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量高挑,推开屋门后,几乎与门框相差无几。
屋外的光线被挡了个七七八八,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不知怎的,涂聿眼前忽然闪过另一个画面——
雪色巨狼屹立于山巅,仰首长啸,背阔腿长,月光也沦为了陪衬。
后者令涂聿心向往之,忍不住模仿那威风的姿态。
而前者不一样,有种奇异的触动感,还别扭得很。
兔兔晃了晃脑袋,终于拉回注意力,抓起果果塞进嘴里。
伴随着咀嚼的动作,小鼻子轻动几下,忽地闻见清冽的香气。
瞬间顾不上甜滋滋的果实,涂聿看向那片宽大的叶子。
他半是好奇半是期待地凑过去,洁白的兔牙一闪而过,啃下一小片叶子。
入口略微甘甜,紧随其后的是清新微凉的滋味,在齿间迅速弥漫开来。
和昨天尝过的那种……“灵植”是同样的味道。
兔兔乖巧地坐于榻上,两只毛绒小爪爪各自忙碌。
一口红果,一口绿叶,两边都没有落下,配合得相当完美。
涂聿满门心思都放在“品尝美味”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身的变化。
直到一整片叶子被啃完后,他才想起来要摸摸圆滚滚的小肚子。
爪子往下一探,触感十分奇特,不再是绵软的毛发,而是……
丝滑冰凉的布料。
涂聿吓得缩回手,再低头一看,登时如遭雷击。
“啊!”
不看不打紧,这一瞧当真是备受震撼,他的毛绒小爪消失不见。
只有纤长白皙的手。
怎么会这样?
涂聿不敢置信地挪动身体,一边认真观察,缓缓磨蹭到床榻的边缘处。
小兔子时常蹦蹦跳跳地走路,但真正奔跑的时候,他还是习惯于四肢着地的方式。
前肢扑向前,有力的后肢蹬在地面上,就是如此在密林间奔波。
骤然变成人身,视野拔高许多,涂聿不太适应,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他撑着床沿,试探性地迈出一步,竟觉得双腿发软,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
好在冲击力不大,膝盖并未受伤,涂聿垂着头,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伴随低头的动作,如瀑般的墨发尽数滑落到前方来。
少年只着一件白色的单衣,失去头发的遮挡以后,背部更显纤薄。
他屈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黑白色交错,带来纯粹的色差,衬得整个人脆弱至极。
待到郎栎急匆匆抱着一堆灵植赶回来之时,推开门就看见这样一副略显凄凉的画面。
圆滚滚的小兔子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
“哥哥?”
听到前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涂聿立时抬起头,有些委屈地唤道。
他这会儿六神无主,习惯性地向亲近之人撒娇,诉说自己的遭遇。
“呜,我摔倒了……”
他身形纤瘦,一身白衣,气质出尘,似是一位迷失方向的仙子。
那双绯色大眼睛水润润的,泪水自眼角滑落下来,打湿精致的小脸,可怜兮兮的。
垂泪的漂亮少年。
何等强烈的视觉冲击。
涂聿彻底顾不上保持距离,抿着艳红的薄唇,委屈极了。
他抬起两条纤白的手臂,软乎乎地说,“哥哥,抱我嘛——”
“……”
郎栎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少年,仔细感受失衡的心跳声。
刹那间,犹如迷雾散去,朦胧的占有欲都变得明晰起来。
他就像是静静守候一朵花苞的守门兽,始终坚定,将所有的风险隔绝在外。
直至花朵绽放的那一刻——
郎栎才真切地意识到,意欲监守自盗的是他自己。
第17章 拾柒
17
在涂聿看来,站在门边的那个男人仿佛被施以定身咒,一动不动。
简直就是一尊雕像,也不知道是在发什么呆。
即使变成了人形,兔兔娇纵的脾性也半点未变,立时放下手,冷哼一声:
“你没有听到我说话吗!讨厌!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了!哼——”
音调略微拔高了些,尾音倒是拖得很长,足见本人心情不佳。
可是落在郎栎的耳朵里,这分明不是抱怨,而是软乎乎的娇嗔。
尽管不久前的小兔子很有原则,觉得陌生、别扭,就连一句“哥哥”都不说。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本能地向雪狼求助。
小家伙生起气来不是闹着玩的。
郎栎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的灵植,长腿一迈,迅速凑近到涂聿的身边。
“对不起,宝宝。”
哪怕狼王在外威风凛凛,回到家里,还是得向娇宝低头。
“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变成人形,太过震惊了,所以没能及时回应你。”
偏低的声线落于耳畔,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
在吹开脸侧碎发的同时,隐约勾起几分痒意。
涂聿感觉不太自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毫无气势地开口道:
“哼!反正我生气了,你离我远一点,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方才他抬高手臂,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温暖的抱抱。
这会儿已经不稀罕了,才不想听雪狼哥哥的解释!
少年说完,垂手撑在地面上,慢吞吞地转回身,面朝木床的方向,独自生闷气。
不受束缚的发丝随意摇晃着,将他优美的侧脸轮廓挡了个严严实实,也掩住那紧抿着的红唇。
这幅场景有些熟悉。
立刻就能联想到雪白的小兔子卷成一团、气鼓鼓的样子。
“宝宝?”
郎栎小声唤道。
“……”
果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纤薄的背影都流露出了几分不爽。
身为兔学八级大师,郎栎深谙交流技巧,不止是纯粹的哄,还必须逆着来。
兔兔说“离远点”,恰恰就是需要他主动凑上去。
郎栎单膝跪地,抬起手臂护在涂聿的后腰处,略施力道向上托起。
坐在地上,总归比不上床榻来得舒服。
待到少年不情不愿地坐回床边时,郎栎才牵住他的手,轻声细语地哄道:
“宝宝,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适应人身的对不对?第一次走路摔倒很正常,多走几回就能解决问题。”
捕捉到某个关键词时,红润的眼眸不免染上几分得意。
同一时间,头顶倏地弹出淡粉色的长耳,颇为灵动地前后摇摆。
兔兔被夸奖就会很高兴,下巴微抬,还要故作淡定地回:
“本来就算不上什么难事,我当然可以轻松搞定啦~”
“宝宝,我来帮你吧。”
郎栎自下而上地望着他,金黄色的眼眸映出少年的模样,专注而虔诚。
涂聿垂眸俯视着身前的男人,不由得分神一瞬。
与门框相差无几的挺拔身影,竟会屈膝跪在他腿边。
在这一刻,陌生的气息似乎消减了不少,安全感重新围拢而来。
——那头高大的雪狼总是趴伏下来,用尽一切办法呵护他,也不会给他带来压迫感。
想到这里,涂聿咬住下唇沉吟片刻,终于矜持地伸出一只手。
“哼,看在你如此可怜的份上,我勉强允许你扶着我吧~”
这语气实在是太过可爱,郎栎险些笑出声来,不得不偏头忍笑。
他依言牵住那软若无骨的手,“不用着急,慢点走。”
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而来,带给涂聿些许力量。
他一咬牙站起身,却下意识地闭眼,生怕自己再跌一跤。
一步踏出去是截然不同的感觉,重心变得完全不一样。
兔兔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好在这一回,有人护在身侧。
有力的手臂揽在腰间,有种微妙的灼热感,以及细细密密的痒意。
涂聿并不知晓这是迈入成熟期的特征之一,只天真地以为是哥哥的体温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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