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道义和律法上,他们该物归原主。奈何年轻的领主资质平平,血脉力量迟迟无法觉醒,遑论同大贵族交锋。
领民看不到希望,陆续投奔他方。
田地大片荒废,小镇村庄渺无人烟,别说重组骑士团,连税都收不上来。
年轻的领主心有不甘,一度想要奋起,可惜受到多方打压,除了债台高筑,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建树。
内忧外患之下,雪松领彻底败落。迄今没有被任何一方势力吞并,无非是贵族们彼此牵制,多少还要些脸面。
夹缝中生存不代表没有麻烦,更不可能高枕无忧。
雪松家族属于王室后裔,在国王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直系血脉有资格继承王位。
今日之前,没人将雪松领主看在眼里,被债务逼迫到要自杀的窝囊废根本没有争夺王位的资格。
今日之后,情况就变得截然不同。
老树人热泪盈眶,激动道:“主人,您觉醒了血脉!”
雪松领主有魅魔和树人血统,在王国中人尽皆知。
血脉觉醒意味着力量,一旦成长起来,昔日的黑手必将惶恐不安。
刺杀突如其来,未必是刺客接到指令,更可能是临时起意,扼杀初觉醒的领主,为背后之人扫清障碍。只是没有想到,云婓能躲开致命一击,老树人又及时出现,刺杀未成,自己反倒沦为藤蔓的养料。
年轻的领主曾遭受打击,浑浑噩噩多年,极少过问领地和外界之事。云婓抓住这一点,放心大胆询问,从老树人处获取更多信息。
老树人憋屈太久,开口就滔滔不绝。
在他看来,领主的变化很容易解释,血脉觉醒非比寻常,外表改变是必然,性情不同也无可厚非。以雪松领目前的处境,改变实为正途,保持原样才是真正的完蛋。
此时此刻,他压根不会怀疑领主换了芯子,一门心思想着雪松领复兴有望。
老树人的激动云婓可以理解,但比起财富和权利,他更关心自己的小命。
千难万险手撕系统,阴差阳错继承系统遗产,他只想好好活着,绝不想阴沟里翻船。
“国王没有直系血脉,旁系血脉都有机会。”
围绕王权的竞争素来惨烈,遇到心狠手辣的对手,宁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之前的刺客就是铁证。
云婓越想越深入,焦躁挥之不去,不由得眉头紧蹙。
老树人心生误会,懊恼道:“您刚刚觉醒,身体必定不适,请允许我带您离开,为您准备食物。”
说话间,老树人伸直手臂,自肩膀处树化,像是两把大铲子,将云婓从地上铲了起来。
云婓行动依旧不便,没有拒绝老树人的好意。
老树人兴高采烈大步向前,举着云婓奔向房门。
碰!
高度估算错误,云婓被举得太高,一头撞上门框,顿时眼冒金星。
啪!
转角时速度没掌握好,老树人脚一滑,云婓被摔扑上墙面,顺着墙面向下滑,差点滚落楼梯。
树人皮糙肉厚,最擅长身体对抗。
云婓有树人血统,碰碰车一样一路撞过去,虽然没受伤,可该痛还是痛啊!
