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鱼:“……”
师无疑:“……”
夏长清:“……”
喂,吃宵夜的时候就不要讲这么恐怖的事情了,好吗?
“呦,好香啊,”许久不见的江澜忽然推门进来,“是烤的羊肉吧?还有的话,也给我来一点。”
牧鱼赶紧站起来招呼,顺势远离那位又莫名其妙开始散发悲伤气息的倒霉无常。
“澜姐,好久不见啦。”
江澜看着瘦了不少,精神头却极好。
她挨着夏长清坐下,“真巧,夏警官也在啊。”
夏长清把自己的烤肉盘子推过去,“烤肉需要点时间,先吃我的。”
江澜也不推辞,用热毛巾擦了擦手,拿起一串就吃,“还真饿了,最近忙死了。”
临近年底,各行各业都要冲一波业务,又要汇总,又要盘帐,又要拟定明年的计划,她是真的忙得脚打后脑勺。
牧鱼还挺意外,“你们认识啊?”
说起来,这两位女士好像还是第一次同时出现在这里。
夏长清笑道:“她公司每年都会给咱们市里的值班民警送中秋节、年夜饭,见过几次。”
牧鱼就冲江澜竖大拇指。
江澜失笑,“略尽绵薄之力。”
话音刚落,却听到一阵细微的哭声。
也不知怎的,这哭声听起来格外渗人,有人后脖颈不自觉发凉。
扭头一看,一个挺文气的中年人坐在角落里,对着一盘烤肉串嘤嘤哭泣。
“陛下,陛下啊……”
江澜:“……怎么了这是?”
已经逐渐猜出真相的夏长清捏捏眉心,“不必管他。”
牧鱼也有点无语。
没想到这无常这么爱哭。
江澜吃了几根羊肉串,又喝了杯烫得热乎乎的黄酒,痛快地吐了口气,这才道:“说起来,我这里有点事,想麻烦一下小牧……”
第62章 向日葵(一)
听江澜说有事,牧鱼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想和张敞说话,可江澜却道:
“是这么着,今年我们公司里新招了一批实习生,其中有个叫赵岩的小姑娘,人非常有韧劲,又能干,学习和接受新事物的能力非常强……”
在接下来的大半分钟,她几乎用了牧鱼所知道的所有溢美之词来形容这个实习生,直接把他说懵了。
那个女孩子好不好的,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师无疑斜了她一眼,目光不善。
怎么,这又是要相亲吗?
就连夏长清也听糊涂了,“你快打住,说正事。”
江澜喝了口水润喉,又感慨说:“抱歉抱歉,一时激动,只是你们不知道如今这些孩子都被娇惯成什么样了,实习生年年招,年年留不下,那哪里招的是实习生啊?那是几个活祖宗!”
众人就都笑,就连角落里的无常也顾不上哭了,端着那盘子烤串悄么声的往这边蹭。
现代活人的生活怪有意思的。
夸奖完了实习生之后,江澜才进入正题:
“那孩子什么都好,但唯独有一点,特别自卑。一旦涉及到私事,就非常不自信。”
夏长清了然。
“这种情况一般跟成长环境有关。”
当警察这么多年,她可见过太多因为原生家庭造成性格缺陷的人了。
江澜点头,“对,她老家在西北一个山村,说出来可能大部分人很难相信,在当今社会还有如此偏僻,如此落后,如此穷困的地方。就连自来水和网络,也是前些年刚通过去的……”
那个小村子原本连个老师都没有,更别提学校了,老一辈的人几乎全是文盲。
一直到七八十年代,国家开始有计划的扶贫,在几个山村之间的空地上建了一所简陋的希望小学,这才陆续有志愿者去那里当老师,孩子们开始有学上。
江澜说起来也是唏嘘,“你们能想象吗?一群六七岁的小萝卜头每天早上天不亮就翻山越岭爬十几里的山路去上学,风雨无阻……
那些路啊,好多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就是人的手抠在石壁上,脚下一条窄窄的线,就那么爬过来的……
那孩子的身上现在还有好多疤,都是小时候磕出来的。”
江澜自己就是白手起家,自认也算经过困苦。
可饶是这么着,在赵岩给她看手机照片之前,也完全无法想象那种情况。
就连来支教的老师都坚持不了多久,年年来,年年换。
在这种地方上学的孩子们,教育基础之差可想而知。
可即便如此,赵岩还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所挺不错的大学。
她就像荒漠里开出来的一朵小花,虽然有些干瘪,却仍竭尽全力怒放。
赵岩家中经济条件非常差,她上大学时申请了助学贷款和贫困补助才坚持下来的。
为了尽快还清贷款,给家中的弟妹创造更好的条件,她从大学期间就夜里去医院当护工。
平心而论,护工赚的不少,但这份钱来的很不容易。
需要护理的病人大多没有自理能力,大小便拉在床上是常事。
而且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替病人翻身按摩。
甚至还要替他们清理伤口流出来的脓血,捂出来的褥疮……
单纯的脏和累都不足以概括护工的艰辛。
因为人一旦病到这个份上,很难保持理智,大多数病人的脾气都会很差,而且反复无常。
有时不知为什么就会破口大骂,甚至打人。
赵岩就经历过很多次,不过她都坚持下来了。
能从小时候就攀爬石壁、顶风冒雪去上学的人,他们所拥有的毅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那是一种浸透了血和泪,比钢铁还要坚韧的意志。
故事就是从医院开始的。
今年年初,赵岩开始照顾一位白血病患者。
那位患者叫柳新,两人见面时刚满28岁,确诊白血病晚期。
跟绝大部分癌症相似,白血病晚期患者极度痛苦。
柳新因为贫血而长期头晕无力,时常发烧,几乎每晚都会被剧痛折磨得睡不着觉。
病情发展到这个阶段,他的身体已经对绝大部分药物产生耐药性,甚至吗啡的止痛效果也维持不了多久,只能生熬。
你能想象小刀刮过骨头的疼痛吗?
这是许多癌症晚期患者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要经历的。
赵岩差不多每隔几个小时就需要给他换一套干爽的衣服,然后把被冷汗湿透的病号服拿去清洗、消毒。
他还会频繁流血。
鼻子、牙齿,一流就是一大滩,短时间内根本止不住。
从未照看过白血病患者的赵岩第一次看他流血时几乎惊呆了。
那样血红的一片,触目惊心。
人体内真的有这么多血吗?
即便如此,柳新还在努力维持最后一点体面。
哪怕在最痛苦的时候,他也不曾说过一句不中听的话。
“真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第一次对着赵岩流鼻血后,柳新甚至向她道歉。
赵岩都呆住了。
反应了好几秒才慌忙摆手,“没有没有。”
她似乎觉得这样的解释有些苍白,又结结巴巴道:“这不算什么,过年我杀鸡比这个……”
柳新就笑,笑得很吃力。
赵岩羞愧地止住话头。
她觉得自己这个比方很不恰当。
唉,我的嘴真笨。
她暗自想着。
希望雇主不要介意……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这样和善的病人了。
柳新慢吞吞爬起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包棒棒糖,“你喜不喜欢吃糖?”
赵岩茫然,“啊?”
柳新问:“要吃糖吗?”
赵岩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
为什么要突然跳跃到吃糖的事情上?
柳新慢吞吞拆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根塞到嘴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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