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包子店(38)

　　顾境手顿住了，略有点急切道：“我不是，我没有……”
　　“行了啊，我说真的，你放过我头皮吧。”沐子易都快哭了，“你再弄下去，我头发就成地中海了！到时候讨不着媳妇，你怎么赔我？你一大老爷们又不可能以身相许肉偿给我！”
　　顾境喉结微动，一句“我可以”差点脱口而出。好在他尚有一丝理智，压下这句不着边调的话语，转而请黄小棋过来帮忙。
　　黄小棋手巧，又拿了不少发卡，好不容易将发冠固定在沐子易的短发上。
　　弄好之后，沐子易双手张开，转了一圈，问道：“如何，过得去吧？”
　　大红的龙凤呈祥帔褂，腰身曼妙，裙下摆挺括有形。带着珠帘的精致发冠之下，一双桃花眼微弯，未笑已含三分情。鼻挺而精致，唇薄而漂亮，肤白而干净。
　　赵蔓喃喃自语：“我的天，男装帅女装美……还给我活路吗……”
　　黄小棋却皱起眉头：“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沐子易也皱起眉头：“我也觉得。”
　　顾境怔怔道：“你没有胸……”
　　没有胸……沐子易恍然大悟，随后打开自己的背包。小肥猫从中跳出来，吓得黄小棋小小惊呼一声。
　　沐子易没理会她，自个低头翻找起背包。不过翻来翻去，始终翻不到什么得用的东西。
　　“翻不到就算了，这年头平胸的女生挺多的。”赵蔓小声劝道。
　　“不行，太别扭了，我一直男没法忍啊！”沐子易急吼吼说道。
　　直男？赵蔓微妙地望着那人比女生还曼妙的腰身，比女生还精致的小脸，再看看他身后似乎对“直男”二字并不了解，温柔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的顾境。她心里撇撇嘴，赌五毛，这位女装大佬直不了！
　　“直男”沐子易翻找了个遍，也未能找出合适的东西顶着。他失望地抬头，想问黄小棋有没有。不过抬头之际，他双眸无意间扫过正在打呵欠的小肥猫。电光火石之间，他眼睛一亮，朝着小家伙伸出魔爪……
　　片刻之后，他伸手托托胸部，不满道：“有点大了。”
　　赵蔓：“……”
　　黄小棋：“……”
　　顾境：“……”突然觉得，他应该对蠢猫好一点，毕竟它也是有点可怜的。
　　“喵~”小肥猫闷闷的声音传来，沐子易赶紧拍拍右胸，那儿鼓起的是小肥猫的屁屁。他道：“乖崽，别乱动，就这样睡会，啊！”
　　“喵呜……”小肥猫软软叫了一声，还真就不动了，蜷在主人怀抱里的它安全感幸福感满满。头紧贴着主人的左胸膛，它打了个呵欠，伴随着主人稳而规律的心跳声沉沉入睡。
　　沐子易一手托“胸”，小心翼翼转个圈，感觉挺牢固的，这才松了手。他再次抬头，问：“怎么样，这回不奇怪了吧？”
　　“还……还行。”赵蔓特别没底气说道，胸确实大啊……更显得包老板身姿曼妙了。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再看就自卑了。
　　黄小棋颤着手，递出一支口红，小心翼翼道：“这是那户人家一并配送过来的，你要不，抹点？”
　　沐子易还真就接过来，往唇上涂涂抹抹。抹完了，他面朝顾境，说道：“怎么样，没抹歪吧？”
　　顾境傻愣愣地望着他，半响回不过神来。
　　恰到好处的娇艳红唇和错落有致的摇曳珠帘凤冠，再配上沐子易那双精致勾人的桃花眼………
　　顾境心跳错乱不已，脑海里一片纷纷扰扰的想法，最终只剩下一句诗。
　　他启唇，怔怔说道：“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前人白居易的诗，搁在此处，正好合适。
