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青畅欲言又止,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也做不了什么,这个无间主的力量是肉眼可见的强大,他只要……保证姒姝好不死的话,应该,就,没事吧?
他默然上座,手却伸入放符咒的口袋里。
那些仆妇又挽起少女的袖子,刁青畅看着上面鼓起的道道红痕,原本垂在外边的那只手忍不住攥紧椅子旁的扶手。
“好姐儿看来还是不知错,继续。”
白老夫人话音未落,一个清凌凌的嗓音刺破肃穆的厅堂,硬生生戳了进来:
“白老夫人,在下言祈灵,有急事要议。”
原本拱卫厅堂的众仆妇婆子皆回头。
借着庭院外的璀璨灯火,裹挟着夜风的男人跨过门槛。
黑绸缎的布料极有质感,男人行走间掀起袍角的片片银灰竹叶,仿若小山林浪,颇有意境。
明灭灯火下,露出张风华绝代的粲然容颜。
男人鸳鸯般的红蓝异瞳中,流动着盈盈焰火,如飘逸的流云,又似千变万化的晚霞。
屏风上的十二折美人图,竟然不及他走进来时的刹那惊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结在了他身上,哪怕是正试图用刑的蕉绿,也忍不住在这种美面前收敛了气势,呆然伫立。
男人露出标准的笑容,呈上一卷账册:
“夫人,是关于白少爷近几年的账目,或许,可暂且屏退闲杂人等,细细详谈?”
白老夫人抽搐且扭曲的面皮抖动了起来。
第83章 23站:是吗
姒姝好在见到言祈灵的那一刻, 浑身压制的情绪,痛苦的悲鸣,顿时有了出口。
她紧绷的心神一松, 瞬间眼前发黑, 晕倒在地!
言祈灵却仿佛没有看到这幕, 径自路过她身侧,非常失礼地绕开丫鬟婆子们的阻拦,直接走到了屏风前,仍旧手持那卷账册:
“夫人?”
白老夫人苍冷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
“蕉绿,带其它人退下。”
所有人刚退到一半, 老夫人又道:
“且慢, 二小姐手腕上的银镯子,褪下来给我。”
缠枝同心镯被强行撸了下来, 白老夫人将镯子戴在自己手上, 左看右看, 没瞧出什么异样。
见这素银镯子穷酸, 与自己的翡翠不搭, 她就随便把同心镯丢进托盘里, 轻描淡写地说:
“罢了, 天命助你, 今日之事且先如此。蕉绿, 记得去给姑娘们寻些值钱的首饰,别走出去让文家以为我白家穷酸,竟然让姑娘戴那种东西。”
“真是,出门几年, 读书把脑子都读坏了,净做些小家子气的派头, 真不知往日的规矩都学去了何处。”
姒姝好已经晕过去,见识过白老夫人厉害的人自然不敢搭话。
好在白老夫人似乎只是在抱怨,并没有什么后续的动作。
两个小姐连带她们的丫鬟被“请”出堂屋,被外边早已准备好的小轿默不作声地抬往绣房。
房间里只余言祈灵与白老夫人。
袅袅香烟中,浓烈的香料味逐渐刺鼻,若换正常人在这里,早已熏得两眼发昏,可言祈灵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不仅如此,他还随便丢开了那卷账目,以闲庭信步的态度,用食指划过丝质的十二美屏风。
“妺喜、妲己、褒姒、西施……”
他的指掠过屏风上的画与半透的暗光,步伐缓慢:
“郑袖、夏姬、戚夫人、小周后、萧美娘、杨玉环、赵飞燕、赵合德。”
他吐出最后一个词,施施然转过屏风。
然而屏风后早已空无一物,唯有从亘古深渊中传来的,仿若吐息的空空质问:
“你也是无间主!何故入我境界?!”
男人双瞳望向幽深之中,蓝瞳完全黯淡下去,唯有右眼红芒绽出幽火红莲!
他轻声说:
“为寻一物。”
“事成之后,即刻离开。”
那空洞音声阴森低沉:
“若我不愿呢。”
男人轻笑:
“你愿不愿,与我何干?”
-
姒姝好不确定自己晕了多久。
她在摇晃的花轿里缓慢苏醒,此刻,她已经失了先前在堂屋对抗的所有气力。
回想起来,都有点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斜靠在柔软的软枕上,十指撒开,不敢触碰到周围的东西。
钻心的阵痛一波波袭来,被针钻开的指甲盖已经有些翻起,有些已经开始发紫发黑,完全看不出之前保养良好的样子。
她发着呆,思考自己的指甲要是掉了还能不能长出来。
但很快,这思绪又跳到了更远一些的未来。
虽然言祈灵及时出场救了自己,可她却觉得内心一片空茫。
除了之前被绳索挂上教室那个时候,她从未如此与死亡接近过。
在和明仪阳还有言祈灵度过前两个世界的时候,她是觉得存活这种事情没有那么难的,只要破解规则,就可以从容地出去,过自己正常的生活。
可是现在来看。
是她天真了。
真像其它人说的,她被太上皇保护得太好了,好到失去了对危险处境的基本警惕。
好在,她的言行举止没有触犯规则。
否则就那几下,她应该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十指连心的阵痛时不时从指尖传来。
她坤着十指不敢乱动,那些有点外翻的指甲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只能任由里层的血滴滴答答掉在大喜的衣服上。
不知为何,脸上突然一片潮湿。
她用手腕内侧轻碰脸颊,却抹下满脸的泪水。
手腕被水珠湿润,少女却没有显露出半分悲伤神情,反而自嘲轻笑,眼底闪动的暗芒在黑暗中微亮。
不能。
再这样任性了。
更多的代价,她付不起。
四个女孩被妥善送进了绣房,路上倒没有再生幺蛾子。
姒姝好作为受伤人士,被粟薄特意安排到了床上躺着。
廖新雅则到处翻找可供包扎的药品和布料,唯有越芃芃事不关己地开始设法找出去的路子。
姒姝好把所有事物一一看在眼底,疲惫的内心涌上迟钝的暖流。
她不愿去细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正要想点开心的段子让自己舒缓过来,纬纱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
她原本该吓一跳的。
因为这床靠墙。
靠墙一侧不可能有人能够靠近,所以就更不可能传出什么布料摩擦声。
但她只是平静地坐了起来,侧头凝视着纬纱之后的朦胧墙面,并没有叫喊或者做出别的过激举动。
她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的叫喊会不会祸及其它人,在没有搞清楚的前提下,她宁愿先独自面对。
一条仿佛蛇般游弋的影从纬纱后钻了出来。
那是只洁白细腻,仿佛剥了鸡蛋壳般光滑的手!
姒姝好冷静地盯着它,看它继续游弋,缓慢地触摸到她的手腕,然后轻轻捏住。
少女清楚自己现在手无寸铁,指甲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如果说今天就是她的死期,那么,至少让她的死亡有些意义吧。
她正要张口把自己看到的内容大声喊出,突然,第二只手也钻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三只手。
第二只手拿着造型奇怪的葫芦。
第三只手将葫芦拔开,用不知道哪里来的棉球,蘸过葫芦里的红色药水,轻轻润在她十指的伤口上。
第四只手拿着镊子,比划出一个“嘘”的熄声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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