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懵懂地点点头,离身而去,月色落在他的睡衣上,像水墨里一道纯白。白泽在原处驻足片刻,发现再没有人看到他,才又飞回高空。
*
秦伯第二天早晨就带着小黄来了。
“钟大夫!”老秦急得嘴唇哆嗦,“昨天白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成这样子了。它又开始翻箱倒柜,我不知道它在找什么。”
“对了,有人说半夜听到街上在喊‘小黄下来吃药’你听见了吗?”秦伯问。
“没听见。但我看到小黄的状态,建议您多备一些云南白药。尤其是月食前后,最好买上几大桶。”钟意斟酌地说,怕吓到秦伯。
钟意话音一落,宠物医院前院栅栏门被人一脚大力踹开。
“云南白药?”那人重复了一遍,声音吊儿郎当的。
“笑死我了,这老东西还用得上云南白药?都活了40多岁了,也该埋了。几大桶白药?我们县宠物医院牛逼还是你牛逼?你这小医院也太奇葩了。”
是秦伯的儿子。
第8章
“笑死我了,这老东西还用得上云南白药?都活了40多岁了,也该埋了。几大桶白药?县宠物医院牛逼还是你牛逼?你这小医院也太奇葩了。”
钟意侧眼看去,只见门口处进来个穿着花衬衫带着大金链子的中年人,明明阳光不烈,偏要带只墨镜。
钟意:……优秀,管一条天狗叫老东西。
“秦秦!”老伯见到儿子叫道,“你不要乱说!你回来干嘛?”
那人撇了撇嘴。
“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去老四家打麻将。还不是被你给气回来的?!老东西,我给你钱,不是为了让你乱花!”花衬衫大摇大摆往里走。
花衬衫步步相逼的,踩断一棵毛地黄。植物的汁水瞬间从断茎处涌了出来。
秦伯立刻起身,佝偻的身体挡在他前面:“秦秦,你怎么能这样?”
钟意站起身来:“这样,咱们先说救狗的事。你说你是县宠物医院的,应该很厉害了。可是小黄明显看上去不对劲,你用你的方式来处理,我再用我的方式来处理,咱们看谁有效果,不就可以了。”
花衬衫一脸狐疑地进了门,很不客气地拿起听诊器,在小狗身上听了一通。又把它怼在B超机下看了看。
“没有问题!”花衬衫非常确凿。“只是耳朵位置有点毛囊炎,它就是作!想要人心疼。”
钟意镇定着打开医药箱,拿出一瓶云南白药。倒在手心。这本是很苦的药,小黄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还舒服得哼唧。
他也把小黄放到了B超机下,用手点着屏幕说:“喉管位置、食道、均有一定程度的出血,且是旧伤又裂开的,不过还好恢复,只要多吃云南白药就好了。”
花衬衫:???“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实在太闹腾了,导致外面围了一圈人。有个钟意的老顾客大声讲:“你看不到就对了!这可是钟神医!就算同一个B超,有的医生如雾里看花,有的却看得清清晰晰。我家猫怀孕,谁都看不出来,也还是钟医生看出来的。”
花衬衫:……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钟意放下小狗。不疾不徐地走出房间。沐上晨阳后,一身藏青色长衫笼上毛茸茸的光,像格外多出一件外套。
“好,小狗的事情说完了,现在我们来算另外一笔账。”钟意笑了。
钟意笑起来时自是好看的。弯弯的眼睛,透明的瞳仁见光见亮,心无挂碍的模样,有稚子的灵气。
“你,你笑什么?”花衬衫被这笑容弄的一愣,愤愤道,“你不要讹我。”
“你张嘴一个老东西,闭嘴一个老东西,秦伯大度,纵容着你,但我这宅子不能纵容。”钟意用轻快的语言说着冷酷的事,“你听说过吧,我这可是鬼宅啊,在这里面住得妖怪动辄上千岁,你这么不尊老,不怕遭报应吗?”