　　沐子易笑弯了眼，眉飞色舞道：“顾老先生原来是位文化人呐！夸个人还得文绉绉。”
　　赵蔓也难道露出一丝笑意：“要我的话，大概只会一句话——女装大佬真心美！”
　　黄小棋沉默不语。心里却想，确实很美……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这般装扮着，嫁给自己心仪之人……
　　沐子易翻了个小白眼：“呸，小爷我只是追求完美！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未待他继续自恋，就听一阵敲门声。
　　“小棋，你好了没，快点！”
　　黄小棋慌乱地站起来，高声应道：“再等一下，这种衣服和发冠太难弄了。”
　　“快点，人家迎亲轿子都来了！”
　　“哦。”黄小棋高声应完，慌乱地望向沐子易。
　　沐子易挑挑眉头，指指床沿托盘放着的红盖头：“给我盖上吧。”
　　黄小棋赶紧拿起来，正准备给他披上去，半道上却被一双纤白大手截了胡。
　　她眼睁睁看着顾境沉默却轻手轻脚地将红盖头披到“新娘”头上。他在沐子易耳边，低声喃喃：“别担心，我会一路护你。”
　　沐子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酸涩难忍却又带着丝暖意。上一个说会护他的，是他母亲。自母亲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说，会护着他了。
　　隔着红盖头，他默默点了点头。尽管，他不认为自己此时需要旁人来护着。
　　顾境之后在屋里设了个结界，护住赵蔓，又设了个小小的障眼法，好让屋外那些人误以为赵蔓的两位“表哥”都还在昏睡中。
　　再之后，黄小棋搀扶着站不直身板，仿若醉酒的“赵蔓”，打开房门。而顾境，隐了身形紧随其后。
　　“出来了出来了，新娘出来了。快快快，帮忙扶到轿子里。”
　　“对对对，小心一些，红盖头别弄掉了，不吉利的！”
　　“唉这新娘子，怎么感觉胸比先前看到的大了许多？”
　　“嗨，你就看了人家一眼，还是大晚上的，说不好看错眼了呢，人家胸本来就这么大……”
　　“也是，说不好跟衣服也有关系。怪不得人家看不上小棋，小棋脸蛋长得不如人家就算了，身材也是没得比的……”
　　搀扶着“赵蔓”的黄小棋：“……”
　　……
　　“赵蔓”很快被扶上轿子，然后由孔武有力的轿夫抬起，身后缀着黄小棋一家子，一路沉默前行。
　　将近一小时后，轿子停下了，沐子易也感觉到那股森冷阴气。他微微勾唇，配合着由黄小棋及她母亲一并扶出轿子，进到屋内。
　　黄小棋的母亲讨好地朝着前方喊：“孟神婆，新娘来了。”
　　前方传来阴沉沉的声音：“夜长梦多，直接拜堂吧。来人，有请陈少的神牌。”
　　有人捧着神牌走上前来，只听神婆神神叨叨好一会，又是摇铃又是跳来跳去。片刻后，她喊那人松手，就见那神牌自己漂浮在半空中。空气一阵扭曲，一个身着黑色滚红边，绣有龙凤呈祥婚袍的身影手捧神牌，若隐若现。
　　黄小棋一家人呼吸一窒，诺诺地低头不敢看，不敢听，不敢言。
　　神婆这会亲自上前，与另一人从黄小棋与她母亲手中接过沐子易，扶着他走到堂前，与那神牌齐平的位置。
　　黄小棋掌手满是冷汗，心里不住祈祷。也不知是祈祷这场冥婚顺利进行，还是祈祷沐子易能顺顺利利干翻鬼物。她想，她始终是自私又恶心的人……
　　不消片刻，神婆喊道：“陈少，开始吧。”
　　她说罢，一只手按在沐子易头上，随时准备按下去。阴沉沉的声音不带一丝喜意，喊道：“一拜天地。”
　　“慢。”阴冷渗人的声音响起，手捧鬼牌的鬼物冷声说道，“他不是赵蔓。”
　　神婆手一抖，震惊地抬起头。
