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小树精他膨胀了(22)
“我还记得的。”牧清重重点头,他像是邀功一般地说,“我什么都记得,一直都没有忘记。”
陆玉锵就坐在牧清的旁边,他同牧清接触的这一个月来,总会听他不经意地说起自己的那些过往和难耐的等待,他会用那种懵懂的,毫不在意的,波澜不惊的语气去诉说这十五年来孤独的经历,说者可能无意,而听着则格外痛心。
妖怪有十分漫长的人生,等待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司空见惯,从牧清的叙述中,他可能会觉得孤独,但又觉得是一件常见的事情,不过想念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思维,这才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难受。
他难受了,陆玉锵突然也觉得难受,他很想把牧清就这么抱进怀里,揉他的脸蛋,搓他的头发,捏他的鼻子,像是对待洋娃娃一样地养着他,这种情绪十分恐怖,有一瞬间他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赶紧回神,同他错开视线,继续低头去切牛排。
切完后他便放进牧清的碗中,替他蘸好酱,替他倒上牛奶,牧清在旁边同陆振东一起喝酒,喝得正起劲。
其实他不会喝酒,但这种大喜的日子意义非同寻常,牧清就破例了,说起来他跟陆振东也算是老哥们的关系,老哥们见面哪有不畅饮一杯的道理,江湖规矩牧清都懂,当时一直有不少人过来院子中找陆振东喝酒,牧清见多了。
“你会喝酒吗?”陆玉锵不由有些担心,伸手去拿牧清的酒杯,被牧清用那种含水眼给瞪了回去,牧清第一次瞪着他,不满道,“再喝一点,你急什么啊。”
看这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陆玉锵就知道他喝醉了,更是不想再让他碰酒,蛮横地去夺牧清手中的酒杯,牧清自然是不肯,同他争抢了好久。
抢着抢着身子忽然就上下颠簸了片刻,紧接着,一行清泪从他本就蓄着水的眼睛中滚滚而流,很快湿哒哒地流至下巴,浸入他的白色卫衣中,一摸便有濡湿的手感,不止是陆玉锵,旁边的向暖和陆振东也呆住了。
“小老哥这是怎么了?”陆振东也有些醉,羞耻的称呼随口就来,丝毫不顾忌辈分,他打了个酒嗝,半醉半醒地继续问,“你知道怎么回事吗锵锵?”
向暖也有些不知所措,站起来,拿了个蛋糕往牧清手中塞:“那吃点蛋糕,别哭了啊,蛋糕好吃的,就给你做的。”
在牧清还是小小清的时候,他在陆家好吃好喝地住了好久,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类型,那几天就突然挑嘴,独独喜欢吃芒果蛋糕,最好还加了奶油炼乳,一下能吃好几个,向暖自然是宠爱孙子的,每天都给他备着这些零嘴。
“清清别哭别哭。”向暖走过去拍他的背,一着急就说错了话,“让奶奶抱抱好不好?”
牧清说好的,向暖虚虚抱着他拍了拍背,他身上酒气冲天,喝得是多了,向暖受不了酒味,嗔怒去看陆振东,责怪他突然就把酒拿出来。
陆振东是个妻管严,敢怒不敢言。
陆玉锵大致能够猜到牧清难受的原因,平常时候他又好面子又坚强,断然是不会哭成这个模样,只能说酒后才发泄了自己的真实情绪,心中大概是真委屈万分。
这哭应该是既高兴又委屈了。
陆玉锵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一面慢慢叫他不要哭了,后来牧清越有人劝却哭得越凶,陆玉锵适时想起一个词叫恃宠而骄,实在没办法,就把他拉到了自己卧室,按着他在椅子上坐好,拿毛巾沾了水,给他擦脸。
牧清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自己来,陆玉锵把毛巾给他,他抱了一会儿又突然耸肩,脸埋进手心,说我今天好开心,语无伦次的,又说对不起了,一直哭,但是止不住,弄到后来就困了,耷拉着脑袋闭上眼睛,下巴磕在桌上,睡着了过去。
陆玉锵把房间让给他,自己出去找客房睡,一开门,猝不及防间看到他爸他妈佝着背蹲在墙边,挨着门听得开心,一见儿子就出来,双双尴尬地起身,说:“不哭了?”
