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重获自由时,你就会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也清楚只有凤族的女孩才更适合你。”
白汐眸色沉了沉,眼底滑过一丝恨意:“以你的资质绝对能为凤族繁衍出更加卓越的后代,仙道的人怎配给你当道侣!”
风涅深深看了白汐一眼,转身离开时的背影,一如当年选择独自脱离凤族冒险入仙道地界那般绝然。
当他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时,白汐才捂住心脏大口喘气,努力压下心底的愤怒。
她忘不了那个晚上,路明遥自信又傲然的眼神。
从他踏入凤凰谷的那一刻起,他就收敛起作为宫主的气势与威压,直至他们围剿到风涅的居所。
她领来的所有凤凰,无一人能抵御得了他生气时所带来的压迫,就连她也被迫弯下了腰。向仙道的人低头,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正如风涅说的那般,若路明遥有心伤害他们,就算能够强行将他拿下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举,怕是要造成许多的伤亡。纵然这样的结果能达成她所期盼的,让风涅回心转意归来凤族,但那样的损耗还是过于巨大,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路明遥念在风涅的情分上没有对他们动手,所以动手的人成了她。路明遥表现出来的君子风度让她感受到了更大的危机,她真正的目的不是希望风涅真能结交到一位可信的仙君,而是能再次与她还有凤族站到同一个立场,一致对外。
她知道路明遥是仗着身上与风涅有着凤契的连结,认为凤族不敢拿他如何。毕竟他一旦死了的话,他们所在意的风涅也会受到契约影响在时间的流动中死去。
不过,风涅对凤契的了解还是不够多。
“他以前还在凤族的时候,就对情爱与结契之事没有太大的兴趣。”白汐朝路明遥说道,面露遗憾之色,“所以很可惜,他不知道凤族族长还有能强制断开凤契的能力。”
在路明遥没有反抗的情况下,她把他带到了风涅不知道的秘密之地,将他强行扔到了以族长之令配合设下的法阵之中,一般只有犯了罪孽的凤凰才会被带到这个地方强行解除身上的道侣契约。
法阵强行洗去契约的过程自然是很痛苦,因为需要将这结在灵魂上的契约一点一点抹去。
最后一道羁绊,需要契约者意愿的配合抹除。为了达成抹除契约的目的,受刑者会在法阵之中受到神识、意志以及魂灵上的考验。
越是相爱的人心灵与精神上遭受的折磨越大,所爱之人将会在幻境中化作最为憎恨与惧怕之物,做出令爱侣最为厌恶的事,用这种方式消磨受刑者对对方的爱意。
当最后一点爱意被消磨殆尽化作憎恨与反感时,结合的凤契就能在非双方同意的情况下解除。
路明遥是个很骄傲的人,骄傲得惹人瞩目。
法阵是他挺直了腰板踏着沉着的步伐亲自走入,白汐还是第一次处理那么配合的受刑者。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此番作为是否正如了他的意。
直到法阵封起,路明遥在她离去前对她说:“我们打个赌吧。”
“我跟你赌,赌小凤凰在听了你的解释后会信你还是信我?”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是个很有素养的仙士,两只眼睛笑起来时特别显灵气,“跟你赌,是我和他的契约先断还是他先找到我。”
“仙君还挺自信。”白汐冷眼回道,“我先提醒你,即便是凤族也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在法阵里撑过一个月。”
当进入最后的阶段,幻境可是十二个时辰纠缠着受刑者。那样的精神折磨,又有谁能遭受得住?
