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深海(16)

　　赛涅看了一眼边上托着下巴淡定看贝希摩斯啃蛋壳的南玙，决定给海若发条消息。
　　“老大，是这样的。”赛涅说：“主祭被一只新来的海怪缠上了。不不不，没有危险。就是吧，那只新来的海怪好像对主祭有一种护犊子情节。”
　　南玙看了一眼赛涅，他能知道赛涅的加密声波在说什么，但捕捉不到海若的。
　　赛涅干笑了一声，假装没听到那边海若抬高了声音的“卧槽”，单方面掐断了声波。但是海若是谁？整片海洋的NO.1，谁能挂他电话啊，直接对着赛涅语音轰炸：“让那个家伙离他远点！远点！”
　　赛涅口头上：“是是是，好好好。”行动上：就这样吧。
　　贝希摩斯说了半个月来的第一句话，然后又去啃蛋壳了。
　　南玙拖着下巴问他：“既然你会说话，为什么之前不说？”
　　啃蛋壳啃得“咔嚓、咔嚓”响的贝希摩斯停下咀嚼的动作：“之前，不会。”
　　南洛目瞪口呆：“那现在是怎么会的？吃蛋壳那么补的吗？”
　　“克~苏~鲁。”甩着一把触手一样胡子的克苏鲁慢吞吞地趴到南玙身边，背后小翅膀扇吧扇吧。
　　“你说你们只有能量不足才要吃蛋壳？”南洛好奇地问：“他那么大只，能一口把巨鱿鱼咬成渣渣，还发育不良？”
　　南玙和赛涅也是第一次听说海怪的这种习性，对视一眼后，赛涅问：“那贝希摩斯为什么会发育不良？”
　　克苏鲁把头埋进胡子里，不说话。
　　南玙差不多知道了，这事儿和他一定有关系
　　在海若的调集下，一波又一波的重种人鱼都跑来南极圈看热闹。重种们围着贝希摩斯近距离观看新出现的海洋吉祥物，还搞了评选：吉祥物智商排行。
　　最终得出结论：如果贝希摩斯啃完了蛋壳还发育不良，那克拉肯终于可以摆脱多年来蝉联的智商最低宝座了。
　　最近南极圈的远古人鱼有点多，海面上也时不时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远古人鱼冒出头来，看了卫星拍摄的画面后，部分联邦高层担心远古人鱼是否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人类的举动。
　　何曼就是在这时接到了领导人电话的。
　　“何教授，你认为远古人鱼聚集在南极圈还带着那么多海怪想干什么？还有那两只在太平洋打架的海怪，是否会成为人类的威胁？”
　　何曼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道：“主席，我们在中央岛附近的海域很少发现人鱼，这至少证明了他们对人类没什么兴趣。至于海怪和聚集的重种，如果他们想做些什么，我觉得，完全可以避开我们的拍摄。”
　　“何教授，你好像把远古人鱼想的太可怕了。”
　　何曼摇了摇头，“在未知面前，谨慎是应该的。我们根本不了解他们的精神力，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在远古人鱼的精神力面前，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我们不能放弃地球。”
　　“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我们还能和他们进行正常的交流。”
　　领导人想到了那份条理清晰的海洋管理条例，苦笑着挂上电话。


第31章 爸爸妈妈
　　海若是在贝希摩斯啃完蛋壳的前两天赶到现场的, 上来就找南玙。那会儿正好是午后, 大部分远古人鱼吃饱喝足了在午睡，南玙也不例外。
　　赛涅在外围睡得迷迷糊糊的，察觉到水流有异常，半睁着眼一看就看见海若冷着脸的样子，瞬间清醒。他一指珊瑚礁里面, 还没等他开口，海若就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掠过三三两两的远古人鱼往里游，花花绿绿的珊瑚礁中间像是被什么体型巨大的生物压出了一条路，海底还残留着折断的海葵和碎裂的珊瑚。海若一眼就看到了珊瑚从尽头的主祭。
　　他的白尾主祭躺在那只新出现的名叫贝希摩斯的海怪背上正在熟睡,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鱼到来, 贝希摩斯微微转头，嘴里的舌头向外吐了吐。
　　然后, 他突然动了。
　　贝希摩斯滑动着两对鳍向海若靠近。这让睡在他背上的南玙猝不及防，双手下意地挥舞，可想而知, 除了海水什么都没抓到。后腰上突然揽过一双手臂，南玙转头的瞬间额头一痛, 与此同时, 头顶上传来一声闷哼。
