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出现在琴魔身上。
琴魔像听懂了他俩的议论似的,后退两三步站定。他静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举动,随即,仿佛听到召唤,收起琴,大步匆匆往通道深处奔去,青衫消失不见。
“他怎么走了?”越临敛眉。
楚寒今气息未稳:“看到他颈间的咒印了吗?”
越临点了点头,“看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越临狭长的眸子眯窄,阴阴沉沉,反而露出一种了然的情绪:“我的推测没错。”
这个时候,楚寒今握住剑的指骨收紧,觉得自己什么都被蒙在鼓里,他微微咬了咬牙,清亮的眸转向他:“什么意思?”
“我遇到你那时候,你颈后有一道和他一模一样的咒术。这是比傀儡术更高级的操纵咒术,琴魔举止诡异,总停下来倾听类似指令的声音,当时的你好不到哪儿去,处于失忆状态,被人操纵,每天只想着打架和杀人。”
楚寒今刚松开的手又收紧:“……”
越临抬头,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看他:“但我阻止了你。”
“那时,你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旁,一问三不知。可现在,你记起了自己是远山道的楚寒今,却偏偏又不再记得我。”
通道内有零星的灯火,映在他挺直的鼻梁,撞入幢幢摇曳的眼瞳,带了一种复杂的悲凉情绪,目视眼前的楚寒今。
楚寒今只觉得混乱,这些他从未经历过的事,但被一一摆在面前,他却没底气反驳。
越临声音低沉,靠近他耳侧:“我来找你,还想弄清楚一件事。
你是被人陷害不再认得我,还是你自己……并不愿意再认得我。”
声音似乎含着痛意。
温热吐息拂过耳侧,仿佛羽毛瘙痒,激起楚寒今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涟漪。
越临声音明明正常,只是低了几个调,却让他心内微微震慑,除了感到他情绪的低迷,脑中还浮现出了一大堆旖旎香艳的场面。
这个嗓音,或温柔,或低沉,或暴戾……
在他耳畔似乎响起过无数次。
那些碎片里看不清的脸,逐渐变得清晰。
“……!”
楚寒今本垂着眼,猛地,耳颈泛出粉红色,抬手将越临推退好几步,一双寒霜似的秋水眼看向他。
他眼神不复以往的冰冷,春水融解,介于恼怒和羞耻之间。
似乎想说什么,但楚寒今启了启唇,又隐忍地咽下话头,提起佩剑头也不回转向另一侧:
“出去找六宗的人,尽快通知这件事。”
越临不悦:“怎么突然不说了。”
他还不知道,楚寒今是想到了与他欢.爱的梦境,此时羞恼不已。
楚寒今冷冷地看他:“你我之间这笔账自然要算清楚,但目前六宗的事要紧。等出了天葬坑,我有话想问你。”
说完,回过身,再也不看他。
充满秋后算账的意思。
越临牵了下唇,懒洋洋地恭候:“行,你愿意什么时候跟我算账都可以。反正……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并肩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寒今不复先前的自然稳重,当他靠近身侧时,便忍不住往右走一步。
越临看看他,再靠近。
楚寒今又避开。
再靠近。
再避开。
“……”越临刚想说话,正前方,轰然传来一阵倒塌之声,密道竟然崩塌了!
第9章 9
上层白骨稀里哗啦滚了一地,尘嚣之中传来阵阵琴音,天葬坑的高阶怨魂被禁制蒙蔽住双眼,他们看不到东西,只有耳朵能听见,此时被琴音驱赶,都像疯了一般追索着生气杀人。
刚才的猜测没错,琴魔特意被调来天葬坑控制怨鬼,目的便是诛杀六宗魁首!
楚寒今凌空跃起,雪白广袖间翻出九条灵气凝聚的弦,轻轻一拂,没有任何声响,却将琴魔的音浪抵消于无形,震得琴魔微微倒退几步。
慕敛春吐出一口鲜血:“师弟……”
“这是什么法术?”
