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商人种族异闻录(60)

　　他们绕过巴洛克式的石柱，以及覆盖着水藻的红色座椅，终于在舞台后方找到前往下一层的入口。
　　阿来拿系统一照，阶梯上湿漉漉的，长满了青绿色的苔藓。铁质的扶手早就被海水侵蚀，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藤壶。
　　阿来瞬间感到头皮发麻，不由一把拽住了尼德的小臂。
　　“嗯？”尼德不明所以地看向阿来。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阿来有些尴尬，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密恐发作了，只好找个借口朝尼德问道。
　　“下面能听到水声。”没成想尼德真的回答了，他站在向下的阶梯口，凝神听了一会，对阿来说道。
　　阿来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些让他密集恐惧症发作的藤壶，别扭地拜托尼德帮忙把他带到下面去。
　　照楼梯的那个湿滑程度，阿来确定，只要他敢走，必定是个摔断腿的结局。
　　尼德自然满口答应，他熟练地半抱起阿来，不过几个大步就下到了歌剧院的最底层。
　　剧院的底层是一个巨大的半下沉式剧院，正中央有深不见底的蓄水池，大概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水面漆黑黏稠，仿佛水下栖息着什么见不得光的怪物。
　　而水池的正中央，此时正飘着一只小船，船头点着一盏小灯，照出船里摆放的一只长方形的纯黑色木箱，那形状，乍一看竟像是一口棺材。
　　阿来看到那只漆黑木箱的瞬间，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像恐怖故事一样的戏剧展开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拍电影？这些客户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阿来叹着气左右打量了一番，见那只小船孤零零的飘在水中央，透着一股搞事情的味道，一时间有些犹豫。
　　正在阿来低头思索的时候，小龙崽悄悄地从尼德的口袋里爬了出来，扇着翅膀地飞过水池，咚的一声落在木箱上面。
　　还很是自得地一抬小脑袋，冲着阿来咕叽咕叽了两声。那意思是，别怕，不过是个木箱子而已。
　　阿来先是紧张的看着小龙崽晃晃悠悠的飞在半空，生怕它一不小心掉进池子里了，这会看见他这副模样，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哪里是怕啊，他是觉得这笔生意来得蹊跷，想谨慎一些。但这会小龙都趴在箱子上了，再怎么谨慎也没用了。
　　阿来干脆打开系统的悬浮装置，和尼德一起隔空走到了木箱旁边。
　　‘奶酪’见阿来过来了，乖巧地飞回了他的怀里，咕叽咕叽地叫了两声。表示自己超棒的。
　　阿来无语地屈指敲了敲他的小脑袋，这才有空凑近打量木箱。
　　纯黑的木质外壳上面，隐约雕刻着繁复的环纹，银色的精巧纹饰点缀其上，让它看起来更像是这剧场的一部分，或是某出戏剧里的重要道具。
　　【和您确认一下，这是指定运输的货品吗？】他随手拍了张照片，给客户发消息问道。
　　但这次，客户的回复却迟迟没有发来。
　　“算了，先把箱子装起来吧，我们该回去了。”阿来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客户一直没有回复，最后只好对尼德说道。
　　“这恐怕有点困难”尼德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呢？总不会是空间被装满了吧？”阿来问道，不详地预感更强烈了。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尼德的语气有些迟疑。龙族的敏锐听觉，让他足以通过层层包裹清楚地听见，木箱里均匀的呼吸声。
　　“箱子里面装着的，是个活物。”尼德压低声音说道。
　　而尼德的空间，是装不了活物的。
　　“什么叫装了个活物？”阿来怀着一丝希望问道。
　　“就是箱子里面的东西是活的啊，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能听见呼吸的声音，还有心跳声，不过跳地很慢，有可能是睡着了，或者快死了。”尼德语气平淡地回答道，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阿来闭了闭眼，试图说服自己。
