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gos:【事办完就回来。别担心。】
他正要关机,手机猛地一震,来电显示是靳非泽。
他拉黑靳非泽的电话,直接关机。
姜也先去了省城,按照小刘提到过的路线,坐火车去玉溪。他在玉溪休整了一夜,换了张电话卡,再坐长途汽车去一个叫戛洒的小镇。到了戛洒之后,姜也四处向人打听太岁村。令他惊诧的是,当地竟然没有居民听说过这个地名。小刘提到的地点终止于戛洒,这附近只有一座大山,就是西南面的细奴山脉。05年太岁村事件的档案里提到,太岁村是个位于大山深处的聚居区,人口稀少,几乎与世隔绝。这样看来,太岁村很可能就在大山里。但是细奴山脉绝大部分是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无人区,如果没有当地向导引路,姜也很难自己一个人进山。到时候没准不等他找到太岁村,就已经迷失在大山密林之中了。
姜也回宾馆房间,摊开碟仙字报打算问刘蓓该怎么去太岁村。
“碟仙碟仙,请你现身。”
刘蓓出现在他对面,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怎么去。
他想了想,收起字报,去了当地星级最高的宾馆万方宾馆,询问最近是否有外地人入住。
“先生,您要订房间吗?”前台小姐微笑道,“很抱歉,我们宾馆的顾客信息不能透露给别人。”
姜也顿了顿,说:“我姐夫和小三私奔了,还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现在我姐在医院里生孩子,全家人都在找我姐夫。我打听到消息他躲这儿来了,姐姐,求您帮个忙。”他展示从首都大学官网截下来的沈铎照片,“您见过他吗?”
前台小姐惊呼:“有这种事?他长得这么帅,没想到是这种人。”
“您见过他?”
“见过,”前台小姐瞬间变得非常热心,“一个礼拜前他在我们这儿住,喏,302,就是这个房间。”
“您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前台小姐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不止一个人来的,和他一块儿的还有五六个人呢,大包小包的,里面是不是装了你姐姐的钱?啊,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他问过我,戛洒有没有还活着的老猎人。”
“有吗?”
“我跟他说墨江村可能有。”前台小姐问,“你姐夫真会挑地方,躲我们这儿可太偏僻了。欸……不对呀,我记得他同行的人里面没有女生,那他的小三呢?”
“谢谢姐姐帮忙。”姜也背着包,转身离开。
姜也去超市买了些干粮,他前天在网上买的登山镐、冲锋衣、指南针、卫星电话什么的也到货了。除此之外,他还去搞了把钉枪。背包重了许多倍,下午三点,他坐上了前往墨江村的小巴。汽车载着他远离人烟,公路狭窄破旧,两边的楼房越来越稀少,林子逐渐密集了起来,山风拂过,绿浪掀腾搅覆,波峰迭起。车一直在颠簸,坐在姜也前面的人晕车呕吐,一种难言的酸臭弥漫在巴士里。姜也打开窗子,眺望远方高耸及天的巨大山脉。
他不禁想,很多很多年前,妈妈是否也走在这条路上?
晚上七点多他们到了墨江村,下车都是本地人,背着锄头铲子各回各家,就他一个外地人立在村口。他随便拉了一个人,给了他一根烟和二十块钱,“叔叔,墨江村一个礼拜之前是不是来过一群外地人?打扮应该和我差不多。”
那人脸膛黝黑,像风干的红薯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姜也,指着山坡上的一间吊脚楼。那吊脚楼矗立在山坡的尽头,和山村其他聚集在一起的水泥楼房有些距离。高脚背对斜阳,是完全的黑色,几乎和深山密林融为一体。
“吉吉瓦尔。”他好像不太会说普通话,“找他。”
“你是说,那些外地人来找吉吉瓦尔?”
那人点头。
姜也再次确认,“吉吉瓦尔是你们这儿最老的老猎人?”
