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福音(2)

　　“路西菲尔”

　　我脱口说道，可说完就后悔了，仿佛喊出这个名字是我的本能反应。这应该是件十分冒犯的事情，小少爷的名字取自一个奴仆岂不是可笑？城堡主人微笑着点点头说：

　　“好。”

　　并且由我来照顾小少爷路西菲尔。这无疑是一份极大的殊荣，令我受宠若惊，但一切惶恐都在我见到我的小少爷——路西菲尔后烟消云散。

　　小少爷正如他的名字“路西菲尔”一样美丽。“菲尔”是神赋予他创造的最完美的天使的名字后缀，代表了神的偏爱。也许正是有了神的庇佑，小少爷生的如此美貌，瓷白如凝脂的肌肤，一双大大的淡金色眼睛在脸上占了很大的面积，仿佛真是在人间降临的天使。

　　这个想法在路西菲尔长大后被我彻底鄙视了，这分明是个披着天使皮的恶魔！他喜欢解剖各种各样的东西，小时候是一直僵直的小鸟，到现在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青蛙。但是长得好看的人无论手中拿着花枝还是利刃，都是一样赏心悦目的。

　　路西菲尔一头金色的微微卷曲的头发用一根金色线封边的红色丝带绑住，斜斜垂在右肩上，长睫毛偶尔微颤一下，眼神却十分专注，宛如最知名的匠人细细雕琢出的白玉雕塑似的鼻梁上布满细细一层汗珠。

　　白色的手套包裹着他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却染上了鲜红的血，手持一把银色的利刀，在刀下是一只苟延残喘的青蛙，已经被开膛破肚，仍鼓着眼珠喘息着。

　　真是可怜的小东西……我有些于心不忍了。

　　路西菲尔的薄唇轻咬一缕发丝，我望着他手套上斑驳的血迹，大喊一声“少爷！”路西菲尔手中的刀具寒光泛泛，一抖。手下的青蛙已经死透了。

　　路西菲尔松开口中的发丝，抬头皱着眉头看着我，好看的眉眼都挤作一团。他说：

　　“米凯尔，你故意的。”他开口就像吟唱。父神眷顾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耸肩，故意的又如何，那只可怜的青蛙不该受这样的罪。

　　他放下刀，走向我优雅从容的脱下沾血的手套，甩到我脸上，就像是一个耳光。血溅了我一脸，连同我的新衬衣也沾染上了血迹。

　　该死的小鬼，不知道上面还带着血吗！

　　我不顾形象的和他扭打在一起，他也不顾身份地和一个仆人在草地上厮打。打着打着便滚进了一旁没有栅栏围着的野玫瑰丛，花茎上的刺很尖锐，扎的我嗷嗷直叫，但路西菲尔好像感觉不到那些刺一样，一声不吭。忽然他用嘴衔来一只白色野玫瑰，我正要开口问他干什么，嘴上便被玫瑰堵住了，是白色的。鼻下扑来的幽香让我恍惚了片刻。

　　但马上吐掉嘴里的玫瑰，调侃他道：

　　“送花也得送给美丽的小姐啊，海瑟薇小姐就不错，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路西菲尔的脸上瞬间就沉了下来，他起身拍掉自己身上的枝叶和玫瑰花瓣，即使他灰头土脸的，但高贵出身的优雅似乎是刻在了骨子里。他挺直身板傲慢地看着还倒在野玫瑰丛的我，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米凯尔，我希望你可以尽快把这里收拾干净，别让你的主人因为不好的环境去发脾气。”

　　我立马明白他这是生气了，他一生气就开始端起少爷架子来，我只不过是提及了一下海瑟薇小姐，那真的是一位美丽大方的小姐，脸上总是有着甜甜的笑意，遗传了她母亲脸颊上一对小小的梨涡。

　　转念一想，难道路西菲尔真的喜欢她？别的男人提一嘴都不可以？比如我，每次提起这位美丽可爱的小姐，路西菲尔总是要发脾气。我的上帝，我的小少爷路西菲尔才十七岁就这么可怕，被他喜欢上的人怕不是要被这可怕的占有欲变成疯子吧。

　　作者有话说

　　米凯尔和米迦勒是不同翻译版本的名字，另外还有弥额尔等等

 

 

