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天前的夜晚之后,乔洛和化云的第一场博弈宣告结束,落点定格在排行榜上消失的“蔡倩”的名字。
白色联盟的军师,一直尽心尽力地维系着整个联盟的运转,这个目前除了化云集团外唯一一个还留存的玩家组织。她见证了这个组织最初的诞生,却在黑夜里遭到了联盟成员的背刺。
那个人说巧不巧,正好是接连几次试图找乔洛不痛快的娃娃脸。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埋下的卧底,也不知道指令是如何传递,等白色联盟反应过来,娃娃脸早已跑的没影了。
失去蔡倩的联盟就像失去了主心骨,在化云的重压下,终于开始走向瓦解。
人群中心,白须老人拄着拐杖撑起透支异能后尚未恢复的身体,站在过去蔡倩站的位置,勉强镇住躁动的人群。和方良一同的赵长鸣一回来就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到现在还没从房间里出来。
吵嚷的大堂有一瞬间让乔洛以为自己来到了邻里乡间。
“方大爷,我家孩子已经快三天没喝上奶了,您之前答应过我们的,不是说加进来奶粉供应都是足够的吗?”
“还有我、还有我!我定做床板等了快一个月还没拿到,我朋友还等着用呢。你不给我床板,单给我放开房间权限有什么用!”
“我钥匙被化云的龟孙抢走了,你们啥时候给我整回来?我今晚没地儿去了啊!”
……
就在这时,一人朗声道:“行了,都别装糊涂!我们早就知道化云让工匠孤立了联盟,不管我们再怎么闹,我们的衣服、褥子都到不了我们手上!”
“凭什么!”
“那我的房间呢!”
“哼,蔡倩在的时候脾气好还能帮你管管,这种私人仇怨你自己解决吧。”
“再不解决,信不信老子现在就退出联盟!”
……
骚动声一浪高过一浪,最后涌向中心的方良。
这样的场面他太熟悉了,在他还在东区的时候就完完整整经历了一遍,而现在又一次在西区上演,而不变的是,他依然无能为力。
化云的手段屡试不爽,他清楚地知道,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很快,白色联盟也将步上“三胖子”的后尘。
拄着拐杖的老人深深叹了口气,他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表情。他还看到了蔡倩新人的副手,此时也站在人群当中。
他目露讽刺,心中升起一丝悲凉,凝结成怎么也散不去的郁气憋在心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还记得三年前,白色联盟以“守护”为初心,借用“林白”的名头,一点一点发展至今。那时,他的三胖子也正当繁盛,他带着自己的组织成员一起来西区拜访。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举办了一场欢乐的庆典。
共同创办联盟的人已经逝去,为联盟忙前忙后操持的人也已经离开。
值吗?他们的付出值吗?
方良深深吸了口气,气沉丹田,撑着拐杖站在台面上破口大骂。从三年前开始一天一天、一件一件数来,一字不带停顿,唾沫横飞,说到激情处,还不忘把地面敲得“砰砰”作响。
人们一时呆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最后,方良一锤定音:“……一个个的跟个大号奶娃娃似的,真当自己是个三十岁的孩子啊!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听风就是雨,在轮回待这么久了,还天真成这样,我都替你们丢脸!”
“一个个吵吵嚷嚷,真待不下去就马上滚!老子懒得伺候你们。”
“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赵忠搬来的椅子上,不动如山了。
大堂一片死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半拍得炸成一锅粥。
方良板着脸,面不改色地被人指着鼻子唾骂,目送人们离开。
很快,大堂空了下来,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显地格外萧条。
他目光随意一扫。
赵忠罩着宽大的黑袍沉默地站在决策台角落;佝偻的工匠摘下脸上的无框眼镜,缓缓从隔壁的房门走进来;金发的少年和他高大的骑士一前一后,静静地站在大堂角落,和他一起目送这场谢幕;除此之外,还有一对没什么印象的兄妹。
坐在座位上的老人仿佛又年轻了十岁,他嘴角的白色胡须动了动,似乎发出了声哼笑。
方良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还要完成最后的一件事情。
他撑着身体,一步一步缓缓向乔洛走去。
刚一来来到乔洛面前就直直下跪。
乔洛一愣,连忙伸手去拉,却因为力量不够,没能拦住。他无奈地蹲下身:“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拿出求人的态度。”方良直视前方。
“白色联盟如今只剩下六人,希望你能够伸出援手,帮助我们抗衡化云!”
不久前他刚说过不需要乔洛的报恩帮忙,结果现在,他不仅接受了关于布鲁克斯的出行信息,被乔洛安排救下,还开始主动请求起对方了。
还好他长得比较老,脸皮厚,方良忍不住想。
“我可以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一切。三胖子、布鲁克斯、白色联盟……化云,还有乌桦云……”
乔洛微微歪了歪头,目光平静而温和:“这是你的交换条件吗?”
“不,当然不是。这不是交易,只是……”方良顿了顿,半晌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只是坦诚而已。”
乔洛轻轻垂眸,他明白他的意思了。
方良救他不是交易,只是希望他活下来;而请求他也不是交易,只是希望他能够答应。方良还是那个纯粹的方良。在他当场大骂,果断地选择解散的时候,乔洛也忍不住诧异了一瞬。
在对方期待的注视下,乔洛却缓缓摇了摇头。
“为什么?”方良询问。
乔洛看向他,“你想要我什么样的帮助呢?安全屋吗?”
“是!安全屋是基础,人是中间,工匠是最上层。化云已经按照这样的手段吞并很多组织了。东区已经被占领,再这么下去,西区被占领也是迟早的事情。如果让化云在酒肉林里一家独大,要是再发生外圈这样的事情,人跑都没地方跑了啊!”
方良收住激动的情绪,落寞地低垂下头,“当然,我不是要道德绑架你的意思,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不掺和这污水,也是好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乔洛平和道,“只是……”
方良抬起头,紧紧盯着他。
乔洛收起脸上面具般规整的笑容,正色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这里只是副本。”
方良一愣,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乔洛再次强调,“这里只是副本。”
“我不关心安全屋一共有几间,化云占了几间,联盟又占了几间;也不关心这里的民众有多少人在化云,有多少人在联盟。我只在乎一件事情——”
“通关。”
“哈哈哈哈。”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来这儿十多天,总算听到一句正常的话了。”
大堂中央唯二留下的一对兄妹并排走来。
黑发黑眼、长相清秀的哥哥挠了挠眼睑下粉色的OK绷,笑道:“副本就是拿来通关的,怎么还在这里过起日子来了。”
妹妹纱有里抱臂,一头黑而长的直发垂至腰处,梳着乖巧的平刘海但脸色冷然,“哼,说是轮回者,不如喊他们‘酒肉人’。”
哥哥自然地向乔洛自我介绍。他叫风见,妹妹叫纱有里,他们是最近刚加入白色联盟的,甚至是刚来酒肉林不久。一直在打探副本规则,却总是找不到任何关于“榜单”的信息。
风见话音刚落,方良忽然爆发出一声爆笑。他仰头,嘴巴大张,手舞足蹈地来回反复走动。
自他遭到异能反噬后,那双年迈的双眼头一次散发出这样惊异的光线。
“你说的对,你们说的对。我竟然、我竟然……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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