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棺材铺(14)
虽然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可沉眉深思时的样子一如当年那个彗星一样的男子,夙任不自觉轻笑出声。
“寻常养尸大多是为了驱使、奴役,而她则是为了复活枉死之人。”
“宝刹尸囊。”
经过夙任一提醒,沈亦棠忽然想到之前师傅曾在一古墓中发现过一阴损法门,便是这宝刹尸囊之术。
百余年前一妖道名曰:赤月,其道侣被人暗害,尸身被毁,妖道为了复HUO道侣,便自创此术。
首先需寻一块极佳的养尸地,将本就怨气横生的逝者亡灵葬入数载,使其吸收极阴之气壮大己身,然后寻一怀孕不过三月的孕妇,让亡灵吞噬掉未成形婴儿的魂魄,被母体孕育直到出世;出世后的鬼婴被封入混入生人血肉的黄泥,塑成人型,日夜受香火供奉,不可间断。
同时每年鬼婴降世之日,都需在外侧重新裹上混入生人血肉的黄泥,重新塑造人型,年年不可间断,直到雕塑外形和逝者完全一致之日,需要供奉相同性别者的生魂若干,假以时日,便可血肉重生,再临人间。
“她们应该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杀这些女孩抽取生魂作为重临人间的祭礼。”
那雕塑正符合沈亦棠所说的最后一阶段,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葬送在这对丧心病狂的母女手里。
“夙任……”
再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夙任一时有些呆愣,好像他仍然是当年那个彗星一样划过大陆的天选之子,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还未曾发生……
夜寒风大,夙任眼角突然有些微润。
“我想问问她是怎么知道这种方法的。”
这等恶毒之法,若是广为流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沈亦棠迫切的想知道老妪是从哪里学来的。
心有所思的他没有注意到夙任眼底的波涛汹涌,可阿瑶却看得分明。她不明白为什么夙任会突然找上沈亦棠,是不是怀着其他目的,更重要的是,她完全看不出眼前人的深浅……
夙任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紧接着老婆子嘶哑的咒骂声便又清晰可闻。
“你是从哪里学来这样的方法?”
黑红的血水不断从老妪口鼻溢出,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抱着雪心几近透明的魂体,阴惨惨的盯着沈亦棠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就如同沈亦棠忽视了老妪歇斯底里的诅咒一样,老妪同样忽视了他的问题,生如死灰的她失去了女儿复生的希望之后,什么都不在乎了。
“……若是不想她即刻魂飞魄散,就把你知道都说出来。”
阿瑶素手一挥,一阵柔和的力道把雪心从老妪怀里不可抗力的扯了出来。本就虚弱到极致的魂体更是如风中的火烛一样,飘忽不定,好像下一秒便会熄灭。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苦命的女儿……”
老妪终于不再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诅咒,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在阿瑶手里不断挣扎的雪心身上。
“……雪心……雪心你不要在挣扎了,你快要魂飞魄散了……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放过我女儿……求求你放过我女儿……”
后一句话是对沈亦棠说的,激动得她拖着伛偻的身子不断在地上“咚咚”扣头。
沈亦棠一侧生没受她此等大礼,又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经过一夜起伏,老妪更苍老了,凝神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说道。
“这件事刻在我老婆子脑海里多年,今日便将这原委告诉你们,不求你们宽恕我老婆子,但求留下我雪心一丝残魂……”
应该是疲惫极了,老婆子坐在地上,缓慢回忆起过去的岁月。
“老婆子我一介孤女,一生从未嫁娶,三十年前的冬天在垃圾堆里捡回了奄奄一息的雪心,我还记得那时候她才这么大点儿。”回忆起以前的时光,老妪浑浊的眸子闪过幸福的光芒,伸出手在胸前比划当时的雪心有多大。
“然后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挨过了水灾,逃过了饥荒,却没逃过那个畜生的毒手!”
老婆子干树皮一样的脸开始扭曲,怨毒深的几乎可以挤出水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个畜生,见我雪心生的水灵,生生糟蹋了她,她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
即使过去了十余载,当时血淋淋的事实依旧让老婆子一想起来便老泪纵横。
“糟蹋了雪心不算,害怕将来事情败露,让他名声扫地,家宅不宁,把我雪心活活烧死,想来个死无对证!”
老婆子抹干净了脸上的老泪,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可没想到我老婆子祖上有本事传下来,自然是被我寻到了我苦命的雪心。
我不甘心雪心就这样离开人世,她还没真正体验过这人间诸多苦乐便匆匆而去,这对她不公平!于是我老婆子便用了家传的‘宝刹尸囊术’为我雪心重塑肉身,至于那个禽兽……”
老婆子恶狠狠的视线扫向滚落到门口的雪白骷髅头,扭曲恐怖的脸上闪过报复的快感。
“我老婆子自然不会让他死的那么轻松,我每日割他三两肉,放他半升血,然后用烧的滚烫的烙铁封住伤口,第二天在重新割开……”
老婆子“啧啧”作响,报复的快感让她暂时忘记了丧失女儿的痛苦。
“这还不算,他不是喜欢女人吗,老婆子我夜夜招来横死的女鬼服侍他,每天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模样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婆子疯癫一样扬天长笑起来,乌鸦一样的笑声持续了好长时间,雪白的骷髅头听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之后,只余两颗眼珠的眼眶猛转,害怕到了极点,无奈没有身躯,动弹不得。
“可惜啊,可惜,不过短短一月,即使我老婆子用尽好药吊着他的命,他还是去了。我老婆子怎么能这么容易放过他?雪心还封在不见天日的养尸地受苦,他却想再入轮回?
我把他生魂拘禁在白骨里,日日下油锅,夜夜被万鬼噬体……”
“你的女儿是你的命根子,就算施暴者罪有应得,那其他孩子呢?其他被你害死的死者呢?他们难道不是谁的女儿?难道不是谁的母亲?”
老婆子已近疯癫,面对沈亦棠的追问漠不关心。
“干我何事?又干你何事?”
老婆子黑洞洞的眼珠死死盯住沈亦棠,质问道。
“你现在出来声张正义,为那些枉死的人鸣冤叫屈……那我的雪心呢?啊?”
老婆子疯了一样用头,手臂撞击五帝钱的光幕,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谁给她伸张正义呢?在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你们又在哪里呢?”
老妪突然平静下来,一手抹去嘴边的鲜血,优雅的如同养尊处优的老妇人,全然没有刚才癫狂的模样,
“她只有我,只有我这个亲娘才记得她这一缕游魂,这是这个世道欠雪心的!我这个当娘的只不过替我苦命的女儿拿回来她应得的而已!”
“哗啦啦……”
沈亦棠正要张口,虚空中一连串儿锁链碰撞的声响,由远及近,瞬息而至。
玄铁炼制的锁链通体漆黑,一端紧紧桎梏住雪心母女,一头连接在一头看不到底的无尽深渊处。
第10章
那声响仿佛从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令人胆寒的莫名压力,突然而至。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雪心母亲被冰冷到灵魂深处的玄铁链束缚,挣脱不得,眼睁睁看着怀里的女儿如秋日的海棠片片凋零,愤恨的责难世道不公,老天无眼。
“啧。”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空洞洞的夜空里突兀的响起一声轻笑声。
“哒哒哒……”
近而虚空中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从虚空中如履平地一样一步步踏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随着脚步下移,一双纯黑西裤包裹着逆天大长腿逐渐清晰,然后是修长挺拔的上身,直到那张魅惑众生的邪魅容颜完全展露的时候,双脚正巧稳稳的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