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凭崽贵(9)

    苏白失笑，“我倒不怕处境糟糕，我就是好奇——妖怪终究跟人类不同，如果违法犯事后变成草木或者猪狗往野外一钻，你们还怎么找？”
    顾行周见苏白的确不是在烦恼的样子，于是也收回视线。
    “虽然不能百分百区分妖怪，但办案中我们自有一套程序，比如愿火检测仪。”
    苏白来了兴趣，紧了一步上前跟顾行周并排着走。
    “那是什么？”
    顾行周看了眼苏白快贴上他的肩，脚下顿了一瞬，又恢复自然地继续朝楼上走。
    “愿火检测仪能检测愿火浓度和痕迹，在九州犯案的妖怪，大多都会沾染愿火，所以总会留下痕迹。如果没有愿火痕迹，就需要七大家族支援了。”
    七大家族就是当初创建妖管局的主力。
    不过苏白对他们没兴趣，反而是“愿火”这个词他还没听过。
    “愿火是什么？”
    顾行周：“愿火就是太荒的灵气，它们流泻到九州后，沾染了人类祈愿的因果而发生异变，形成了可见的红色雾气——就是红雾区里的红雾。
    因为九州灵气薄弱，掉进九州的妖怪想要变得强大，就只有一个途径，吸收愿火。连带的，也吸收了愿火上夹带的因果。
    虽然这些因果是可以被消化的，但那需要时间。如果吸收了超过自己可消化的量，因果就会积累，长年累月，因果就消不去了，吸收愿火的人类和妖怪就会被因果影响，变得暴躁、易怒，或者性情大变。”
    苏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人类也能吸收？”
    顾行周点点头：“对，人类也能吸收愿火，从而变成半妖的状态，我们叫这样的人类为‘感染者’。实际上，在重叠区里的半妖，大半都是感染者，而感染者里，九成都不是自主吸收的。”
    说到这里，顾行周的眉头蹙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又很快略过了。
    他继续说道：“现在距离大崩塌已经过去了30年，在九州的妖怪多多少少都沾染了愿火。所以用愿火检测仪来判断犯罪嫌疑人，是现在的普遍做法。”
    “这样啊。”
    苏白沉吟了片刻，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有没有可能，登记居住证的时候，人类跟妖怪弄混呢？”
    这一次顾行周倒是斩钉截铁，“不会。大崩塌前人类的公民系统就已经很完善了，大崩塌后、妖怪居住证法案通过后，公民系统又筛查了一次。除非是有妖怪血统的人类出生后异变成了妖怪，并且没有上报，否则居住登记是不会错的。”
    说完，顾行周看了苏白一眼，敏锐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白扬起一个笑来：“没什么，好奇。”
    顾行周盯着苏白，没再说什么，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顾行周的办公室很大，装潢是苏白想象的性冷感风，不过细节上跟苏白以为的不太一样。
    苏白以为自己会看到窗明几净、干净整洁如样板房的办公室。
    然而事实却是：
    墙边的绿植枯了一半；地上滚着明显是给绒绒玩的几个皮球；沙发上大概是顾行周制服，从它们腌菜一样的造型来看，应该是换下没洗的；茶几上放着两个装着水的纸杯，烟灰缸里的烟蒂积了五六个；办公桌上的文件铺成一片，桌角还有几个文件盒摞在一起摇摇欲坠。
    顾行周进门，随意踢开地上的皮球，去书柜里拿出了几罐营养米粉，回头看到苏白还站在门口，于是抬了下下巴，“你随意，我给绒绒冲点米糊。”
    苏白：“…………”
    苏白：“好。”
    苏白抱着绒绒走到沙发边，捡着没堆衣裳的那头坐下了，顿了一秒，他又挪了个位置，然后从刚才坐着的地方摸出了一支中性笔。
    苏白：“…………”
    苏白把笔放到茶几上，然后怜爱地揉了一把他腿上的绒绒，真诚道：“辛苦你了。”
    能健康长这么大，一定很不容易吧。
    “咪？”
    绒绒被揉得一头雾水，思考一秒后，绒绒一个翻身躺在了苏白的腿上，张开四肢露出软乎乎的肚皮，还招呼苏白：“妈咪呀。”
    快来揉揉我呀。
    苏白失笑，不客气地双手其上：“哇，绒绒的肚肚好软啊。”
    绒绒：“嗯呀！”
