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别遇上那种长得很像浆果的野怪——不过话说回来,哪来那么多野怪?这里可是落花汀,离无人区远着呢,野怪不可能穿过市区跑这来。
而且野怪风餐露宿,一个个长得都都歪瓜裂枣的,哪有这种品相?
兰登满脑子“发财了”,獠牙暴露的脸上露出了豺狼相,就在他堪堪碰到小浆果的胳膊时,附近草丛里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卸力!”
兰登脚踝莫名一软,踉跄着往前扑倒。
小“浆果”——茉莉现在的等级,其实看不清血族的动作,听见“悲伤”大哥的暗号,她想也不想地一跃而起,抡圆了胳膊把一记“审判”抽在了血族脸上:“你给我去死!”
一级“审判”抽不掉血族的脑袋,但抽个巴掌印没问题。兰登脑子里“嗡”一声,一侧獠牙松动,猛地意识到,自己真的遇到了野怪!
“贼太阳!”兰登咬牙骂了一声,蛮力将面前这长了爪子的小生物撞开,心想,“落花汀的保安都去晒日光浴了吗?”
“大部分野怪单体战斗力很弱,他们的可怕之处在于狡猾和团体作案。”兰登脑子里自动播放起尾区的安全宣传。
因为靠近无人区,星耀城时常有野怪出没,尾区的“野怪防范守则”就和腹区群岛上的“地震火山紧急避难守则”一样,人人耳熟能详。
“首先,务必确保您穿戴好了皮衣,谨防野怪使用紫外光等工具;快速按动手机开关键五次,最近的救援队将立刻定位到您;除非确定对方只有一只,否则,在无法判断危险性的情况下,非专业人员不要尝试与之战斗,设法迅速离开。请务必牢记,我们是造物主眷顾的高贵血族人,奔跑速度远超浆果动态视力极限,哪怕是野怪浆果。”
兰登一把将身上的浆果皮衣拉上,用那惨青色的死人皮护住自己头脸,奋力挣扎着,转身跑向自己的货车——他手机在车里!
“如果发现手足麻痹、灼痛、刺痛、知觉扭曲等被野怪蜇伤的症状,请保持冷静,一两次的野怪伤害不会让您失去行动能力,而野怪的攻击范围极少超过十米……”
对,只有十米。
兰登脚腕仿佛化作了一团棉花,但他咬咬牙还能跑。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撒开腿,十米只要几步……
突然,他瞳孔缩到了针尖大。只见一团明亮的火光迎面扑来,火光中走出一个略微有些佝偻的瘦小身影,周遭空气迅速升温。血族连滚带爬地躲开火球,抬头看向那白色长袍下涂着油彩的脸。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孔,微微耷拉成三角形的眼皮压出两只深渊一样的棕色眼珠!
“切记,”守则里加了星号,“这或许反常识:但请千万小心年老的野怪浆果,他们往往非常危险。”
那一瞬间,兰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战栗感从脚底下涌上来,他听到了一声震动了灵魂的轻笑:“您害怕了吗?”
血族的恐惧一下被点燃,怪兽一样将他囫囵个地吞了下去,兰登脑子里刹那一片空白。
一级的火种技能很难给血族造成实质性伤害,二级的霍尼老人可以把这个血族烧伤,但火种能力本身穿不透血族皮肉,也就是说,她无法像引燃法官那样直接让血族自燃,只能手搓火球砸对方。
但这种火并不是神话传说里扑不灭的神火鬼火,血族也会跑,也会在地上打滚,如果不辅以其他手段,很难一击致命。
二级已经是火种中的精英,如此悬殊的战斗力,就是人类必须躲躲藏藏才能在世界夹缝里苟且的原因。
然而这一次,攫住血族神智的,是他自己的恐惧。
乌鸦一直躲在暗处观察。
挨了茉莉一嘴巴之后,血族先生只是吓了一跳,从表情上看,他大概主要是愤怒不解,恐惧没多少。可见人类即使是火种,对血族来说威胁也不大。
然而血族先生的反应是不纠缠也不反抗,尽管恨得獠牙痒痒,却一点没想当场报仇,就像知道茉莉身后还有同伙。可见尾区吸血鬼对付人类火种的围杀相当有经验,大概就跟沿海人民多少都有点水性一样。
没办法,只能让最有威慑力的霍尼队长出面,“极乐”李斯特稍微加工——一级极乐制造的幻觉很假,容易看透,因此动作越小越好——乌鸦只是让他少许扭曲了霍尼的脸,让她老人家看着更恐怖一点。
三步完成,乌鸦终于如愿看见了吸血鬼身上炸开的恐惧,抓住时机弹了个火花过去。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斗得过自己呢?
