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再临(下)(76)
穆飞笑道:“你一定记错了。”
“没有吧,上次……”
“你记错了。”穆飞顺着它的头发,温柔地笑着,“我只听你的。”
“哦。”魔鬼松懒得想了,半眯着眼睛窝在穆飞怀里,像只猫一样享受着穆飞给它顺毛。浓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铺散在雪白的床单上,俩人相对而卧,鼻尖贴着鼻尖,四月的风微拂,将丝丝凉意带入室内,但他们靠在一起,却并不觉得冷,只觉得温暖从心脏的地方往外扩散,就连脚趾尖都是暖和的。
魔鬼松轻声道:“好安静。”
自末世以后,大部分的天津市民大批量涌入北京寻求避难,整个城市都快空了,他们住的地方周围几乎没人,每天都安静得仿佛世界上只能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那份安静,让人的心都跟着平缓下来。
穆飞小声说:“是啊,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们了。”
“好久没看月亮了。”
穆飞笑道:“我们去看月亮吧。”
魔鬼松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抱起穆飞,足尖一点就飞出了窗外,院中一颗松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生长,眨眼间就长高了四十多米,俩人的身体连接着树枝,被送上高空,落在了松树蓬松的树冠上。
他们躺在树冠上,握着手,看着墨蓝的夜空和漫天的繁星。
魔鬼松说:“今天的月亮不好看,不圆。”
“嗯,但是星星很漂亮。如果泥泥在就好了,我想泥泥了。”
魔鬼松轻哼了一声,“它和三儿不是快到了吗。”
穆飞戳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你吃泥泥的醋啦。”
魔鬼松把脑袋放到了穆飞的胸口,“它总是占用你很多时间。”
“你说泥泥?泥泥从小到大性格都很酷,既不怎么撒娇,也不粘人,它什么时候占用我很多时间了,我的时间大部分都花在你身上。”
“不对,你要给它准备食物,还要给它梳毛。”
“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泥泥是我养过的最省心的宠物了,不过,有时候我还真希望它能像阿布那么粘人啊,不然我这个主人当得挺没存在感的。”
“哼。”
穆飞捏着它的脸笑道:“你干嘛吃泥泥的醋,我们两个可是无时无刻都在一起的,我们的心意相通啊,你在想什么,我在做什么,彼此都知道,这还不够吗。”
魔鬼松小声嘟囔道:“不够。”
穆飞露出无奈的笑容。他能感受到魔鬼松复杂敏感的内心,魔鬼松想要的,是和他去一个没有任何人类和其他动物来打扰他们的僻静的森林深处,将自己的根系深深扎进地底,感受土壤的芬芳、雨露的甜美、大自然的壮丽与生机,他们就在那里安静地生活着,以巍然之姿矗立于天地之间,在最接近日月星辰的地方,赏昼夜交替、品人间寒暑,一直一直这样下去,直至百年、千年,那才是魔鬼松作为一棵树,所本能向往的。无奈魔鬼松这棵树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人。
穆飞抱紧了魔鬼松,“松松,如果你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们就回家吧,无论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我陪你在一个地方扎根,永远都不再移动,我们不用理会寒武意识,就算因此会少活很多年也没关系,因为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
魔鬼松的心脏颤动了起来,他回抱住穆飞,久久没有说话,内心在经历激烈地挣扎,穆飞就用那种平静地、温柔地思绪耐心安抚着它,他们是一体的,是灵魂的伴侣,是彼此的全部,这种全然没有秘密的感觉,让人感到阵阵心悸。
过了很久,魔鬼松才说:“不,我想活着,活久一点,活着就能看到你,和你吃人类的食物。我们到处走走吧,带我去漂亮的地方,说不定我会喜欢上这样的生活方式。”
穆飞双眸闪动着,声音有些发颤,“真的吗。”
