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知道,眼前这个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所谓的朋朋只不过是游戏设计的一串代码。
但银珀却还是因此而愤怒。
为什么要有这样糟糕的人呢?
他们有着真正的生命,却丝毫不知道珍惜,甚至会凭借自己拿微不足道的优势,去肆意践踏其他低层次的东西。
只是为了他们所谓的“快活”。
Crazy的眼瞳渐渐开始涣散,银珀的匕首也抵住了他的脖颈,隔着薄薄的皮肤触碰着那鲜血奔流的血管。
就在这时,纪铎也从走廊外的大雨中,飞降而下,可他只是站立在走廊上,静静地望着人偶的动作,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但Crazy显然是看到了他的身影,在银珀动手前,含着满口地鲜血对纪铎又露出了疯狂的笑容:“你以为……这样就结束……结束了吗?”
“没有,杀了我,也不会……”
说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缓缓地抬手,将它穿到了银珀抵在他颈边的匕首上,然后突然就断了气息。
短短三五分钟内,发生了这样复杂的变故,纪铎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迈着并不轻松地步子,向着银珀走去,将半个身子都露在走廊外,淋着冷雨的人偶,从Crazy的尸体上抱了下来。
银珀整个人都淋透了,银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后,纪铎这会没穿外套,只能用温热的身体将人偶包拢起来,然后遮挡着直播的摄像,慢慢地摘下了那张,已经被鲜血与雨水染红的猫咪面具。
人偶一半绝美无瑕,一半残破可怖的脸,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的视线中,流着数据的眼眸微微抬起,像是终于看到了纪铎般,低低地唤了声:“哥哥……”
“嗯,”纪铎低头,吻住了人偶瓷质微凉的额头,让自己的气息浸润在银珀的周围:“哥哥来了。”
银珀抬起手,紧紧地搂住了纪铎的脖子,将整张脸都埋进了纪铎的胸膛中:“为什么,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像哥哥这样。”
“因为……”纪铎因为银珀这样的提问微微一愣,他忽然生出了浓浓的心疼,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偶解释这些。
他的小人偶原本不需要经历这些的,不用因为他的私心而被制造出来,不用和他一起穿越战场的硝烟,不用陪他在游戏里见证人心的险恶。
“因为哥哥是最好的人了,”这时,怀中的小人偶却忽然开口,自己给出了答案:“这世界上最好的人只能有一个,所以那些人才比不上你。”
纪铎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他拥抱银珀的手用力收紧,像是永远都不舍得松开他的人偶,低头吻着那湿漉漉的发丝久久不愿离去。
“不,哥哥不是最好的人。”
“银珀才是。”
银珀在纪铎的怀里眨了眨眼睛,他想要说自己并不是“人”,但却因为更加眷恋纪铎怀抱的温暖,没有反驳他的话。
就这样,在风雨飘摇的走廊上,两人一直拥抱到听到动静的其他玩家,从各个楼层纷纷赶来。
纪铎才稍稍松开了点手,但仍旧把银珀抱在怀里,以遮挡他破碎的脸。
这时,他想起了那张Crazy临死前,穿在银珀匕首上的纸条。于是单手捻开,展现在他与银珀的面前。
简简单单的一个“朋”字,却昭示着太多的信息,Crazy并非无缘无故去杀掉朋朋的,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了他。
而那个人——
纪铎抬眸,看向匆匆从托儿所跑来的宋承业、从楼上跑下来还抱着作业的方阳与医生,还有一向不太合群的家庭主妇。
他们的脸上,各个流露着极其自然的惊讶与探究,好似每一个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感到震惊。