    苏白：“冬天给我暖手好不好呀？”
    绒绒：“嗯！”
    苏白：“把绒绒变成手套给我用好不好呀？”
    绒绒：“嗯！”
    苏白一乐，捏了下绒绒的小爪子：“傻绒绒，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嗯啊？”
    绒绒：“嗯！”
    苏白忍俊不禁，不由起了点坏心眼：“那我把你卖了吧！”
    绒绒：“嗯……嗯？”
    苏白失笑，“你说嗯了啊，那待会就把绒绒卖掉吧。”
    绒绒：“？？？？”
    绒绒伸出四肢抱住苏白的手，着急地说道：“妈咪，绒绒，奈！”
    我这么可爱，不可以卖掉的！
    苏白笑出了声，抬起手来，却发现绒绒抱得太紧，直接把绒绒都提起来了。苏白怕他摔了，又放下去，五指轻轻挠了挠绒绒的软毛。
    “那好吧，绒绒这么可爱，就不卖掉了。”
    绒绒松了老大一口气：“嗯！”
    “米糊好了。绒绒，吃饭了。”
    顾行周冲好了营养米糊拿过来，放在桌上，然后伸手把顾行周腿上的绒绒抱起来放到了桌上。
    绒绒一大早就哭得山崩地裂，吃的那点儿也早消化没了，一被放到茶几上就朝着那盘米糊冲了过去。
    苏白：“…………”
    又记起了一些惨不忍睹的画面。
    苏白吸了口气，在绒绒扑进米糊里的前一秒摁住了绒绒的后颈皮。
    绒绒被强制刹车，本来就底盘不稳，被这样一摁直接“啪叽”摊在了茶几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迷茫地回头看过来。
    “咪？”
    妈咪你摁我干嘛啊？
    顾行周也有些奇怪，看向苏白：“怎么了？”
    苏白：“…………”
    怎么了？你居然问我怎么了？？
    苏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绒绒拎回怀里，然后看向顾行周，微笑：“我来喂他吃吧，有勺子吗？”
    顾行周却微微蹙眉：“他自己可以吃的，男孩子不能这样娇惯。”
    苏白：“…………”
    好的，这位先生还真是心里一点b数都没有。
    虽然昨晚苏白的想法是“不插手别人家育儿这样的家务事”，但今天他真的看不下去了。
    苏白：“顾队，首先，我赞同你的孩子要学会独立这种观点。但前提是他有自己独立的能力。——绒绒现在一岁不到，虽然妖怪幼崽的灵智比人类幼崽早开，但是身体发育却比人类幼崽缓慢。他现在连真身都没发育完全，走路都能摔跤，更不可能会使用餐具。
    这种时候，你让他独立，让他用兽类的方式自己吃饭，合适吗？”
    顾行周被苏白问得一怔，显然，在苏白之前，并没有人对他的育儿方式提出质疑。
    苏白等了几秒，见顾行周没有反驳，于是继续微笑：“所以，有勺子吗？”
    顾行周动了动嘴唇，憋了两秒才说道：“等一下。”
    说完，顾行周出门去了，过了一会又回来，手里拿着一支不锈钢的勺子。
    顾行周把勺子递给苏白，然后放了个手机在桌上，说道：“我先去工作了，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或者带绒绒出去玩，不要离开分局范围，这个手机存了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有事你可以打给我。”
    昨晚吃饭的时候，常山给苏白科普过手机和电脑，所以基础功能他还是会用的。
    “好，谢谢。”
    苏白道了谢，没去拿手机，而是先端起盘子给绒绒喂饭。
    绒绒从出生以来，还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有些懵。
    苏白也不急，把绒绒放到茶几上，然后舀了一勺米糊递到绒绒跟前，说道：“绒绒不可以动爪爪哦，张嘴，啊——”
    绒绒乖乖张嘴，第一口还会咬到勺子，但三口过后就知道怎样吃干净米糊还不咬到勺子了。
    很快，一小盘米糊就见了底。
    然后绒绒就发现，这次吃完饭，他的小短腿是干净的、身上的毛毛也是干净的，嘴巴上也是干净的。
    好神奇！！
    “妈咪呀！”
    绒绒惊喜地抬头看向苏白，抬起一只小短腿给苏白看，“咪呀！咪呀咪呀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