那人又点了下头,从他手里的烟盒抽走了两根烟,扛起自己的锄头离开了。
姜也背着包往山坡上去,走了十分钟,到达阴郁的吊脚楼前。屋子是古朴的竹子结构,最底下养了两头黑漆漆的猪,满身污垢,臭气熏天。吊脚楼的侧面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若不是水井边上放了几个锃亮的铁盆,还有三副油腻腻的碗筷,姜也几乎认为这屋子早已被人遗弃。
他走到正门,望见火塘边上坐了三个登山客打扮的人。原来在他之前,已有人先到了这里。姜也站在门口,同他们面面相觑。靠门口的那个最是显眼,高鼻深目,眼眸是琥珀一般的浅棕色。姜也莫名觉得他眼熟,好像长得很像某个男明星。
他冲姜也点头打招呼,“吉吉瓦尔不在家,出去接人了。”
“你是……”其中一个人举起油灯,靠近看姜也面容,“小也?”
眼前人四十来岁的模样,戴着黑框眼镜,眉眼间有斯文的书卷气。姜也愣了一瞬,认出了眼前人,“白叔叔。”
他是姜若初以前在华南大学的同事,历史研究所的白念慈教授。
“小也,你怎么在这儿?”白念慈问。
“我……”若说出实情,恐怕他也不会相信,况且那些东西也不好对外人说。姜也顿了顿,道:“我妈从前来过这里,她失踪了,我想着来她来过的地方,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白念慈叹息道:“你呀你,一个人跑这么大老远,叫人多担心。家里人知道吗?”
姜也面不改色地撒谎,“知道。”
白念慈向姜也介绍其他两个人,“这两位是滇西地质研究所的教授,这是霍昂老师,这是依拉勒老师。他们是进山做地质调查,我最近休假,听说他们要来这里,就跟来看看。”他扶了扶眼镜,“你妈妈给我看过她的论文和考察记录,她最后来的地方就是这附近的太岁村。她最近几年一直在研究滇西,我的方向虽然不涉及这个领域,但我一直很好奇,她这么执着,到底是为什么。”
姜也神色一凛,“你看过我妈妈的论文?”
白念慈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你妈妈提到了滇西的一个神秘信仰,并且坚信这个信仰的实际诞生时间远早于其他地方的文明,只不过在数千年的演化中和地域的主流文明融合渗透,改头换面。小也,你应该知道你妈妈被学校解聘了吧?不要责怪学校,你妈妈论述的东西根本无法想象,学界批判她情有可原。但我必须来亲眼看一看,我和你妈妈相识多年,她学风严谨,为人正直,绝不是信口雌黄的骗子。”
姜也沉默了一瞬,道:“谢谢您。”
白念慈可以算作他妈妈的备胎,几十年如一日陪在他妈妈身边。他妈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生活中有什么不如意,就把他当垃圾桶,拉着他在家喝酒到深夜,说不定还在姜也熟睡的时候滚过床单。小时候,姜也一度以为白念慈会成为他的继父,白念慈或许也这么认为。
没想到李亦安从天而降,抱得美人归。从那以后,白念慈就不怎么出现在姜也眼前了。算起来,他们都好几年没见过面了。没想到,白念慈依旧关注着他妈妈的动向。
他是个好人,姜也不希望他像沈铎一样出事。
姜也郑重地说道:“白叔叔,您还是别想着我妈妈了,回去吧。”
白念慈一下子变得很尴尬,白脸通红,双手都局促起来,“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在边上抽烟的霍昂哈哈笑,“你还小,你不懂,随他去吧。倒是你,细奴山和别的景区可不一样,这里没开发过,你一个人来这儿,胆子太大了,不用上课吗?”
“我高考完了。”姜也道。
“小朋友,我劝你还是回家吧,这里不是游乐场。”一旁的依拉勒说。
姜也摇头,“抱歉,我必须进山。”
白念慈冲霍昂说:“我们带上他一块儿吧,他一个人我怕出事。”
姜也很犹豫,连沈铎都折在里面,这些人能应付么?他或许应该警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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