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寅——找个实验室,里面肯定有生理盐水
变异绿萝——好的没问题!
五分钟后。
戊寅——随便什么房间都可以,有水就行
变异绿萝——好。
又是五分钟。
戊寅——实在不行就厕所吧,马桶水我也认了
变异绿萝——……
第三个五分钟过后,灰头土脸的绿萝终于带着一身土的小肉球从另一个空调出风口冒出了脑袋。深绿的叶片微微随着暖风摇晃,畏畏缩缩,探头探脑。
凹凸不平的肉球也努力长出了一根细长的神经,以绿萝的根茎做桥,努力伸出去观察着房间内的情况。
明亮的房间内摆满了透明的观察箱,一只又一只瘦骨嶙峋的变异动物被关在逼仄的箱子里,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只能收起四肢,匍匐着动弹不得。
过道的尽头,一名穿着蓝色实习生制服的年轻女人微微垂着脑袋,眼角噙泪,正在低声啜泣。她双手正扶着一辆半人高的金属推车,推车上装着一只大型垃圾桶,上面歪斜搁着个摇摇欲坠的塑料盖。
不知道为什么,终日萎靡不振的变异动物们今日都出奇地焦躁,急促的喘息声在房间内不断回荡。
绿萝直接探出了一整片叶片,居高临下地往下望。
透明观察箱里的动物更加亢奋了,它们毫无规律地嗅闻,吠叫,就连惯常喜静安分的那几只都一反常态地躁动起来。
女实习生此刻终于回过神来,擦干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惴惴不安地捂住胸口,口罩内呼出的热度模糊了镜片。
变异动物们的叫声更大了,实习生抓紧推车的把手,犹豫地四处张望。
突然,此起彼伏狂暴凶狠的吼叫声震得垃圾桶上的盖子掉到地上,本就疑神疑鬼的实习生顿时吓得失声尖叫,害怕地连连后退。
塑料盖落地,露出垃圾桶里一截黑色的塑料袋,还有底下一头奄奄一息的六足虎,这分明是一头成年的雄性东北虎,但却能塞进这么一只大小和它完全不相容的桶里,瘦骨嶙峋,毛发枯败,血肉几乎都看不见,只剩下了一具骨架,可怜地蜷缩在桶中一动不动。
就像一团报废的垃圾。
女实习生等了会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才惊魂未定地弯腰拾起盖子,想要重新盖回去。可当她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六足虎竟然睁开了两枚浑圆的褐色眼珠。
“你醒了!”实习生惊喜地露出个笑,她左右看看,连忙从身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袋葡萄糖,打开倒进盘里,小心翼翼地递到六足虎吻边。
六足虎深深地看她一眼,没有动弹。
实习生急了:“你喝呀!刚才你都没呼吸了,助教说你死了,让我把你的尸体丢进海里,我,我……”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吓得实习生立刻收起了葡萄糖水,出风口里的绿萝叶片和神经也紧跟着缩了回去,但紧接着实习生似乎认为给将死的变异动物喂点葡萄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助教去而复返她也能承担后果,于是又理直气壮地递了回去,“喝!”
