的妈妈，也会跟我们一起，帮助你离开的。”
　　小朋友缓缓转过身，两眼里全是眼泪，他一路跑着扑进了安歌的怀里。
　　安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放心吧，小光，你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一定可以安全地离开的。”
　　地面突然开始微微颤动，灰色的墙壁发生了微妙的扭曲，AI快速地提醒：“他要醒了，你们赶紧走吧。”
　　安歌问：“去哪儿？”
　　AI不耐烦：“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安歌懂了，他弯腰抱起杜小光，“我们回电梯去。”
　　AI在他们离开前，突然又开口说：“谢谢你们。”
　　安歌扭头看了眼屏幕，那上面，“杜小光”小朋友安安静静地笑着：“我都不知道……原来他心里藏着这么多恐惧，作为保姆AI，我表现不合格，需要修正。”
　　安歌：“那就修正，以后好好照顾他。”
　　AI一反常态没跟他吵架，而是用力点头，“我会的！”
　　杜小光趴在安歌肩膀上朝AI招手，“爸爸妈妈回头见！”
　　AI也对他招手：“等打败了怪物，我就带你离开。”
　　安歌：“……修正的时候顺便改改称呼吧。”
　　AI：“为什么？我觉得挺好呀。”
　　安歌放弃和AI讨论，大家鱼贯出了大门。
　　大门关上的下一秒就消失了。
　　周围还是白光一片，但视线所及的远方却出现了黑色的边缘，而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逼近。
　　这片白光一旦消失，他们就会掉落到现实的火海里。
　　安歌把小光交给翼仔，然后掏出笔记本，按照记载下来的路线，带着大家一路返回电梯。
　　因为路线复杂，他们左右转着走得比较慢，眼看着周围的黑暗越来越近，不由得心浮气躁。
　　“这样不行……”仙仙绝望地看着四周，“不走快点赶不上的。”
　　安歌也紧张得心脏狂跳，但是没有参照物，实在是太难判别方向，一旦出错就前功尽弃。
　　结果翼仔却轻轻捏捏小光的脸：“小光，你知道哪里可以出去吗？”
　　小光乖巧地点头，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安歌默默把笔记本扔回了包裹，“我们走！”
　　一群人朝着小光指的方向开始狂奔。


第096章 生离死别
　　黑暗的外沿是猩红色的火舌, 白光的区域被包围在中间，像是扔进熔炉的雪球一样，肉眼可见地缩小着。几个人渐渐加快了步伐, 最后变成一路狂奔。
　　前方遥遥出现了电梯的影子, 让大家士气一振, 跑起来更有动力了。
　　然而, 按理来说战斗力最强的翼仔却越跑越慢, 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安歌转过身抓着他的手臂, 半拖半推往前跑，然而却感到他拖着的人异常沉重，简直像是拖拽着六吨重的悍马。
　　“别管我了，Clay哥，你带小光先走。”翼仔突然说, 将怀里的小孩塞给安歌, 他不但身体沉重，脸色也很难看，气息凌乱。
　　安歌只好将小男孩接过来抱住，因为太过混乱, 大脑都濒临短路, 慌慌张张地重复地叫他：“翼仔？翼仔？你到底怎么了？”
　　翼仔没有回答, 只是用力推了他一把，“快走！”
　　安歌摸了摸小光，还抽空安慰他不要怕，又将小光塞到仙仙怀里, 转过身去抓住了男孩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拖着他使劲往电梯所在的方向前进。
　　他拖着的人不仅越来越沉，还越来越烫。
　　“快松手……Clay哥。”翼仔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光这么几个字都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他走路的样子像是陷在泥泞里，被胶水似的泥浆所纠缠、仿佛要被拖拽到无尽深渊中去。
　　安歌已经可以感觉到火焰的惊人热度，火舌宛若扭曲的蛇群飞快地窜了过来，从天顶和四面八方渐渐逼近。唯一的出口就只有前方电梯门，近在咫尺、遥不可及。
　　仿佛是迷宫大冒险的历史重演，但这次换成了翼仔被留在最后，这让安歌彻底慌乱起来。
　　当初救流风回雪，是经过了对现状的估量，虽然会冒一定风险，却仍然是以他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为前提的。假如当时陷入如今这样的绝望中，他断然不会将别人的性命置于自己之上。
　　然而，然而，这一瞬间，他什么也顾不上想，什么也算不过来，只知道死死抓着这个人的手不松开。
　　仿佛听到越子墨在说放开，他下意识地摇头，用力地反驳：“我不放开，不放开！不放开！”声音近似撕心裂肺。
　　仙仙和小星星焦急地喊着Clay哥，拼了命把他拖进了电梯中。
　　四壁变得透明的电梯周围刹那间被火焰吞没，也将男孩的身影一起吞没。
　　安歌的大脑罢工，拒绝去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怔然得像痴呆了一样，跪坐在电梯门后面，眼前的大火充斥天地，如同置身地狱。
　　没人去打搅他，电梯里静得仿佛坟墓。
　　过了不知道多久，安歌才被眼睛传来的干涩感刺激，他睁了太久，导致眼球表面干涩火辣，于是下意识地眨了一下。
　　于是眼前的景象刹那间发生了变化。
　　猛烈的火海深处出现了漩涡，稳定燃烧的火焰变得混乱无比，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收了一样，成片成片的赤红怪物争先恐后往那个中心奔赴而去。
　　不过短短十几秒，那遮天蔽日的火海仿佛枯萎成浅浅的湖泊，从齐腰高的火焰中冲出了一头巨大的人形生物。
　　说是生物，因为它看起来是在按照自主意识活动着。有着类似人的头部和身躯，但全部由火焰构成，像是个熊熊燃烧的火人。
　　但远比人类身躯庞大，安歌甚至还能看清它背后有同样熊熊燃烧的单只火翼、以及头顶的长角。
　　以及饱含邪恶的、黄玉色的冷酷眼睛。
　　安歌和那个生物的视线对上了。
　　神说，你们必将因自己的罪而遭受处罚。我的愤怒将从天而降，将有罪之人烧成灰烬，必令你们经历漫长的、残酷的痛苦而死。
　　烈火中的生物透着无与伦比的强大与邪恶，仅仅一个视线，就令安歌全身冰冷，呼吸困难，心脏像是被可怕的手掌紧紧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