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清横主动告诉他有人形了,他又想,自己是因为那铁片而恢复视力的,那么他的目盲或有来由,这其中又有过什么事情呢,他不知道,所以在神力恢复前,不若装着一切都不改变的好。
而此时,这些顾虑却都抛之脑后,他道:“除了开心呢?”
清横顿了下,微蹙眉:“那我就不能做你的眼睛了,我……会不会很没用?”
“……”炎烬差一点要打消告诉他的念头了。
他极力说服自己,深深一叹,走到清横面前,往他的肩上指:“不,你还应该把衣衫穿好。”
清横低头,拉了拉衣裳:“我还没来得及……”后话陡然顿住,他愣在原地,睁大眼睛,好一会儿后,惶惶后退,“你……”
“是,我能看见了。”
清横的眼睛又瞪大了几许。
“对不起,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他想着如何解释,怎样才能说清楚自己只是不小心……
“我的样子你喜欢吗?”犹疑间,却听清横突然道。
“什么?”他那些解释还没说出,着急吞回去,差点把自己噎死。
“我说,你既然能看见了,我的样子,可是好看的?”
他听清楚了,静静看了清横一会儿,心中一松,无奈而笑:“我们清横是最好看的。”
剑灵微低头,双颊泛红,不自在地左右看:“那你能看到那盆朱砂梅了是不是,它是不是很漂亮?”
“嗯,很漂亮。”炎烬笑。
“茶具漂亮吗?”
“漂亮。”
“你再出来看看之前买的碗碟。”清横说着往外走。
“外面风凉。”炎烬要拉他,穿过他的衣摆,手上落空,讪讪收回,“不用去了,我看过了,很好看,你很有眼光。”
清横笑了会儿,眉宇又微蹙:“你说……希望能看见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是我。”
炎烬想了一想:“我第一个看到的是你啊。”
“是吗?”
“是的。”
那日你从屋内披着红衣出来,却垂眸不看我。
而若说在接过方小姐给铁片时已约莫能视物,那第一个看到也还是你。
他觉眼中有光的时候,立即转头,当时清横就以人形在轮椅旁站着,无论是模糊的时候,还是清晰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都是清横。
清横点点头,回首绽开笑颜。
淡黄衣摆倚在门前,身后是冉冉初生的明月,银辉洒落幽幽山林。
夜空竟有几点萤火,从那银辉中款款而至,山风习习,流水潺潺。
曾经想象中的人间之最。
清横从月光中踏回门内,想飞到楼上,却在抬脚时顿住,改为慢慢地走,他没再把衣服挂在栏杆上,也就不会再滑落到炎烬的床上。
反倒是有些失落,炎烬这夜辗转反侧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才来了困意,正睡着,但听轻微脚步声,睁眼看清横蹑手蹑脚下楼,来到他床边。
他一瞄,见床头一件淡黄纱衣。
合着他半夜还是把外衫挂在栏杆上了,然后滑落了?
基于此猜想,清横很委屈:他明明是早上穿衣时不小心滑落的。
他怕吵醒炎烬,小心翼翼拉着外衫。
炎烬偏想逗他,故意装睡着,一个翻身,把那外衫压在身下了。
清横眉头一锁,捏着外衫一角慢慢往外提,刚刚提出来一些,炎烬再翻身,又将其压了回去。
清横轻叹了一口气,双手一起去拉,方拉动,床上的人又翻身,直接将他带动往前扑了些许。
他泄气了,暂时不穿外衫也没事。
可是没走,又想起昨日岳爹说的话来。
到底,要不要试探一下呢?
他是主人,应该是要多关心的吧!
炎烬闭着眼等了半晌,却不见有动静了。
这是放弃了?
他暗笑,微微睁眼,看清横还没走。
没走是没走,但他怔怔盯着自己……他顺着那目光又找到落定点。
大清早的,不由口干舌燥,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决定继续装睡,想来清横看一会儿应该就走了。
闭眼等待。
继续等待。
偷偷睁眼,清横还没走。
接着等。
继续等。
清横还在看。
他暗暗叫苦:“不要看了啊……”
正常人都耐不住这样看啊。
装睡是不成了,他轻咳了一声,揉揉眼佯装刚刚醒:“清横你怎么在这里?”低头瞧了一圈,捡起床上的衣服,“哦,是衣服掉下来了是吧,给你。”
接过衣服就该走了吧。
清横果然站起身,却没走:“岳爹说……”
“不要再听他说了!”炎烬把身上被褥拍了拍,让它更蓬松一些。
“哦。”清横听话闭嘴,“我去洗脸了。”
走到门边回首:“照岳爹的说法……”
“清横你以后不要跟岳爹说话,一句也不要跟他说,听话!”
清横站门口狐疑了会儿,但还是点头:“好。”
半晌后炎烬才起床,下床时回头看看楼上,见楼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平时也整齐,但今日好像是用心抚了好几遍。
今早收获鲜花,纯白色的水仙花,清横说别名是凌波仙子。
七片叶子生成赤金色绸缎,毫无疑问种在第七排,他还想建浴室,于是又翻五片叶子,等待长成建材。
今日树上又多生了一片绸缎,和上回多出来的一样,七彩的绸缎,他想这又是什么节日礼物么,按部就班种在第十一排,转头跟清横说:“晚上回来一定又有惊喜。”
清横想起上回的漫天星辰,眼中一亮:“又有星星落在身边吗?”
虽然有惊喜,但按照这田地拆盲盒的习性来说,这次大概不是星星了。
“总之,一定还有更好看的。”他道。
没有星辰,那么如果来个漫天花雨也不错。
清横照例去喂鸡,炎烬做早饭,但今天没听到鸡窝有动静,有点奇怪。
平日里,清横有时抓着碎米,搬椅子坐在离鸡窝老远处,拿那当中打通的竹竿,把米从中灌进去,碎米顺着竹竿落到鸡窝。
他倒不是怕鸡,自从上回小岳告知真相后,就不怕了,这样纯粹是在逗鸡玩儿,他眯着眼从竹竿中往鸡窝看,让碎米一一落到小鸡们的面前,有时候看哪只小鸡欺负别的鸡了,把竹竿在它面前来回晃,就是不放米。
每每这个时候,几只小鸡们等米来,总是叽叽喳喳的。
他还会把细细的竹竿上拴着丝线,另一头拴蚯蚓,坐在椅子上拿蚯蚓去点小鸡的头,等他们跳起来时又抬竹竿。
今天太安静了,炎烬回头看,见清横端端站在鸡窝边,一手捧着碗,一手轻缓抓着碎米,米从指缝慢慢滑落。
小鸡不再“患得患失”,低头啄米,没有争抢。
他也没幻化成剑去抓蚯蚓,而是拿了铲子在那水潭前面的土地里,轻甩衣摆,俯身蹲下,慢慢刨地,抓到蚯蚓小心用盆装着,路过水潭时给鱼也撒一些。
那些鱼被他逗怕了,平时总见他一个人形走过来,然后猛地化成剑,如今看到人形也不往他跟前凑了。
唯浇花时和平日里一样,轻拿轻放,还总喜欢凑近闭眼去闻。
浇完花,他通常是帮着炎烬扫地,有时幻化成剑,携着扫帚到处飞,有时候也直接以人形牵着扫帚飞。
不过今日,他竟然老老实实拿着扫帚一下一下扫。
炎烬笑问:“你今天怎么……”
清横扭头:“我怎么了?”
“是不是跟平时有什么不同啊?”
对方微一怔:“没有吧……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是……吗?”
“嗯。”清横把最后一点杂草扫到簸箕里,淡定点头。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