血族瞬间就像一头从小用细锁链绑住的小象,困在精神囚牢里,纵使力能扛鼎,也一动不能动了。
此时,“悲伤”连放了两个“卸力”都没能掀翻的血族瑟瑟地蜷在地上,肿着脸,惊恐地瞪着眼前的黑发“野怪”。
“您乖一点好不好?”乌鸦露出为难的抱歉表情,“不然死相可能会不太好看。”
血族连气都不敢喘了。
乌鸦端详了他片刻,伸手拉开血族匆忙间还敞着条缝的人皮衣,扒拉出血族惨白的真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
体表冰凉,骨肉异常坚硬……
“哇,”他惊奇地想,“吸血鬼居然也会斑秃!”
兰登哆嗦着,只觉得眼前可怕的怪物像是盘算着从哪下口似的,在他脑袋上一通乱摸,方才被野怪抽过的脸上一阵刺痛。
“我要死了,我完蛋了。”被恐惧侵占了全部意识的血族脑壳里一时放不下别的念头。
大概怪物还不饿……或者是有别的方法折磨他。黑发的野怪没咬他,颇为和善地跟他商量:“您刚才把小朋友推了个跟头,挺没素质的,我觉得您还是道个歉比较好。”
兰登忙带着哭腔朝空气大喊:“对、对不起!”
乌鸦叹了口气:“一点也不真诚。”
可怜的血族肝胆都缩了一下,胡言乱语起来:“我错了,对不起,我是吃屎晒太阳的杂种,棺材里都是向阳花……”
乌鸦在他耳边打了个指响,血族乱溅的话音戛然而止。
“我们需要搭您的顺风车去个地方,可以吗?”
“恐惧”阴影笼罩下,别说搭车,就是乘坐兰登先生本人,他也不敢不可以。
乌鸦站起来——这回他长了记性,起身时动作又克制又稳重,背面看像个资深的骨质疏松症患者。
倒霉血族本想爬起来,发现自己比对方动作快,那长着浆果面孔的恐怖妖怪还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一下。兰登唯恐对方再蛰他一下,忙又屁滚尿流地趴了回去,直到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地上这么凉快吗?要不我雇几个人来抬您?”
旁边“悲伤”大哥目瞪口呆,看着这血族男人就像条牵绳的狗……不,绳都是隐形的——夹着不存在的尾巴乖乖地跟着乌鸦走回货车,客客气气地关掉集装箱里的制冷,恭请他们上车。
难怪在船上,他敢轻描淡写地说“来都来了”!
“悲伤”先生看了霍尼一眼,正好对上自家队长的目光,登时恍然大悟,心说:“难怪老太太态度变了,她老人家在船上那会儿就看出来了啊!”
他们这支火种小队身经百战,不是没猎杀过血族,可那往往需要提前踩点、事先布置陷阱、反复预演等一系列复杂步骤,行动中往往还得借助工具。
再说猎杀和绑架哪是一个难度?
就算是二级的攻击型火种也很难将一个血族成年人一击毙命,稍不注意就会被反杀……一个辅助型的火种绑架血族,抢劫车辆……听都没听说过!
经验丰富的“悲伤”先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个看起来刚成年的年轻人压根就不是新火种。他在驿站接收遗留物里的“恐惧”不是觉醒,是合并新方向——也就是说,他至少是个三级“巫师”!
“悲伤”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三级是什么概念?那可以在尾区神秘路线的大本营“圣地”里捞个长老当!他们“圣地”一共才四位长老,其中两位还是单方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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