“真的,等泥泥来了,我们就出发吧。”
穆飞重重亲了他一口,激动地说:“好,我们应该先去哪儿呢,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魔鬼松摇摇头。
“我们去南方吧,去苏杭,四、五月正是漂亮的时候,带你去看看南方的美景。”
“好,不过我讨厌海,水又咸又苦,难喝死了。”
穆飞笑道:“好,我们不去海边。”
魔鬼松想了想道:“不过,海里的东西还是挺好吃的。”
穆飞笑看着他,眼里尽是温柔。
俩人紧紧挨着彼此,窝在床上没头没尾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就手握着手睡着了。
第二天大清早,他们还没有睁开眼睛,就被一震浑厚如雷的啸声吵醒了,穆飞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魔鬼松不满地搂住他的腰,把迷迷糊糊地脑袋窝在穆飞的肚子上。
穆飞兴奋道:“松松,是泥泥,泥泥来了。”说着就想跳下床。
“你不要走……”魔鬼松小声嘟囔着,“我困。”
“我不走,我们一起去接泥泥。”
“不。”
“那你先睡着,我去接泥泥。”
“不,你不在我睡不着。”
穆飞哭笑不得,使劲揉了揉魔鬼松的头发,“乖,快点起来,泥泥肯定想我们了。”
魔鬼松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一头黑发如云般倾泻而下,遮住了它半张脸,把那俊美的苍白的脸映衬得格外让人动心,穆飞看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却觉得那根本不是他的脸,气质的差异可以让同样的五官产生千差万别的容貌。
穆飞感叹道:“以前还觉得看你像照镜子,现在越来越没有这种感觉了。”
魔鬼松道:“我从来就不觉得我们长得像。”
穆飞笑道:“也是,外人一眼就能分出来,。”
泥泥发出了第二声咆哮,把整个庄园的人都给叫醒了,老远地,他们就听着邓逍扯着嗓子大叫道:“泥泥,你还记得我吗,妈呀你怎么长这么大了呀。”
穆飞把魔鬼松从床上拽了起来,“走吧。”
魔鬼松利落地爬了起来,抱起穆飞,飞出去窗外,偌大的庄园里,一只巨型黑豹蹲坐在他们的别墅前,尾巴安静地放在身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姿态稳如泰山,穆飞看着它,忍不住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泥泥时,那瘦弱的、娇小的样子,他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托起它整个身体,转眼两年过去了,泥泥长这么大了,,无论是泥泥还是魔鬼松,都让他有种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的成就感。
魔鬼松猛地扭过头,皱眉道:“我才不是你的孩子。”
穆飞哈哈笑道:“我只是随便想想。”
俩人飞到了泥泥身前,一下子扑到了它身上,泥泥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他们几下,并用鼻尖蹭着他们的胸口,以示亲昵。
穆飞窝在泥泥厚实的毛里,笑看着魔鬼松,“松松,你准备好了吗,我们的旅途。”
魔鬼松拉住他的手,“随时。”
穆飞目光闪动,看着自己灵魂的知音、生命的另一半,露出了幸福、满足的笑容。
291、番外十五上 成天壁X丛夏
“天壁。”丛夏拎着饭盒走进地下射击场,看着正趴在地上练枪的成天壁,高声叫了一声。
成天壁带着护耳,没有听到,丛夏不敢从后面接近他,这么多年了,丛夏知道成天壁警戒性极高,如果自己随意从背后接近他,换来的肯定是和狙击枪的枪口面面相觑,于是便从侧边朝成天壁走去。
成天壁余光瞄到他之后,快速放下枪,摘下护耳,坐了起来。
丛夏跑过来,盘腿坐到他面前,“你在射击场呆了一下午了,不饿啊。”
成天壁看了看表,“好久没这么痛快的打一会儿枪了,都没注意时间。”
丛夏擦了擦他额上的汗,笑道:“赶紧吃饭吧,吃完饭我陪你练一会儿,我这射击好不容易练成优秀士兵的水平了,这段时间没摸枪,手又有点儿生了。”
成天壁点点头,捧着盒饭吃了起来。
丛夏就那么看着他吃,唇边挂着一抹淡笑。
成天壁吃了几口,便抬起头,正巧和丛夏四目相接,他道:“你吃完了?”
