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后脑勺那个包,心里一阵尴尬,当时自己说人家是穷光蛋,是看这人一副老实样子,不想当什么恶霸欺负人,但面前坐着的人哪里知道他的想法。
但他又拉不下脸给那句穷光蛋道款,只说:“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不然那天后面一定不能简单收场。
纪霖还挺喜欢自己那辆黄色的小电瓶车,这么两年风里来雨里去全靠它,当然不想它被人骑走,或者电瓶被人下掉。
方靖看了眼茶几,上面摆着纱布和碘酒,还有些云南白药之类的药酒。
他问道:“这些都是用在我身上的?”
“啊?对。”纪霖垂着眼说,“这些只能治疗皮外伤,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这样比较保险。”
方靖多看了他两眼,这才撩起衣服看了眼自己腰间缠着的纱布。伤口被纱布缠好,不像自己平时弄得乱七八禮,纪霖给他缠得很整齐。
方靖说:“你拿个袋子来,把药装上我好带走。”
“哦。”纪霖应了一声,起身去拿望料袋。
他出来的时候一只手端着碗粥,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个袋子。
粥被摆在方靖面前,还冒着热气。
方靖看着粥出了会神,随即皱道:“我不是说了我不喝吗?”但随即又因为自己过分生硬的语气而感觉懊恼。
原以为纪霖会生气,觉得自己不识抬举,没有想到他只是顿了一下,随即转头看着方靖说:“你已经睡了快十二个小时了,不吃东西你身体恢复很慢。”
方靖看着他表情一下严肃,下意识点了下头。
点完头他就反应过来,暗骂了自己一句,但还是伸手端着碗在嘴边喝了一口。
同路边一块钱一碗只有汤没有米的粥不一样,白粥浓稠还有丝丝甜味,方靖看了纪霖一眼。
这个人往粥里放糖了。
纪霖见他喝了一口就看自己,便道:“我看你身上有伤口流血,就往粥里放了点糖。”
“哦。”方靖应了一声,他妈死了以后就没有喝过这种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两口甜粥下肚,身上好像回复了些力气,伤口也不似开始那么疼。
他放下碗,抽纸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洗衣机这时候停了下来,纪霖起身去拿衣服,当他拿出方靖裤子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知道原本这裤子就这么大,还是被他洗缩了水,拿在手上这个大小,怎么看也不像方靖这么个人高马大的样子能穿上的。
“这个裤子?”纪霖有点疑惑,他拿到方靖面前问,“还能穿吗?”
方靖看着缩水的裤子,觉得裤腰最宽的地方,都只能塞进自己的一条大腿。
他看向纪霖,反问:“你觉得呢?”
“我去给你拿条裤子。”纪霖道。
方靖比纪霖高了一个头,又一定要穿长裤,纪霖没有办法,只能拿出一条洗褪色淡绿色校裤出来让他换上。
逼近一米九的个头,硬生生将肥大的校裤穿成了九分裤,纪霖把湿衣服还有药放在两个袋子里递给他。
“你真的不去医院?”纪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方靖不耐烦点了下头,他穿上自己鞋,伸手一打开门就感觉到热浪迎面扑来。他皱了下眉头,转身看向纪霖,见他也看着自己。
“那个……”
纪霖:“怎么了?需要我给你打个滴滴吗?”
方靖心里逞强的那点心思又活了过来,他一口拒绝纪霖帮他打车的提议,干巴巴说:“我……还没有问你名字。”
纪霖顿了顿,才道:“纪霖。”
“我知道了。”方靖点头说,“多谢你,我会记住你的。”
纪霖反应过来方靖还不知道是自己骑车不小心撞到了他,怕是还以为自己救了他。方靖见他沉默不语,便又道:“我会报答你的”
纪霖听了忍住了没有皱眉,他想要告诉他是自己撞到的他,但是想起那天晚上路灯下他身边青年环绕的样子,又有些担心让他知道之后给自己惹来麻烦。
“不需要你报答什么,那天晚上谢谢你了。”纪霖将袋子塞进他手里,继续道:“路上小心,如果因为被我骑车撞倒,你觉得需要去医院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号码已经写在纸上放进袋子里了,医药费的话我会负责的。”纪霖平淡说。
方靖低头看着他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看着自己面前的门关上,将门外的炎热和屋内的清凉隔绝,纪霖松了一口气,伸手一推,被他浮在空中的粥碗就飞到了厨房里,稳稳落在洗碗池里面。
多余的人走了,他总算能够在自己家里放松下来。毕竟还有三天的假期,他要慢慢享受。
纪霖坐在沙发上将电视打开,哼着歌抬了抬手。
窗帘立即被放下,将橙色的日光挡在了外面。
方靖站在楼底下抬头看了眼纪霖的窗户,窗帘放下的瞬间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
热辣的太阳照在身上实在不好受,汗水流下似乎打湿了缠在身上的纱布,方靖吞了口口水,走到纪霖小区门口的小卖部,同老板说了句打电话,就拿起座机拨通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过了一会电话被接起,另外一边嘈杂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进耳朵。
“喂,是陆老大吗?我是方靖。”他低声说道。
第三章
方靖到KTV包间的时候,陆诚一左一右挨着两个小姐,一个正在给他点烟,另外一个则正在给他倒酒。
他看着方靖来了,伸手将嘴巴里刚刚点燃的烟拿了出来:“来了。”
方靖点了点头,找个地方坐下。
包间里的灯光不够好,但是足够方靖看清楚每个人脸上的伤。他转头看向陆诚,见他脸上也青了一块,左手还包着纱布,方靖忍不住说:“受了伤还是不要喝酒了。”
陆诚没有接他的话,他看了眼正在唱歌的姑根:“别唱了。”
包间里立即安静了下来,陆诚看着方靖,挑眉问:“昨天晚上后面你去哪里了?”
“郭峰带人过来,有几个围看我,被他们堵到角落里去了。”方靖老实回答。
陆诚接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就……”方靖皱眉,面上有点尴尬,“产就被他们打晕了,刚刚去诊所包扎了一下过来的。”
周围坐着的几个弟兄都面上有点微妙,陆诚听见他是被打晕过去,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个金牙来。
“你是惹着郭峰那边的谁了?下这么重的手,还叫几个人特意来收拾你……”他见方靖被自己说得眉头越皱越紧,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多大个事,就是你年纪轻睑皮薄,我到处找不到你的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以后你还是带个手机在身上,方便人联系。”
方靖没点头也没摇头,倒是一旁一个长得跟猴一样的人凑上来,同陆老四说:“四哥,这人找到了,兄弟们可以继续唱了吧。”
“唱吧唱吧。”陆老四手一挥包间里又热闹起来。
“诶。”陆诚拍了拍左手边的女人,“去给那个小哥哥点个烟。”
方靖坐在那里刚刚准备拒绝,就见那女认起身走到自己身边来,她身上廉价的香水味同烟草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叫人觉得刺鼻难闻。
方靖皱了皱眉,但见陆老四一直看着自己,他也没有躲,任凭女人在自己身边坐下,只是说了句:“我自己来。”
女人娇笑一声:“小哥哥害羞了啊。”
陆老四搂着女人也在笑,脸上的肥肉颤动,一双小眼睛几乎叫人看不见:“他年纪小,脸皮又薄,你别吓看他。”
“年纪小,有多小啊?”女人问。
陆老四见方靖哑巴坐着不说话,抬脚踢了踢桌子说:“姐姐问你话呢?哑巴了?”
方靖心里鼓着火,他藏在阴影里的手握紧了拳头,垂头小声说:“十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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