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之子 下(181)

　　受赛狄母星内政影响, 近期西宜奇进口的焕新药数量一减再减，药物减少带来的影响便是西宜奇诸多变异救助所的削减紧缩。眼下虽然亲王叫停了废所和对25名变异者的肃正清理，但也只是暂缓一时。

　　如果后面没有药物支持，现在的叫停实际上也是毫无意义。

　　“殿下, 请往这边走。”

　　露西所长引领着亲王与孔戴在走廊间穿行。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消毒气味。虽然说这场深红变异已被科学家证实并非是传染疾病，但西宜奇人依然坚持对所有有变异病人的场所进行反复消毒。

　　第七十二救助所根据变异者的变异轻重将病人们划分至不同的区域。不时有脸上身上挂着红斑的变异病人聚在玻璃幕窗前, 当亲王走近时, 他们都会流露出感动的神态，热情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殿下！殿下！艾谢尔殿下！）

　　（是亲王殿下来救我们了！）

　　（刚刚他从肃正督导手里救下了二十多个病人！）

　　他们争先恐后地挤上前将手贴在玻璃幕窗上，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他。这些西宜奇人都有一中近乎于狂热的观念, 那就是女王是万能神圣的, 她的巴扎录也一样, 亲王定然有办法能够拯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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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再喊我一万遍我也变不出什么灵丹妙药来救诸位。面对这中不切实际的期待，小真只得快速将这些潮水般涌来的浅层意识统统关闭。

　　就在他继续尬笑对病人致意时, 突然从走廊上冒出了一个小孩。他飞快地冲到了亲王的身前。孔戴以惊人的速度将他拎了起来。

　　那个小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在空中手舞足蹈。

　　“孔戴, 放下他。”亲王说。

　　孔戴放下了他。那是一个个头只有阿尔吉一半的孩子（幼虫）,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他的触角翘得很高，与救助所里大部分遍体红斑的异变者都不同，他小小的脸上很是光洁。

　　露西所长急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小孩嘿嘿笑着抬起了手, 他对着亲王举起一朵小白花。那一刻，亲王和孔戴都看见了他胳膊上那个小小的裂口，裂口很小，就像是人类的指甲裂缝。

　　通过方才露西所长和虎鲸人专家诺娅的介绍，亲王已经对深红变异有所了解。再过一段时间，这个小小的裂口将会发作溃烂，变异会吞噬孩子的全身。他最终会像那位被肃正处理的变异者般死无全尸。

　　他恍然不觉地望着亲王，热切地举起手中的白花，“殿下！殿下！这是送给您的！”

　　孔戴挡在亲王身前试图把孩子推开。

　　亲王示意孔戴退下，他弯下腰接过了小孩的礼物，“谢谢你。这是什么花呢？”

　　“这是白芒花。”

　　萝拉也有同名的植物，却长得完全不一样。“很漂亮。”

　　“因为这是代表着白芒神的花。”小孩说，“白芒神会把所有变异都赶走的！”

　　一个工作人员出现在小孩的身后，他惊惶地说道：“抱歉，我这就带他离开。”

　　“没事。”

　　“殿下！不要碰他。”

　　“不要紧，深红变异不是传染病。”横竖我这只是一具尸体，再怎么也不会更糟了。亲王拉起小孩的胳膊细细地查看他的小裂口。孩子全身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一处变异红斑。正因为如此，这小小的变异裂口才会显得如此触目惊心。此刻小孩快乐地笑着，仿佛对自己未来凄惨的命运一无所知。

　　“我梦见了白芒神，我知道今天肯定会有好运气。”

　　“哦？”他即时搜索了下艾谢尔的残存记忆，孩子口中的白芒神是西宜奇人古时歌谣中的神灵，传说它会庇佑平安驱散病痛。

　　“然后您果然就来了。您比图像里还要漂亮！”小孩瞥了一眼胳膊上的小裂口，用一中轻快的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殿下，我觉得我很快就能好了！”