白汐当时是这么想的。
可如今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她是怎么都没想到风涅和他的凤契竟然还未断开。不愧是仙宫相中的人,确实是个难缠的硬骨头。
无妨,她有的是时间能等。
关押路明遥的地方是离开了凤凰谷那么多年的风涅不会知道的秘地,重重机关与法阵隔绝,只有族内长者与族长才有的秘钥,风涅就算是将凤凰谷掀了也不一定能轻易将人找到。
她倒是想瞧瞧这个叫做路明遥的人,骨头能硬到什么程度。
·
即使凤契的联系已经弱得再感知不到路明遥所处的位置,但风涅却依然坚信着路明遥就在凤凰谷里。他只要有力气和精神,就会化作凤鸟绕着整个凤凰谷飞,巡视过无数次的地方也会不厌其烦地重新再探。
每一天晚上,当谷内所有生灵都已经歇息时,依然能听见白凤的凤鸣声或远或近地传来,在整座山谷回荡,呼唤着远方的人。叫唤得多了,族里的凤凰都私底下开始讨论起这件事,甚至还有逐渐被他的坚持给打动的,已经开始在为他和路明遥编写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
风涅疲倦地落在草屋外那棵梧桐树顶,上面满满都是路明遥留下的气息。
直到鼻尖落下细微的冰凉,再抬眸时,发现谷中飘落了初雪。他没有藏回树里,只希望借着雪的清凉平复他内心的焦虑。
路明遥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就离开?先不提他从来不食言,答应过留在他身边直到他苏醒就一定会做到,光他身上还揣着那不定时爆发的毒咒,就不可能轻易与他分开。
“……哥,五哥哥,你在的吧?”思索间,树底下突然传来轻轻的呼唤声。
是风绵。
风涅又出神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下去迎接:“什么事?”
风绵确认过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才纠结道:“我,我就是来关心你……”
“我很好。”比起在谷外相遇时,风涅的态度好像又更加冷漠了,语气听起来像个陌生人。
这让风绵想起当年风涅离开之前亦是如此,每再见他一次,都能感觉到他对族里的失望与冷淡又更多一些。当那样的感受到达极致时,他也消失了。
风绵想着,顿时红着鼻子湿了眼眶,擦着不断落下的泪水:“五哥你别这样好不好?”
风涅倒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哭泣给弄得一怔,听她断断续续哭道:“上次,上次你这样跟我说话之后就不见了。四哥他们一直同我说你很生气,所以讨厌我们不要我们了。”
风绵出生没多久时,风倾雪就不在了。比起三姐,她童年更多的记忆是和风涅。她从不知事时就喜欢跟在风涅身后跑,总觉得她和其他的哥哥们很不一样,虽然很冷淡处事也很严厉,但风涅就是更深得她眼缘。
风涅一开始应该是觉得烦的,对小小娃儿的她爱答不理,似乎企图用这种方式叫她知难而退。后来时间长了,他好像也开始慢慢习惯,就由着她时不时过来烦扰他。
后来风绵慢慢发现她这个五哥哥是嘴硬心软的傲娇。他嘴上说着嫌弃,却会在行动上把她看顾好,边嫌弃着她的笨拙与愚钝边提醒与指导她。
就像被他收走的那些话本,他嘴上说着不让她看,可回头却发现那些书被他整理好收在他不知什么时候塞到她身上的特殊储物器里。
他也从不会因为她的身份和性别限制她去做想做的事,所以她小时候就喜欢和他待一起,特别轻松。就连这处小草屋在路明遥过来之前,全族人里也只有她知道。
风绵越想越难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极了被欺负惨的无辜孩子,不断用手擦着眼泪说:“其实能见到五哥哥我很开心,就算被嫌弃也开心。绵儿好喜欢五哥哥的,不想被讨厌。”
虽然是年幼时的回忆,许多那个年纪的事情早已被她遗忘,唯独与风涅相处的愉快回忆一直都留在她心里。
能有机会再和风涅相见,风绵是打心底感到高兴。仙宫里见到的风涅是她从前不曾在凤族见过的,原来他眼里也可以有光彩,原来他也可以有情绪起伏和纠结的时候,原来他能遇见让他变得不一样的人。
比起自私地让他回到不快乐的凤凰谷,她更希望他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风绵突然间的真情实感反倒叫风涅沉默了许久,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
不过再开口时,语气倒是轻缓不少:“我没有讨厌你,也并非真的记恨着凤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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