　　箱子里装的说不定是鲨鱼啊、金枪鱼啊之类的大型可食用鱼类，有心跳的话也有可能是海狮、海豹、海豚……客户说不定是开水族馆的。
　　怎！么！可！能！
　　他就说这笔订单有问题，现在要怎么办？要退单吗？阿来呆呆地盯着箱子思考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先确认箱子里是什么之后，再做打算。
　　订单里面又没有说包装要完好无损，他这样也不算违约。
　　嗯，就这么办。
　　“尼德，你有办法把箱子打开吗？”阿来转头问道。
　　“应该不难。”尼德歪头打量了一番木箱子，徒手扣住了箱子细小的接缝处，稍一用力。箱子就被轻而易举地拆成了两半。
　　阿来先是感叹了一番尼德这波操作，然后才往箱子内看去。只一眼他就认出了，木箱里面装着的正是一只三区的智能生物舱。
　　透明的外壳里充满淡蓝色的营养液，舱内安静的沉睡着一位人鱼族少女，稚嫩的脸庞，黑色的长发像水藻一样缠绕在她的周围，尾巴是非常少见的古铜色，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粼粼金光。
　　“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是一样的吗？”预感成真了，阿来深吸口气，指着面前的人鱼朝尼德问道。
　　“嗯？你是指面前这只人鱼吗？”尼德不明所以地回道。
　　“所以，这不是我的幻觉。”阿来用力揉了揉眼睛，叹气道。
　　“？”尼德歪了歪头，感到自己有些跟不上阿来的话题了。
　　“我想，我们大概是碰上走私贩了。”阿来看了一眼一脸懵的尼德，他这会已经完全接受了被客户坑了的事实。
　　“走私？人鱼吗？为什么？”尼德满是疑惑地问道。
　　他不明白人鱼这种一无是处的生物，为什么会有种族想要？而且对尼德来说，走私这种事情也根本没法理解，龙族要做什么向来都是直接去做，想要就抢回来，他不懂这点小事为什么需要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人鱼一直都是非常受欢迎的生物……对方估计是想利用我们，运输人鱼到其他位面去。但是这种行为其实已经违反了三区的生物保护条例了，也就是说……我们要么违约退单告发客户，要么当做无事发生运货收钱。”阿来叹着气解释道。
　　在很多位面的神话传说里，都有提到人鱼的肉吃了能够长生不老。但事实上只有极少数人鱼族的肉有这种功效，而且必须得吃下心脏，还一定要是吃新鲜的才有效，过了时间就没用了。
　　这种永生，严格来说其实是一种诅咒。
　　狩猎人鱼在高等位面很长时间以来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他们甚至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人鱼的美貌。这种武力值基本为零，又十分美丽的生物，从诞生的那天起，就伴随着无数的掠夺与不幸。
　　“那……我们现在要取消订单吗？”尼德望着阿来问道。
　　“嗯……容我想想。”阿来咬着下唇，对眼前的事情感到了棘手。照理来说，他现在应该马上退单，然后把箱子放回原处，假装无事发生。
　　‘少管闲事’这一直都是阿来的生存信条。
　　在他决定利用自己的空间魔法，在那些充满着不同种族、魔法与力量的世界里游走的那天起，他就告诫自己，像他这样没有实力的人，一旦多管闲事，就离死不远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阿来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尼德，心情复杂的想到。他一方面深知如果他想管这个闲事，尼德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帮助他。但另一方面却不想如此依赖于尼德的力量。
　　‘依赖’对于阿来来说，比‘多管闲事’还要危险得多。
　　正当阿来纠结着的时候，尼德却突然一把抱住了阿来，飞速盖上木箱的盖子，往水池后方的石柱跃去。
　　“——！”阿来被吓了一跳。
　　“有人来了。”尼德拉着阿来躲在石柱后，才在他的耳边用几不可闻的气音说道。
　　阿来配合地点点头，顺便敲敲尼德的手腕，示意他放手。尼德抱得太紧了，压得小龙和他都快没法呼吸了。
　　他们打开系统屏蔽，安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