　　沐子易唇角微勾，挣开那神婆的手，正准备自揭盖头，却见那鬼物惨白如霜的手先了他一步。
　　鬼物陈少掀开面前这冒牌新娘的盖头之后，却是愣住了。
　　凤冠的珠帘之下，一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眸中神采勾魂夺魄。那形状漂亮的红艳嘴唇，正勾起一道戏谑的弧度，直勾得人心痒痒。
　　半响，那鬼物轻咳一声，用嘶哑阴冷的嗓音说道：“继续拜堂。”


第39章
　　布满白色“囍”字与魄蜡烛的屋子里, 鬼物的一句“继续拜堂”让所有人都愣了, 懵了。
　　沐子易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蛋，难道他女装的杀伤力太大了？这可咋整, 他都做好干架的准备了……
　　神婆小心翼翼道：“陈少, 您是说, 继续跟这冒牌货色拜堂？”
　　“是啊, 你确定要跟老子拜堂成亲？”沐子易笑嘻嘻将盖头彻底掀翻, 清亮的嗓音带着丝不怀好意，却是极为明显的男子嗓音。
　　听到这把嗓音, 鬼物震惊地望着沐子易, 目光在他巨大的胸前与纤细腰线扫过, 又望向那半遮半掩的脖颈。只见白净的脖子上，男性特有的喉结正在小小移动着。
　　神婆手指着沐子易, 哆哆嗦嗦道：“这冒牌货还，还是个男人！”
　　“对啊，还是个纯爷们。陈少啊，你难不成男女通吃？”沐子易笑得越发肆无忌惮。
　　陈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沐子易，咽了咽口水道：“那又如何, 反正已经做鬼了, 娶妻又不能生子！便是娶了男妻, 又如何！神婆，继续。”
　　“这, 陈少, 这要是您母亲追究起来……”神婆迟疑了, “再者，此人来历不明，目的不纯……”
　　“我再说一遍，拜堂！”鬼物陈少不耐烦说罢，转而对沐子易温柔道：“你放心，今后，我会护着你的。”
　　鬼物陈少说这话的时候，那张略显清秀的脸上满是认真。沐子易却只觉得好笑，而他确实也笑了。
　　相似的话语，从顾境口中说出来，带给他的是酸涩与感动。从这鬼物口中说出来，他却只觉得嘲讽而好笑。
　　他眉一挑，一把推开那试图将不明符纸贴到他身上的神婆。手掌翻飞间，一条粗且长的鞭子于浮现于手心上。
　　他笑得极为嚣张：“想娶小爷我？做梦！爷哪怕是个弯的，也有大把人排着队等爷去挑，哪还能轮得到你一无财无貌无能的花心鬼物！”
　　说话间，沐子易眉眼里满是自信与骄傲，神采飞扬的模样直让那鬼物看得两眼发直。
　　那样仿若自带光芒的神色与红色嫁衣相辅相成，使得他如何都挪不开眼。
　　自懂事起，他就向往独立自主且有个性的女生，可惜生前遇到的个性女子要么长得丑，要么外强里弱，再要不然便是对他抵死不从。
　　他便是死在对他抵死不从的一名女子手里，那是一个刚烈如火的女人。如今时隔半世纪，他早已经记不得那个女人的模样。可他就是知道，那女人绝对比不上眼前这位男扮女装之人。
　　男的也好女的也罢，他要定这人了！
　　不从？呵，人还能斗得过鬼不成！
　　鬼物嘶哑着嗓子，道：“孟神婆，帮我拿下他。记着，别伤了他。”
　　孟神婆却未能如他所愿，而是抖着嗓子，惊恐地喊道：“陈少……”
　　鬼物歪了歪脑袋，转头望向她。却见她面带恐慌地盯着他的后方。他于是转过头，望向那处。
　　只见摆着香炉与白烛的木桌旁边，本该尊新人双方至亲的座位上，坐着一名俊美男子。此时那名男子，目光沉沉盯着他，面无表情。
　　那一瞬间，鬼物仿佛回到生前最后一刻，重新体会到被死亡的恐惧所支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