“嗯。”陆玉锵把门带上,“不哭了,喝酒了有点难受。”
“哎。”向暖也不知道说什么,“老实说我现在的心还在跳,好端端一个孙子突然变成变成了我弟弟,乱的我难受。”
“本来就不是孙子。”陆玉锵跟他妈说,“我的事也慢慢来。”
他指自己结婚生子的事,结婚自然是不会结了,公开出过柜,生孩子,估计也不会生,这事慢慢来,都不着急,不过他妈想要抱孙子的愿望迫切,尤其是这回被她抱到了牧清尝到了甜头,更是心中对未来的孙子有了企盼。
尤其他还听说了,这个孙子会被三字经,认字,口齿清楚,一般小孩还没法同他相提并论,抱着出去在邻居中也特别好面子,也难怪向暖喜欢他喜欢得紧。
“知道了。”想暖应道,过了一会她追出去问,“那牧清户口的问题怎么办,放哪呢,要放咱家吗,我想了想,还是可以放的,当儿子放。”
陆玉锵说到时候问问他,不过他听说牧清已经有了正式的身份证,自己单独有个户口,只缺一个小孩子的身份证明,万一到时候又突然变回去了,可以用到。
牧清喝了酒后睡得沉,第二天中午才悠悠转醒,他先是摸了把脸,摸到脸上泪迹干枯,昨天晚上那些事也悉数涌进他的心头,一时间吓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睁眼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
蓝白色的装潢,其余部分便是黑色装饰,整个房间大到令人咋舌,大了别墅的房间不止一倍,中间甚至还有台阶,由台阶分成上中下三块空间,牧清睡得床位于最高处,能够清楚俯瞰一切。
他赤脚站起来,开门出去,衣服皱成一片,头发也乱着,但却迫切想要见到陆玉锵,如此走了几步后,正巧遇到进屋的向暖,两人对视了片刻,牧清先喊:“向暖姐姐。”
“清清醒了啊。”面前就是她宝贝了好几天的乖孙子,如今长得是比自己还要高了,向暖昨天一时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过缓过一晚就认清了现实,对牧清更是和颜悦色,问道,“要吃早饭吗?”
“嗯。”牧清边答边往四处看,向暖意会,就笑了,“找锵锵啊,他锻炼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陆玉锵脖子上挂着块毛巾,整个人跑得汗淋淋,刚好也推门进来,他身后泄了一地的晨光,带了一条白色束发带,衬得眉目愈发俊朗,身上的运动装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双手的手臂结实有力。
牧清站那儿喊:“锵锵啊。”
笑得都快开出一朵花来,他分明就是高兴的,昨天哭,一是因为喝了酒,酒精上头,二便是因为喜极而泣,所以才丢了脸失了态,陆玉锵走过去,嗯了一声,虚虚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就先进浴室洗澡。
下午的时候,他开车送牧清去荆江分所。
作为分所的正式员工,牧清拿着高到令人咋舌的底薪,自然也要为分所多费些力,他便想去看看那边的情况,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况且刘玄通在那边还说了,专门给他办了一份小孩子的身份证明,到时候万一变不回去了,那还能派上些用场,他讲义气,牧清也要讲义气。
到那边的时候是个大中午,他们进去时分所闹得厉害,桌子凳子飞得到处都是,吊灯坏了半只,地面全是粼粼反光的玻璃渣,踩一脚窸窣作响,就像是踩了一地碎了的干薯片。牧清跟陆玉锵慢慢走过去,见分所的几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围着中间一只被捆绑得严实的妖怪。
一只肉肉的大白胖子,巨大的头颅高高扬起,四肢及躯干却小得不行,整体比例失调,最为奇怪的是,他的脸上几乎看不清五官,或者说根本没有五官,只能依稀看到鼻子和嘴巴的影子。