下到第三层楼梯,老树人的步伐趋于平稳。
云婓终于松了口气,坐在树人肩头,打量周围景物,猜测身处一座塔楼,之前所在的房间位于塔顶。
根据醒来时的情形,原身不会是系统选定的委托人,更像是系统给他的新身份。
忘记原来世界的一切,认定自己是懦弱的领主,走投无路陷入绝境,自然更好欺骗,更容易成为一个傀儡。
可惜百密一疏,寄生者没能如愿,反倒被云婓吞噬,当场烟消云散。
穿过灰暗的走廊,走下最后一层楼梯,推开厚重的木门,眼前豁然开朗。
门后是一座大厅,穹顶挑高,墙壁和地板均以石料打造。落地窗洞开,阳光从窗口洒入,十分明亮。
大厅中央是一张长方形木桌,桌两侧排列十数张木椅。椅背上雕刻花纹,各自不同,类似某种徽章。
桌上立有三只烛台,被擦拭得十分干净。金属的底座光可鉴人,移至近前,近乎能照出人影。
云婓被送到桌旁,在上首落座。
老树人转身离开,去厨房为他准备食物。
等待的间隙,云婓拿起藤蔓送上的果子,一颗接一颗送进嘴里。滋味相当不错,有点类似草莓,但比草莓更甜。
云婓单手撑着头,俯视烛台上的倒影,一边惊奇熟悉的面容,一边梳理之前得到的信息。
从刺客的记忆中,他捕捉到一个名字:刺槐领。
根据老树人提供的情报,刺槐领主是五大贵族之一,同为王室旁系,更占据了雪松领五分之一的土地和两座矿山。
无论如何,土地和矿山必须拿回来。
有实力才有说话的底气,有底气才能扇对手巴掌。
他很记仇,睚眦必报。
系统的折磨迫使他性格扭曲,没有完全变态也不存在半点阳光。对他生命造成威胁,无论是谁都必须付出代价。
第3章
布鲁的厨艺实在一般。
雪松领早就败落,领主债台高筑,一贫如洗,债款的利息就是天文数字,自然不可能好吃好喝,奢侈更是白日做梦。
再者,要求一个树人有高超的厨艺,实在是难为人更难为树。
云婓的面前是一只餐盘和一只木碗,盘子里是黑漆漆的烤肉,冒出缕缕烟气。碗里是粘稠的谷物,味道暂时不提,活物般翻涌滚动,冒出一团团热气。
咕咚。
云婓咽下一口口水。
不是饿,纯属于为难。
原身吃了二十年,也没能成功芭比Q,最终还要自挂房梁。换他来,应该、或许、大概也是无碍的……吧?
“主人,趁热吃。”老树人满面红光,对自己的烹饪技术信心十足。
云婓拿起餐刀,左右衡量,到底没法对焦炭般的烤肉下口,只能壮着胆子舀起一勺谷物,闭眼送入口中。
口感粘稠,明明是粥却根本咬不断。碾碎包裹着谷糠的颗粒,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顿时有升天之感。
穿越近百次,品尝过各种各样的“美食”,眼前这碗粥刷新了他的三观。
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能烹饪出这样惊世骇俗的味道。已经不能用难吃来形容,大千世界酸甜苦辣咸,竟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概括。
云婓握着木勺,陷入深深怀疑。
他自认见多识广,结果败在一碗粥前。
此时此刻他佩服原身,何等顽强的生命力才能坚持二十年!
实在没法说服自己,肚子再饿也没法妥协,云婓放下餐具,拒绝这顿精心准备的“美食”。
布鲁很遗憾。
在他的印象中,老领主很喜欢他的手艺,每次他下厨都会大夸特夸,然后体恤他为家族服务百年,不让他再进厨房。
“煮得很好,下次别煮了。”
刺客没暴露前,领主同样关心他,坚持不许他干厨房的重活。
每每想到此,老树人都会热泪盈眶,心中充满感动,发誓要再活五百年,亲眼见证雪松领再次复兴。
结束用餐,云婓需要休息。
顶楼的房间毁坏严重,墙壁坍塌,房顶破开大洞。老树人趁机进言,请云婓返回二楼。
“阁楼早就封闭,根本不适合休息。主人坚持要开启,还专门换了门锁,为此又欠下一笔债。”老树人一边说,一边将云婓送入原来的卧室。
房间内家具陈旧,床幔挂毯褪色,却打扫得十分干净。
地板纤尘不染,墙角没有蛛网。一株吊兰垂挂在窗边,为房间增添三分雅致,散溢几许清香。
云婓走路有些踉跄,老树人将他搀扶到床边,确定没有问题才退出房间,大步走向庭院。树人已经年迈,之前的战斗耗费太多力气,需要扎根土里好好睡上一觉。
布鲁离开后,云婓倒在床上,四肢摊开,完全放松。
侧头看向窗口,温暖的阳光落在地面,延伸出扇形光斑。
吊兰在暖风中摇曳,粉白的花瓣向下垂落,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花中传出,竟是一只胖乎乎的熊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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