“早吃完了。”
“看着我干什么。”
丛夏眨眨眼睛,“你好看呗。”
成天壁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般吧。”
丛夏噗嗤笑道:“你这样叫一般,让别人怎么活。”
成天壁不甚在意地扒着饭,“男人的长相有什么用。”
“有用吧,你看柳哥以前不就是因为长得帅才那么红的吗。”
“那现在呢?”成天壁道:“现在长得好还有用吗。”
丛夏想了想,“现在好像确实没啥用了,也不好混饭吃了。”
成天壁继续扒饭,“所以没用。”
丛夏摸了摸下巴,“哎,你怎么好像挺排斥别人说你长得帅呢,就算没用,这怎么也算是好事儿吧。”
成天壁道:“不算。”
“为什么不算?”
成天壁放下筷子,“当初选人进特战组的时候,我因为长相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我当时才十八、九岁,很不服气。”
“哈?为什么?”丛夏有些想笑。
成天壁道:“我们执行的很多任务,都需要隐没在人群中,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长相最好没有任何特点,让人记不住。总之,长相没给我带来什么好处过,所以没用。”
丛夏看着成天壁刀削般的脸部线条,英朗俊美的五官,还有那健硕完美的身材,莫名地有些想揍人,他清楚记得四年前,自己第一次看清成天壁帽檐下的脸时那种惊艳的感觉,他也说不好自己对一个男人动心是不是因为成天壁长得太好看,反正他到现在,时不时地还是会看着成天壁就看呆了。结果这些外貌的附加价值对成天壁来说完全没有意义,丛夏有些郁闷,不想要给他多好。他问道:“那后来你怎么又进去了呢?”
“我不服气,亲自去找了特战组的组长,我说如果是因为我能力不够,我服,因为脸,我不服,要是觉得我这脸不行,大不了我去做手术改了。后来他还是让我进去了。”
丛夏惊讶道:“你就那么执着地想进特战组?”
成天壁顿了顿,眼神有一丝黯淡,“有一个对我来说像老师的人,曾经是特战组的一员,如果没有他,我说不定早就进黑社会了,因为他我去当的兵,进的特战组,不过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在一次境外任务里牺牲了。”
丛夏心头一颤。成天壁极少会说自己的事,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他的成长,这些几乎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分享过,就连曹知贤是他父亲的事,也是他们到了北京才知道的,哪怕丛夏认为自己是最靠近他的人,对他其实知道得也并不多。有时候,丛夏会觉得成天壁依然把心封闭着,不让别人靠近,包括自己,虽然自己并不乐衷于挖掘他的隐私,但是喜欢一个人,总想知道更多。
成天壁看他脸色有变,“怎么了?”