六宗只知道楚寒今修的是淡泊清心之道,灵气至纯,却不知道他能以气化为神武,此时微微睁大了双眼,纷纷称赞。
被气浪拂过的怨鬼仿佛依靠,茫然地站在原地。一方的琴音要他们继续厮杀,另一方的琴音却在安抚,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原地歪着脑袋走来走去。
楚寒今虽有安抚和御制鬼魂的能力,但这于鬼魂不敬,只能制止,不能触发。再一击将琴魔击退后,楚寒今朝着六宗的方向一点头:
“快走!”
——必须尽快离开天葬坑。琴魔能操纵鬼魂,却始终被符咒禁锢在坑底,发疯只能原地发疯,离开就不会再受威胁。
六宗听到指令,御剑飞往坑外。
尸鬼太众,楚寒今琴力安抚时间有限,后背突然传来一阵灵气,附在背后。伴随着一股暖热的体温,越临另一只手筑起结界,将怨鬼挡在不能触到楚寒今的地方。
楚寒今看了看越临:“你也走。”
越临目光沉沉:“要走一起走。”
“……”
这话说得像鹣鲽双宿,充满了深情。楚寒今无力理会,调转方向御剑,将脚尖踏至谷上的泥土。
琴魔还站在坑底,面无表情扬起下巴,执着地望着逃离的人群。
楚寒今额头滚落几颗汗珠:“出来了。”
空气比在坑底不知道清新了多少。下去时是清晨,现在已经深夜,月色如银,淌落在地。
楚寒今准备查看六宗的伤势,手腕突然被轻轻握住,越临长指扪在他手腕,半眯着眼,执着地探了一探:“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
楚寒今莫名其妙:“我没事。”
越临的眼神,是一种看娇气包的眼神:“当真没事?”
楚寒今确定地答:“当真没事。”
越临沉思着道:“今天也太冒险。月照君清雅矜贵,以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这话说得十分体贴,但又非常黏糊。
楚寒今微微拧起眉,又想起了什么,肉麻得不再理会他,自去查看六宗的伤势。
六宗虽然不是吃素的,但这一战的后果可谓惨烈,行江信四个傀儡被撕碎了三个,负阴君被撕掉一只手腕,但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长回,慕敛春被刀宗捅入后背,鲜血淋漓……
不过幸好,都没有性命之虞。
楚寒今将长剑回鞘:“送诸位去医馆疗伤。”
深夜微寒。在医馆内,楚寒今说出了和越临的推测:“恐怕是有人借薛无涯的死,故意将我们引去,想一网打尽。”他暂时没说其中一个凶手是六宗之人。
行江信气得五内俱焚,几乎一掌将桌子拍碎,破口大骂:“一定是邪道的人干的!上次仙魔之战后,邪道与我正道都在休生养息,但局部热战不断,一直伺机侵扰我界。现在,他们已经明面上发起了攻势。那个从正道投奔邪道的琴魔,正是印证。”
负阴君阴沉沉摇着扇子:“这件事还需多思考。”他像是想起什么,问:“月照君,你方才说,一直有人与你并行?”
提起越临,楚寒今点头:“没错。”
“越临是谁?”
该怎么介绍他?楚寒今启唇,却卡了壳。
慕敛春神色不屑:“就是个登徒子罢了,”察觉到负阴君的深意,才问,“他有没有什么诡异之处?”
楚寒今神色思虑,片刻后道:“并无,只是一个……”
想着,声音低了些,“与我有渊源的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师弟,万事多加小心。”慕敛春说完,远山道的几位长老过来,将人引进了内室,接着连夜给各宗发了信件,秘密通知此事,不得宣扬。
楚寒今忙完已是子时,徒步回月照离宫,宫门口种了一株遮天蔽日的菩提树,树影在月色下缭乱,微风吹拂,落叶纷纷之中,站了一袭高挑颀长的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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