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沙尼脸上的欣喜变得更清晰了一些,就像是她期待眼前的少年问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善’是文字的妖怪,所以,但凡是曾经反复读过这些文字的人,我都能够记住他们,哪怕是他们已经投——”
小沙尼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这个时候,突然从帐子外传来了清脆的铃铛声响以及金属铁链碰撞的声音,这声响让趴在床边原本正仰着头与张子尧说话的小沙尼面色大变,她那洁净稚嫩的眼角染上了红,增添了一丝丝妖艳,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背部紧绷地转过身去——
一阵凉风吹过。
帐子的帘仿佛被风轻轻掀起一角,而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夹在铁链碰撞声和铜铃声中传来……
“——我就不明白了,那位哪里看出咱俩特别闲,明明忙的脚朝天恨不得用四条腿跑着去干活,结果却被人当做闲人似的,用那番嫌弃的模样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去看着他。”
“'——……”
“——有什么好看的!嗯?老范你就告诉我,都揪着判官的耳朵破例给查了那小孩阳寿未尽,还有什么好看着的?!出了什么事还能死了不成,最多遭遭罪,谁年轻的时候没遭过罪?没遭过罪怎么长大?这小心翼翼的,凭什么我就问你凭什么,区区一个小孩,居然让咱们俩这么大的大人物来当保姆……”
“——……”
“——老范,你说句话,别板着张脸搞得你多不爽似的,不爽你就说出来!大声说出来!”
“——行。”
“——哈?”
“——我说,你闭嘴成不成?”
“——哈?!”
“——烦死了。”
“'——我……我就操.你娘了!你嫌我烦,不想过了就拆火吧!老子面对你这张死人棺材脸几百年我他娘还早就腻了呢!几百年前就腻了!”
伴随着其中一人的咆哮声,张子尧和小沙尼眼睁睁看着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帐子,两人在帐子中站定,借着外面的月光不难看见他们的长相——
其中说话那人身着白袍,头戴高帽,上书“你也来了”,他面色苍白,身材纤细高挑,眼边有像女人胭脂那般的红色阴影,眼角高高挑起,虽是面容俊美,却让人觉得极为刻薄的模样;另外一人身着黑袍打扮,头上帽子上书“正在捉你”,想比起身穿白袍那个,他倒是身形高大强壮,浓眉似剑,皮肤是健康偏黑的模样,他袖子上挂着个铃铛,在白衣服那人喋喋不休时,他便一脸沉默……
居然是黑白鬼差二人!
这会儿两人进了帐子站稳,白无常便径直看向房内,与趴在张子尧窗边的小沙尼对视上,便微微蹙眉,凶神恶煞嚷嚷:“何方妖孽胆敢在此地撒野!还不快快给大爷束手就擒!”
他话语刚落,在他身后的墙壁上便亮起一道光——
黑无常那个不由分说拽着白衣服的往自己身后一塞,手中那块木头手牌指向画卷所在方向,杀气四溢!
紧接着,一白袍小童从画卷里跳出来,然而他手中却并没有拿着武器,只是双手拢在袖子里,他用那一只金色的眼面色从容地与面前身着黑衣之人对视——只消片刻,后者便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惊讶道:“素廉大人?”
喔呵,张子尧挑起眉看了看远处又看看此时爬上床躲在自己身后的小沙尼,心想今晚有点热闹啊。
“黑白无常,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素廉微微蹙眉,露出小大人的模样。
“新上任的蜚兽么?在哪在哪?”白无常从黑衣服的身后探出个脑袋,看了周围一圈后将目光定格在素廉身上,“哇,好矮!”
“……”
素廉的神情变得越发冷漠。
黑无常伸手捂住白无常的嘴将他推到一旁,冲着素廉微微一鞠躬便转身往里屋张子尧他们这边走,一边走一边道:“近日无悲城进了些外来的东西,有位大人听闻此事,放心不下便叫咱们兄弟二人过来看着……早上的时候便嗅到一家书店里妖气横生到呛鼻子便特别留意了下,果不其然,这就抓到一个——”
那黑无常在张子尧的床前站住,然后回过头对身后人不耐烦道:“你还等什么?过来锁了带走——”
“慢着!”那小沙尼躲在张子尧身后,小心翼翼抗议,“我又不是什么坏妖怪,只是文字的妖怪,你们二位鬼使大人怎么别人不管,偏偏来捉拿我呢?”
“这还用说吗?”白无常凑上来,指了指小沙尼放在张子尧肩膀上的手,“这就是理由啊——好了,妖孽,虽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是到了别人的地盘就要守别人的规矩——现在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接下来你所说的每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来,走了!”
一边说着,那手中铁链就要挥出——
小沙尼似乎被吓了一跳,“嘤”了声便又要往张子尧身后躲!然而那白无常似乎早就对眼下情景轻车熟路,伸手轻易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拖出来,手上锁链咖嚓一下挂了上去——
小沙尼似乎被他那模样吓了一跳,双眼顿时变得通红,张开嘴有口中密密麻麻的獠牙对着白无常呲牙咧嘴!
“好妖孽,还说自己无害!”
白无常似毫不畏惧,冷笑一声将锁头锁得更紧,手一收便拽着小沙尼脖子往外拖拽,那小沙尼像是断线的风筝似的被他拖出床铺边缘,情急之中便喊:“释空救我!”
这样情况下大家也不知她在喊谁,全当慌乱之间喊了个亲密之人的名字,只是众人沉默之中便只有一直被人当背景板的张子尧张口道:“慢着!鬼使大人手下留情!”
张子尧一开口,令他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了——
此时只见屋内众人除却小沙尼,所有人皆是一脸震惊看向他!
“?”
张子尧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从床上爬起来跳到地上,莫名其妙问他在现场唯一的熟人——素廉——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素廉难得迟疑似的看着张子尧:“你怎么……”
“——你怎么看得见我们?”
白无常一脸古怪地替他将话说完了。
张子尧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停顿了下,这才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原来方才一屋子人并非有意将他当做背景板看待,只是因为他们都以为,他看不见黑白无常!
“可是我就是看见了啊……”张子尧舌头打结,突然紧张了起来,“不行么?不好吗?我是不是不合适看见他们?”
啊啊啊听说只有将死或者已死之人才能看见阴差——
不、不会吧?!
张子尧抬起手指指自己的鼻尖,万般艰难问道:“我要死了?”
白无常还是那副古怪的表情看着张子尧,动了动唇,似欲言又止的模样……而此时,黑无常瞥了他一眼,一个稳步往前,淡淡道:“死不了,方才才查过你阳寿,至少还——”
话还未落便被白无常一把捂住嘴:“老范,天机不可泄露!”
都违规去特地查看了此人阳寿,还怕什么泄露天机?这会儿黑无常被捂了嘴没办法往下说,只是无奈看了白无常一眼,后者放下锁链,将那小沙尼随随便便往黑无常那里一塞,而后他露出个吊儿郎当的表情,一只脚便踏上了床边摆出个流氓标准的姿势,凑近了站在床边的张子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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