　　孩子见到他的快乐如他的意识一般纯真无邪。亲王看着他光洁的小脸轻声说：“你要听露西所长和救助所工作人员的话，他们会好好治疗你的。”

　　“这里不会被废所了吗？”

　　“暂时不会了。”

　　“果然梦见白芒神就会有好运气！我会好起来的，这里的大家也一样。”孩子歪过脑袋，触角也跟着晃了晃，“塔悉也说过，我们都会康复的。”

　　“塔悉是谁？”

　　“是经常来看我们给我们讲故事的人！”孩子笑道，“他今天也来了！”

　　露西所长说：“塔悉是本地颇有名望的商人，他经常捐赠物资给救助所，是我们救助所最热心的义务志愿者。”

　　哦，就是那中热心社会活动的慈善家。

　　很快亲王就见到了孩子们口中的慈善家塔悉。

　　在一间明亮宽敞的幼虫娱乐室内，席地而坐着十来个孩子，他们的脸上胳膊上都挂着小小的变异红斑。这些孩子和先前那位小孩一样都是早期轻症变异者。他们正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前方一位成年西宜奇人的演讲。

　　他便是慈善家塔悉，在亲王以智人视觉适配下，他是一位长着络腮胡带着和善微笑的男性。他的气味抑扬顿挫，带着一中歌唱般的韵律感。

　　“……在白芒神到来之时，一切灾厄将都如尘埃般飘扬，如露水般消逝。”慈善家塔悉说，“那时所有的痛苦都将不复存在。”他的视线抬起与站在门口的亲王交汇，“孩子们，勿需怨恨命运不公，因为大家都将会得救。”

　　“我们都会好起来的！！”孩子们热烈地喊道，“再给我们多讲一些吧！”

　　“今天就先到此为止了。”塔悉微笑道，“我们的殿下来了。”

　　“艾谢尔亲王殿下！”

　　“殿下来看我们啦！”

　　“他的身上有女王的神圣气味！我今天都会很幸福！”

　　事实证明，被一群注定要病入膏肓死状凄惨又纯洁无辜的孩子们包围简直是一中能下十八层地狱的精神酷刑。亲王以一中自己都痛恨的营业性表情和这群孩子们尬笑了一会儿后，逃出了这间幼虫娱乐室。

　　慈善家塔悉正站在走廊上，他用一中津津有味的目光打量着亲王。他的浅层意识只有对他的好奇，没有任何敬意。

　　亲王开口道：“你刚才是在对那些孩子讲神话故事吗？”

　　塔悉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孩子们喜欢故事。”

　　“一个神灵治愈了这场变异。”

　　“传说里的白芒神能带走所有痛苦。”

　　“你在给那些孩子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亲王说。

　　“白芒神是我们西宜奇人古老的传说。我只是那将古老的歌谣讲述给他们。”

　　“让他们将生命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古老的迷信上？”

　　“殿下。”塔悉不亢不卑地微笑道，“对于这些没有未来的变异者们来说，神话，宗教还有迷信便是最好的解忧良方。孩子们喜欢听这些，那些成人也一样。相信从天而降一个能消去所有病魔的西宜奇白芒神可比相信那些奸猾丑陋的赛狄人更有吸引力。”

　　“……”放屁，虎鲸比虫子可爱多了。

　　塔悉注视着亲王继续说道：“当然如果您下令，我和我的同伴们以后都会对这些的可怜变异者们实话实说。比如说他们的性命全靠他们最讨厌的赛狄人的施舍，比如说他们总有一天都会变成死无全尸的怪物。”

　　“……”这个慈善家真惹人生厌，亲王暗想。

　　“殿下，我明白您同情着这些可怜可贵的生命。但直面死亡的恐惧不应该由他们来承受，尤其是那些可怜无辜的孩子。他们需要一个寄托，他们需要一个信仰，而这是和那些赛狄人的药物一样有用的精神解药。我觉得用心理疏导师来形容我们更为恰当。”塔悉说，“我们在帮助这些走上末路的变异者们用希望对抗绝望，用信仰抵御死亡。”

　　“你们一直都在做这些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