“胡言乱语!”花衬衫才不信。现在这年轻人以为一两句话就能把人唬到吗。
“你试试看,看还能走动路吗?”钟意瞥了他一眼,从前台处拿过一把小扇子,从从容容地给自己扇扇风,像看好戏般瞧着这边。
“你瞎说什么你个破医生……”花衬衫抬腿。
可下一秒,他滞在原处,原本嚣张的声音少了半截气力,“怎……怎么回事?”
花衬衫的两条腿就像杵在地面上,动也不得,弯也不得,急于挣脱,上身胡乱扭起来,跟着了魔一样滑稽。偏偏人还又哭又喊的,墨镜甩到一边。
秦伯也是一愣:“钟医生……这?!”
年轻人看了秦伯一眼,示意他不要着急。
从钟意的视角看去。
巨大天狗原身蹲踞在花衬衫旁边,牙齿紧紧咬着他的破洞裤腿。
涎水从可怖的嘴角流下来,血色的瞳仁狠狠瞪着他,热腾腾的哈气足以把人灼伤。
好残暴哦。
从花衬衫进屋子的第一刻起,天狗就往秦伯儿子身上扑了,但妖怪有妖怪的规矩,人不能见妖,天狗也不能肆意妄为。但这人实在也太过分。钟意配合着它,演了这样一出戏。
可以说,原本只有天狗也能把他吓一跳,但配合上钟意的故作玄虚,恫吓效果才能加持到最大。
“还要管人叫老东西吗?”钟意摇着扇子。
“你这医院是怎么回事,我跟老头的事关你屁事——”花衬衫不信邪,还在嘴硬。
噗通一声,花衬衫直接被一股巨力坠落,扯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时,牙摔掉一颗,脸颊也被磕肿。
他捂着脸嗷嗷叫出声来。
“不要在我的医院里说‘老’这个字,”此时钟意的表情,跟刚才的玩笑毫不相关了。他一字一顿,每一字像淬着冰,“在我的医院,儿子就要管父亲叫爸爸。”
“爸,救我啊爸!”花衬衫干嚎道,嗓子都快喊破了。
秦伯摇了摇头。
吵闹声太大,这边早已围了一群人。
“嚯,秦秦嘛这不是,好久没见,咋成这样了?”
“不孝顺!嘿!二十年前去县宠物医院,挣了大钱,每月就给他老汉一点点生活费,买肉都不够!”
“是吗?哟,我还听秦伯说他做大生意呢,这什么儿子呀。”
“听说秦伯有次自己在家低血糖晕倒了,还是小黄拨了个电话救了命,就这儿子,还医生呢,连狗也不如!”
“妖怪都嫌的儿子,你看他这不撞了邪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钟医生,是个高人啊!”
“对对,谁说的,他来这个破鬼宅开医院会被吓跑的?其实是有几分本事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花衬衫裤腿上那股子力气被卸下了。社会人一屁股坐倒在泥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哎云南白药十桶八千块钱,记得打到秦伯账上!以后不尊老,会遭报应的!”钟意对着他遥遥地喊。
也不知道白泽先生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默不作声地倚在门边,长腿一屈一立,抱着胸,神情淡淡的。
“秦伯,”他忽然也叫了声,声音低沉。老伯一怔,抱着狗旋过了身,不明白大经济学家怎么来了。白泽起了身,走向他。
“这狗养了四十多年了,它就是偷懒,想跟着你吃吃喝喝。辛苦你了。”他奇奇怪怪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它还是忠实的。以后的日子也拜托你了。”他盯着狗,交代道。
这一幕,蓦的让钟意忆起那个似乎发生在昨天的雨夜。梦一样的场景,斜风细雨里,大妖怪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进他的院落,威风凛凛,气焰嚣张但又被收敛着。眼神也大概如此。
钟意一怔,微蹙起眉。
内心的震动如鼓锤敲响。
下一刻,钟意忽然看见狗狗对着白先生的脚下大力叩下,它开了口,声音粗粗的:“稽首顿首,诚惶诚恐,顶礼膜拜大仁大慈无量天尊玄武圣光清平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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