牧清叫不出来,问刘玄通这是什么,是宴回替他回答的,是一种具有混沌血脉的妖兽,外形同混沌类似,但是又有些不同,应该是杂交种,不过混了好多血脉,所以能力远远不及混沌。它的嗅觉格外灵敏,靠吞噬其余生物为生,手中已经沾染了三条命案。
不过由于是杂交新品种,宴回他们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录,所以暂时根据他的外表,取名叫做白妖。
这种作恶多端的妖怪是要被关进妖怪监狱终身囚禁的,混沌是上古时期的四大凶兽之一,品行残暴恶毒,厌恶德行高尚之人,因此在上古时期时长助纣为虐,为世人所厌恶,拥有他部分血脉的白妖自然也继承了混沌凶残的性格,必不能放他在外面为非作歹。
白妖安静伏在地上,刚才他差点可以逃脱成功,但最后还是被分所的人合力抓捕,此时他受了极重的内伤,只能躺在地上苟延残喘,过了一会他几乎不存在的双眼微微睁开一道缝隙,忽然用鼻子用力在四处一吸。
他嗅觉灵敏,此时大惊道:“为什么会有金龙之气?”
金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几乎可以算是天道的宠儿,不过金龙早在多年之前就随着那一批大妖一起消失不见,他们本就物种稀少,之后世人就再没见过浑身呈现金光的天道之子。
白妖抬起他那张可怖的脸,视线在牧清身上久久停驻,随后问:“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金龙之气,你是我们的金龙大人?”
“你不是一棵树吗?”陆玉锵奇怪,“怎么成龙了?”
“你的身上——”这时候白妖又说,他看着陆玉锵道,“为什么也有我们金龙大人的气息。”
一时间,分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牧清和陆玉锵身上。
第30章
陆玉锵不明白:“不是, 你们看我干什么?”
分所几个人,性格正经的或是不正经的,皆都一脸惊奇地打量牧清和陆玉锵两人,后来是刘玄通站出来解释:“这个妖气是可以通过接触沾染的, 也就是说, 你们,你们睡过一张床?”
“单纯睡觉,字面意思。”陆玉锵哪里不明白他们的意思,突然伸手揽住牧清的肩膀, 将他圈至自己身侧, 问, “这样也会?”
“可能吧, 我也没跟妖怪试过,不太清楚这些细节。”刘玄通讪笑, 又退了回去, 后来是江晨晨抓住了重点,“所以牧清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金龙之气?”
一行人皆把头摇得好似拨浪鼓,说我们不知道, 后来目光就回到了牧清身上, 牧清见状也一脸迷糊,低头嗅了嗅自己, 道:“没有啊, 我闻不到。”
“小太子。”蛰伏的白妖突然开口叫他, “我叫巫其, 是道山的一名守卫。”
“道山是哪里?”牧清问他。
“在北方,您的宫殿就建立在道山,您是金龙一族的小太子。”
“金龙小太子叫什么名字?”宴回插嘴问道。
白妖依旧灼灼看着牧清,即便他的五官几乎透明不见,也能看出当中的狂热之情:“您叫牧回,虽然巫其不曾见过您真容,但气息不会错,您就是我们的小太子。”
姓氏倒是对上了。
巫其明显也是只上古的妖怪,不过能力低微罢了,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地被分所的几人降服,他看起来对那个所谓的牧回有着十足的崇拜之情,此刻滔滔不绝道:“那天您准备出门历练,我便守在路边等着您经过,不料当中有两只大妖互相争斗,伤及无辜,我被困在石下好些年,前几个月才逃脱。”
这好些年,怕是有个几万年了,这个戏剧性的转折让人只觉得哭笑不得。
宴回刚才原本还想从他嘴中撬出一点上古大妖失踪的原因,看这样子怕是连白妖自己都一脸迷惑,白妖还在继续吹嘘那个所谓的牧回:“当年您是金龙一族唯一的血脉,听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算是狐族的太子,蛟族的公主,都为您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