但,其中一定有人,是演出来的。
长廊外,大雨依旧下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纪铎已经彻底闻不到那令人作呕的水腥味了。
不只是玩家,整个楼上的居民们,也因为刚刚那剧烈的打斗动静,纷纷打开门窗,探出头来。
只不过此刻,他们的头颅已经全部变形,成了一颗颗附着着红色鳞片的鱼头,突兀地出现在越来越破败的旧楼中。
纪铎望着一步步、向自己走进的玩家们,抱紧了怀中湿漉漉的小人偶,而银珀也在哥哥的怀中,微微露出了半张完好的脸。
此刻,他们唯有彼此可以拥抱,唯有彼此可以信任。
就在这时,走廊中突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即将进入夜间模式,请各位玩家回到住所稍作休息,等待天亮】
第44章 旧楼里的腐人鱼十七
纪铎带着银珀回到了保安室里, 宋承业与方阳照旧大气不敢喘地跟在他们身后,而大概是因为旧楼里情况越来越危急,医生与家庭主妇也一起来了。
原本就狭小的保安室,因为六个人的进入, 变得更为拥挤。
但这一次纪铎却并没有出声赶人, 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就抱着银珀走到了床边,然后“哗”地一下, 拉上了屋子中间的帘子。
将外面四个人, 宛若对待一筐萝卜白菜般, 彻底隔绝起来。
银珀的全身都湿透了,虽然人偶并不会因此生病,但这样湿漉漉的总归不会太好受。
纪铎从柜子里翻找出旧毯子, 将银珀整个裹起来抱到自己腿上, 然后拿毛巾一点点吸干他发丝上的水珠。
银珀像小虫子似的, 在纪铎怀里扭了几下, 才从毯子里抽出了手臂, 然后有些遗憾地拿起了被纪铎扔在一边的猫咪面具。
“不能带了……”他有些遗憾地摸摸上面,被染红的毛毛, 既有朋朋的血,又有Crazy的血。
纪铎注视着银珀的举动, 将人偶的发丝擦干后梳好,然后又在衣柜里翻找了一会,拽出件白色的旧毛衣, 又拿了套老头衫配七分裤, 放到了银珀的手边:“没有什么太合适的衣服了,先穿这个吧。”
“哦, 好。”银珀听到纪铎的话,就将猫咪面具放到了一边,开始换衣服。
而纪铎看了小人偶一会,转头又从墙角的扫把上抽了两根细棍,那旧毛衣也不知在他手上怎么扭啊扭的,转眼被挑出了个线头,接着被纪铎抽出了白色的毛线。
银珀很快就换好的衣服,宽松的老头衫套在他身上像是条睡裙,他低头瞧了瞧自己,就趴到了纪铎的腿上:“我跟哥哥一样,也是小老头了。”
“不,哥哥是小老头,银珀不是。”纪铎低头看了一眼,机械臂张开几个小叉,中心的小齿轮马力加足,转悠着自动缠起了毛衣上拆下来的毛线。
“那银珀是什么?”银珀在纪铎的腿上歪歪头,看着毛线团逐渐成型,刚刚爆发的情绪,也渐渐平息下来,不由自主地就想抬起手来拨弄抓挠,谁知却被早有防备的纪铎按住了小爪子。
“你是小老头养的小老猫,”纪铎捏了捏银珀的手,一边控制着缠绕的毛线团不乱,一边换了个姿势,将人偶重新困在怀里:“只有小老猫,才总是想玩小老头的毛线团。”
银珀眨了眨流动着数据的眼睛,似乎默认了纪铎的话,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没多久,纪铎估摸缠好了足够的毛线,就用之前拆下来的两根细棍,缠着毛线熟练地织起来来。
那双看似粗糙,带着枪茧与疤痕的手,做起这样的事却丝毫不显笨拙,不过片刻的工夫就织出了个大致的轮廓。
圆圆的脸上带着两只尖耳朵,还是一只猫猫头。
纪铎也不需要在银珀的脸上比量,小人偶的面孔是他亲手捏造出来的,再没有人比他更为熟悉尺寸。
银珀起先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着毛线团,但不知不觉间,最后又成了定定地望着哥哥。
越来越多的毛线在他的手指间编织成片,保安室昏黄的光线照着纪铎的侧脸,再加上外面的雨声,让银珀忽然就想到了,童话故事中那些安谧的夜晚。
又过了许久,纪铎终于收紧了最后一根线头,一只白色的猫咪面具,也终于出现在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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