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个室友都不是人(88)

　　它为什么会对故事这么渴求，宛如一个饥不择食的饿汉？
　　大手继续演讲起来。
　　“而你们，就是最新被mama生育出来的，小说家a，小说家b，小说家c。”
　　“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小说家。”
　　“所以，mama才会把这个小说交给你们。”
　　即使听到自己身负这么重要的职责，abc三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它们身上带有的情感唯有对mama天然的敬重，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大手终于移动起来，它超前走去，步伐稳健，在那个我熟悉的书柜前停了下来。
　　它打开了书柜，从里面取出了一本书模样的东西。
　　是书，而不是钉起来的纸张！
　　深知“书”这个概念在这个世界里有多重要的我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是书！！
　　我紧紧地盯着大手手中（这话听起来真怪啊）的书本，生怕漏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封面上写着000，其他什么都没有，我只能等待着大手把这本书翻开。
　　“是的，我也没想到，mama把这么重要的大纲交给了你们这三个小家伙，你们确实是备受mama喜爱啊。”即使说着这样的话，大手的语气里也抓不出一丝一毫的嫉妒。
　　“这是mama亲手写下的大纲，ta曾经并不想把它转化为故事，所以标上了表示不存在的0号标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诞生后，mama改变了主意。”
　　“它要求你们把这个大纲创作成一本第一人称小说，除了这个大纲之外，还有创造世界的附录。”
　　“世界编号也是表示不存在的000，权限已经给你们开启，一会儿你们可以自主使用那个世界的模板——是的，那个世界的名字确实有点怪啦。”
　　意识到abc开始微微扭头表示疑惑，大手赶忙补充道。
　　“世界的名字，我确实完全不能理解，不过既然是mama创造出来的，那就肯定不会错。”
　　“那个世界叫做——旧人类世界。”


第82章
　　……
　　我以为，在听到这一切的时候，自己的情绪会是失控的，疯狂的。
　　我以为自己会抑制不住这些负面情绪，大吼大叫，捧着脑袋，在电影面前发起疯来。
　　但我没想到，当这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真的降临在我头顶时，我并没有做出这样的反应。
　　或许，在潜意识里，我早已接受了所有残忍的，狰狞的真相。我早就知道悬在我头上的不可能是一个温和的答案，我早就知道我会有面对残酷现实的一天。
　　所以，我只是站在这里，静静地接受了这个词语，甚无波澜——实际上，在和“我根本不存在”“我是活过来的小说人物”相比之后，“旧人类世界”这个词已经完全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了。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立刻开始着手分析眼前的这个词语。
　　如果，“旧人类世界”指的是我出生到现在为止居住的那个世界，那么，我眼前的这个世界，便自然地有了它的名字。
　　这是新世界。
　　“新”的诞生，必然是在“旧”的废墟上垒砌的城堡。“新”与“旧”相伴彼此，不可分割。
　　既然知道了我生活的世界是“旧世界”，而我是“旧人类”，那么——我终于知道我眼前的这群奇形怪状的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起码，在它们的认知里，是新人类。
　　一直以来，我在心里的“它”都用错了……他们，竟然真的是“他们”。
　　他们是人，只不过人的定义出现了一些变化。
　　如此一来，所有曾经困扰我的疑惑……都迎刃而解了。
　　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们和人类十分相似，为什么与此同时我又会不自觉地认为他们是另一个种族。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他们确实是人类，但他们并不是我这样的人类。
　　他们是在旧人类——也就是我眼中真实人类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新人类。
　　确实，从某些角度来看，他们已经完全超越了现在的人类。他们可以自主选择器官，可以拥有复数或者单一的器官，可以把它们自由安放在身体的各个位置。他们活得比我们明白，他们身上没有伦理的困扰，一开始就确切知道自己的本我是哪个部位，而其他部位则是随时都可以丢下的累赘。
　　而我们旧人类，却一直被肉身拖累，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才能从这具躯体的束缚中挣脱出来——而死亡的之后，人到底还有没有意识，这又是另一个大问题了。
　　无论如何，毫无疑问，我们旧人类是有一个终结的，我们会死，会消失，湮灭在这个世界，这个空间之中。
　　而他们……我立刻当下思考了一下他们组成身体的原理，或许，如果能够及时替换器官，大部分的新人类可以在这个世界里，达到永生。
　　他们可以一直替换老化的躯体，而从来不用怀疑和困扰，在无数次替换后，现在的自己究竟还是不是最开始的自己——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本我是个什么东西。
　　无论替换了多少躯壳，他们都是自己的本体。
　　但让我感觉到困扰的，又是另一件事情了。
　　关于他们没有情绪这件事情。
　　或许不应该说没有，而是说，在新世界的世界观里，似乎越高级的人类，拥有的情感就越少。
　　倘若我现在唐突出现在电影里，那就肯定是最最低等的人类了。
　　如果……如果这是自然进化，如果我看到的新人类，是在我们旧人类的基础上进化出来的未来生物，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失去情绪呢？
　　我总觉得不对劲，这股奇妙的感觉又开始萦绕着我，我仔细地思索着原因，却还是找不到突破口。
　　因为莫名其妙的进化实在是太多了。
　　进化本身就是一种适应环境的表现，如果当时的进化适应了当时的环境，却因为未来环境的变化而呈现出负进化的表现，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对了，环境！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点——这群新人类生活的环境非常奇怪。人类在进化，那么环境肯定也在进化。在我已知的数千年的历史之中，人类社会确实是在不断进步的，我们失去了一些自由，从而换来了更多的安全保障。
　　我以为的未来社会，是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的文明社会。
　　可我眼前的电影，却在大声地告诉我，这些新人类，并没有居住在一个文明的社会里，而是生活在一个……完全被mama掌控的专制世界里。
　　掌控到……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被掌控了。
　　无知的人是不会知道自己无知的，当“无知”不再作为概念出现的时候，被掌控的人便不会知道自己所处在的处境叫做“被掌控”。我听到他们一出生就有使命的时候，真的感到了深深的震颤——这其中，或许掺杂着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心疼与惋惜。
　　太可怜了，一出生，连“选择”都不知道是什么，就被安排好了命运。仅仅因为mama喜欢故事，就被安排成为了“作者”，要为mama效力一辈子，创造出无数自己都没有付诸感情的故事。
　　……等等。
　　等等！
　　我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的突破口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双唇开始紧张地抿起来，如果按照这个思路……！
　　新人类是几乎没有感情的，越高级的人类越是如此……而mama作为新人类的掌控者，照理说应该是最无情无欲的那个。
　　但祂却沉迷执着于故事，甚至对原来的旧人类十分了解，把他们变成了故事，写进了大纲里。
　　……mama有感情。
　　没有感情的生物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大手提到了，mama曾经不想把这个大纲放出来，只是在abc三人出生后改变了主意。
　　所以……mama对对旧人类有着很深的，很奇怪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