第2章 飞蛾赴火

　　看着路西菲尔一点点长大，直到他成为一位英俊的男人。育人的这种成就感在我心里如海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来回翻涌。

　　路西菲尔正骑着一匹黑马在自家的马场里自由奔跑，束着他金色长发的红色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他回头奔向我，金色的头发迎风飘扬，耀眼的闪亮，真是张扬的小子！

　　他骑马停在我身前，却一手拽掉了我绑住头发的丝线，藩红色的发丝散落在我的双肩。而路西菲尔早已策马跑远了，即使隔得很远，我也能看到他脸上挑衅的笑意。

　　我原本都是留的短发，男人干活要长发干什么，一点也不方便。更何况我又不是上流贵族的人，对自己头发的打理并不在意，有时还觉得它们是一种美丽的负担。

　　但路西菲尔不允许我剪，还拍出卖身契来威胁我。什么你是我的仆人，完完全全属于我。那小子被我胖揍了两顿后我妥协了，留起了长发，并把它们扎成一个低马尾，肆意披在身后。

　　这些还都是小事，主要是我发现路西菲尔越来越奇怪，他一直不断接触上流贵族家的小姐。

　　那些仪貌端庄，大方得体，雍容华贵的贵族小姐数不胜数，他一个也不动心，甚至大多数时候他都表现的很不耐烦。不管对方是成熟内敛还是奔放热情，他都用温柔化作无形的手拒之门外。

　　每次我提起那些爱慕他的小姐们，路西菲尔又开始生气，我心道不妙，不会又要走他父亲的老路吧？对每个女人都好，但不会对一个好。尽管如此，还是会有人贪恋这样温柔乡的温暖，如飞蛾赴火。

　　所幸城堡主人并不打算让儿子又走上他那条风流的老路，不久就给路西菲尔订下了与海瑟薇小姐的婚事。我心里还是挺满意这位有着甜甜笑意的小姐，就像糖果色的马卡龙一样香甜。

　　但是路西菲尔知道后却十分地烦躁，他要找他父亲退婚，被我拦了好几次。

　　终于他不耐烦了，气急败坏地问我：

　　“弥尔！你就这么想让我跟她结婚？”

　　我当即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海瑟薇小姐真是是好姑娘呢。

　　“当……”

　　这个当然还没有说完，他就给了我一耳光，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我陪伴他从呱呱坠地的婴儿到他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会在闹脾气的时候拿他高贵的身份压我这个地位卑贱的仆人，但从未真正甩过我耳光。这一耳光打醒了我，让我明白了我作为仆人的低下的地位和卑微的身份。

　　仆佣就是可以被主人肆意对待的所属物，他们完全属于主人。所以被如何对待也是看主人的心情。

　　也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他对我是何种感情，我们早就逾越了主仆的关系，是那么的暧昧。从他出生时我便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悠，从来没有走出来过。那些我产生的情愫被我自己无意识地忽略。

　　路西菲尔的唇贴上我，我望着他淡金色的双眼，看到了沙漠中连片盛开的红玫瑰。他的眼睛里有我，可我却把他一把推开。

　　路西菲尔的眼中先是茫然，然后是不可思议，最后竟然泪光泛泛。

　　“你知道吗弥尔，你的名字还有一层意思，你是神期盼已久的儿子。”

　　他说完便离去了，只留我一人杵在原地，回味着这句话。

　　晚上城堡主人招我去见他。他递给我一把匕首，说他知道了我和他儿子的关系，白天的事他全都看到了。

　　一个男人成为另一个男人的附庸并不被看好。说该怎么做我自己明白。

　　匕首并不锋利，存心让我痛苦。

　　那又如何，割开血管，投入浴缸的又不是他，其中种种滋味，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起初我看得见清水中自己的双腿，再然后是一片红，血腥味也越来越重，四周开始变白，直到一切都没了生息。

　　没有人会知道城堡下会埋藏着一具男人的尸体，赤身裸体的我躺在浴缸之中泡着一浴缸的血水。沙漠中连片的红玫瑰凋零枯萎。但城堡仍是城堡，一定要富丽堂皇，好迎接美丽的公主到来。

　　我以为这是一切的结束，但他的确是个开始。

　　“你醒了我的孩子。”

　　一个声音传来，我睁开眼要去寻声音的来源，却被刺眼的光照的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