丛夏笑了笑,“没什么,就特意外的,你以前都不说自己的事。”
成天壁眨了眨眼睛,“我以前说过,如果你想知道,可以问。”
丛夏抓了抓头发,“其实也不太好意思问,显得我很八卦似的。”
成天壁轻声道:“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
丛夏笑道:“真的吗,你不会嫌烦吧。”
“不会。”
丛夏凑过去,靠着他坐着,“以前我找不着话题跟你聊,就老说些小时候的事,估计你那时候烦死我了吧,不过我觉得小时候的事儿真的挺有意思的,我特想知道你小时候怎么长大的,怎么这么不爱笑,不爱说话。”
成天壁很自然地圈住丛夏,让丛夏靠在自己怀里,同时两手也没闲着,一边把枪拆了装,装了拆,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成天壁的成长经历说白了就是爹不管妈不疼,完全性质地放养,从小也没得到多少家庭的温暖,所以性格一直很寡淡,丛夏很庆幸成天壁碰到了那个他称为老师的男人,并在种种缘由契合的情况下,命运把他送到了自己面前。
丛夏边听边和成天壁闲聊着,还学着拆装枪械,俩人一边聊天,一边玩儿枪,时间如水般流逝,他们却全然没有疲倦的感觉,丛夏是头一次跟成天壁说这么长时间的话,说得他口都干了,他却还觉得不够,他多想更了解成天壁一些,了解那些他没有参与过的成天壁的曾经,他是那么喜欢成天壁,霸占了这个人的现在和将来都还不满足。
直到成天壁发现已经快要半夜了,才放下枪,抱着丛夏的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坐了这么长时间你不累啊。”
丛夏笑道:“我一直靠你身上,这话该我问你吧。”
成天壁摇摇头,“没事。”
丛夏道:“走吧,我们回家睡觉去。”
俩人并肩走出地下射击场,往远处的别墅走去。这里方圆几公里内,只有他们的别墅还有几盏灯亮着,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有些孤单。
时节虽然已经立春,可入夜之后,气温还是接近零度,俩人穿得都不多,丛夏抓着成天壁的手放进了自己兜里,“哎呀,庄尧又熬夜了,小邓也是,一会儿我上去找他们去。”
成天壁道:“今天庄尧没在实验室,已经不错了。”
“也是,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特别聪明的人都怪得不行。”丛夏自己笑了起来,“我们这几个人,性格真是南辕北辙啊。”
“挺好的。”
“是啊,生活在一起不会无聊,哎,你看了小邓的房间没有?太有创意了,我进去都不想出来,完全按照加勒比海盗的风格装修的,比咱们的酷多了。”
成天壁淡笑道:“你都多大了。”
丛夏微讪,“也是,我都眼看三十了,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不是,加勒比海盗也不是只有小孩儿才喜欢的啊。”
成天壁捏了捏他的手心,“什么‘我们年轻人’。”
丛夏嘿嘿笑道:“你不是嫌我年纪大啊。”
成天壁道:“胡说。”
丛夏感叹了一声,“岁月不饶人啊。”说完自己笑了,“不过说实话,这几年我都没太有长岁数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四年明明过起来是很漫长的,可是回忆起来,好像又是昨天的事。”
成天壁道:“你跟四年前唯一的不同,就是你比那时候勇敢,其他没太大变化。”
丛夏笑道:“谢谢你这么夸我啊。你嘛,跟四年前最大的变化就是强得非人类了。”
成天壁没说什么,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从训练场到住的地方,大约有七八百米,但他们走得很慢。
今天是十五,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原本应该繁星密布的夜空,也在月华的辉照下藏了起来,清新的寒气洗刷着他们的胃,在不透风的地下室说了几个小时话的他们,原本大脑有些浑噩,吹了一阵冷风后,顿时困意全无。漆黑静宁的夜里,四周只有此起彼伏的虫叫,他们走在庄园里,就好像世界只剩下两个人类,就好像前方没有尽头。
丛夏忍不住想,居然只是跟一个人握着手走路,就能感觉如此地满足。在这个新家度过的每一分一秒,都让他觉得如同置身天堂。
成天壁轻声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会告诉你,不用急于今天。”
丛夏笑道:“好,其实只要是你的事儿,我都挺想知道的,你别嫌我烦我就行。”
“不会。”
“我的事儿也一样都不会对你隐瞒,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成天壁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柔和,“我知道。”
丛夏低笑不止,高兴都写在脸上。
俩人回到别墅后,成天壁先回房间了,丛夏挨个去敲庄尧和邓逍的房门,叮嘱他们早点儿睡。
回到房间,成天壁已经洗完了澡,正在床头看书,丛夏脱下厚外套,去浴室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看着浴室里新铺的米色瓷砖,想着他们亲手布置出来的新家,心情好得不得了,轻轻哼起了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