六足虎仍旧是没有动,它尝试了两次,终于勉励从垃圾桶里站了起来,随即抬起了脑袋,金色的毛发中黑色纹的王字刻在其中,它急促地喘息着,忽然张开嘴,如同它半年前被北营地捕捉到的那一天,威风凛凛地发出森林之王的咆哮——
变异绿萝带着戊寅从高处一跃而下,藤条甩出,直接勾上了推车的把手。六足虎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咆哮,根根分明的肋骨都在震动,绿萝瞬间把戊寅丢进了葡萄糖水里,接着自己也把根扎了进去。
女实习生吃惊地看着这一切,手一抖,盆子反穿扣在地面,水花四溅。六足虎吐出舌头,不堪重负地喘息着。
就在下一秒,无数墨绿色的绿萝根茎倏然如疯了一般肆意伸长,它们好似河中快速繁殖的海藻,瞬间沿着所有能攀附的墙壁、地面、玻璃毫无节制地生长,每一处被它碰过的地方都会扎进去强劲有力的根,接着便有碧绿的叶片绽开,犹如最顽强的生命力在水泥中扎根。
倒扣的水盆下,戊寅将意识附身在绿萝体内,每一条藤蔓都是他的视野。他随意控制着绿萝的生长方向,用快捷的途径打碎了实习生刚才取葡萄糖水的柜子,接着无数条根茎就像是他的无数根吸管一样,肆无忌惮地钻进这些瓶瓶袋袋里,大力汲取能量和养分。
其中还有一条猥琐的根鬼鬼祟祟地去取了一包生理盐水,包裹着爬回水盆边,一个大力掀开,再献宝一样把生理盐水交给戊寅。
其余肆意蔓延的根茎爬到了每一个观察箱的锁眼前,细长的前端钻进去,疯狂繁殖,一阵电光火石之后,焦糊味传来,门锁报废。
愤怒的黑猩猩发出了刺耳的吼叫声,率先推开门冲了出去。
接着是一头羚羊,它没有角,只有额头上两道丑陋的疤痕。
一群崖沙燕低空飞过……
女实习生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意识到不管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她造成的错误,这份工作都大概率是保不住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竟然没有多难过,甚至还有一种解脱的畅快。
杂乱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下一刻持枪的安保人员就一脚踹开了实验室的门。但迎接他的却不是势单力薄的一颗植物和一枚不知名撒尿牛丸,而是一大群盛怒状态下的变异动物。
它们形销骨立,几乎是以自杀的形态扑向了这群身穿制服的人,悍不畏死。
安保猝不及防受到这么猛烈的攻击,竟然节节败退,一路退到了走廊外。变异绿萝顿时大喜过望,裹住装了肉球的生理盐水袋就跑。
戊寅在颠簸中回过头,看到六足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颓然栽倒在地,女实习生惊慌地去搀扶它,而六足虎竟然用吻将她往门口的方向拱,接着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女实习生手足无措地抱着它的脑袋愣了两秒,随后咬紧牙关,红着眼站起身,跟着这群变异动物往外跑。
电网下,一只又一只的动物被电得毛发焦糊,但与此同时,也有好几名安保被咬断了脖子,鲜血渗透地板。
绿萝头也不回地跃过这些尸体,如一幕庞大的绿网,在过道间跳跃,藤蔓所及处,变异动物都狂乱地嘶吼着,带着那些人造变异动物也跟着不安分地吼叫起来。
一道又一道的门在渗透每一寸墙壁的根茎下向外敞开,无数动物如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跑在最前面的黑猩猩猛地撞开了往下的楼梯门,直接顺着中间的缝一跃跳至最下一层,满是尖牙的嘴发出咆哮,威慑地恐吓着甲板上的工作人员。
一只又一只的变异动物跟着冲了出来,包括盘在羚羊头顶坐顺风羊的戊寅和绿萝,仿佛峡谷的大型迁徙。
它们就像是一群无头苍蝇一样看着眼前的人群,越来越多的安保人员围了上来,驱散其他工作人员之后毫不留情地开枪射击。
变异动物们惨叫着,杀红了眼,推搡着这些敌人一起跳下甲板,碧蓝的海水中瞬间漾开刺眼的深红色。
戊寅也没犹豫,指挥着绿萝中途甩过根茎换乘一只低飞的崖沙燕,抛去其他多余的枝叶,只留主根在啾鸣声中一个完美的弧线划上了高空。
离开超声波的范围之后,戊寅只感觉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精神上异常的疲惫,整颗球都在生理盐水里疯狂地吐泡泡。
戊寅——鸟师傅帮个忙,往南边飞,找个小岛,有人在那边等我
崖沙燕——……
崖沙燕——南边是哪边?
戊寅——……燕子往南越冬都是鬼故事对吧?
崖沙燕——燕子?
戊寅——……
很快,绿萝化作缰绳,扣在崖沙燕的脑袋上,缰绳的另一端捆着一袋生理盐水,水里满满的小气泡。
崖沙燕听指挥盘旋着在海面飞了一阵,倏然一个俯冲,落到了一个藏在大洋中央的海岛沙滩上,一头巨大的金翅雀正用爪子踩着一条章鱼,美滋滋地啄食着。
金翅雀的背后,薛鸿意不知道在和谁沟通着,一边徘徊一边破口大骂;另一边,解临渊左瞳内快速划过无数排代码和弹窗,他眉头紧锁,专心致志地处理着数据,对于戊寅的到来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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