　　海若一手抱着他的主祭，动了动尾巴，远离那只靠近的好乖, 另一手揉着下巴道：“头痛不痛？”
　　南玙愣愣地摇了摇头：“你到了啊？”
　　居然没有挣脱他，海若美滋滋地不撒手：“刚到。这就是那个新来的？”
　　“嗯。”南玙看了一眼还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迟疑了一下才扭腰挣脱：“贝希摩斯。大约是发育不良，智商不太高。”
　　听到南玙叫了自己的名字，贝希摩斯把自己巨大的脑袋凑过来，然后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件事情在今天过后至少被重种人鱼们讨论了半个月，堪比人类论坛的头版头条。
　　他，那只叫贝希摩斯的海怪，冲着海皇叫了一声“爸爸”，这还没完，叫完爸爸之后，贝希摩斯又冲着主祭叫了一声“妈妈”。
　　直接把海若和南玙叫傻了。
　　远古人鱼们午睡也不睡了，纷纷互相询问对方：“你听到了吗？”“我也听到了。”“没听错吧？”“确实是爸爸和妈妈。”“厉害了，我要给没来的朋友们发个现场直播。”
　　南洛是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叫我？”他指指贝希摩斯，又指指自己，语气万分不确定。
　　海若伸手去揽他的肩，动作又稳又准，压根不给南玙拒绝的机会：“他在叫你妈妈，叫我爸爸。”如果这只海怪是软萌的少年音或者正太音，实在不行，克拉肯那种黏糊糊的卖萌音也好，海若还是挺开心的——这可是爸爸和妈妈啊，一听就是一对，然而贝希摩斯这丫是个低沉的老干部音！
　　神特么中年老干部！
　　海若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贝希摩斯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爸爸。”贝希摩斯又叫了一声：“海神，是爸爸。妈妈，身上也有海神的味道，是妈妈。”
　　南玙看了海若一眼，后者对他眨了眨眼，大家心知肚明贝希摩斯说的味道是什么。只是南玙没想到，过了那么久居然还能闻得到。
　　当事人在沉默的时候，远处偷听的重种人鱼全部一脸“哇哦~”的表情，有大胆的重种小姐姐去问在场的银尾纯血：“是不是”她没说出来，用手虚握了个圈，另一手做了个抽插的动作。
　　忒缇斯木着脸，摇头。那条粉红色的重种小姐姐失望地对亲友团探了探手，亲友团一片叹息。
　　南洛午睡醒过来看见海若揽着他哥的腰，本身就怒气值+1，现在又听到贝希摩斯说什么味道不味道的，一张脸涨的通红，就差冲上去把海若从他哥身边扯开。赛涅死命拉住他：“冷静，千万要冷静！”
　　南洛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他总算回味过来：“你们早就知道！？”
　　赛涅：“”不承认也不行了吧，真的不怪他啊，换谁在都得承认吧。默默给没过来的纯血们记上一笔。
　　唯一过来的银尾忒缇斯缩进了粉色重种小姐姐的亲友团，假装自己不在。
　　“你听完解释。”
　　“我不听！”
　　说完，赛涅和南洛自己也感觉不太对。边上的重种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对不起，但是真的很像琼瑶剧。”这一看就是条出自华国的人鱼。
　　被这么一打岔，南洛的怒气值掉了下来，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凶地瞪了海若一眼，海若就当没看见，继续勾着南玙不放。
　　南玙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终于还是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海若在没人鱼看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而被当成背景板很久的克苏鲁听到贝希摩斯管海若叫爸爸，管主祭叫妈妈，愤怒了。
　　海怪特性之一：大。
　　海怪特性之二：破坏力强。
　　愤怒的克苏鲁甩着他的触手胡子，挥舞着四只勾爪，转眼间就拍碎了附近的珊瑚礁。人鱼们纷纷甩开尾巴游到更远的地方，珊瑚礁群附近的海水一片浑浊。
　　“克~苏~鲁！”
　　重种们听不懂克苏鲁的语言，转而去向纯种人鱼求翻译。
　　南洛抽了抽嘴回答了身边的36D大姐姐：“他说贝希摩斯是他的宝宝。”
　　“哈？”36D重种人鱼眨了眨眼：“和谁生的？”
　　不远的地方，海若也一脸奇怪的表情问了南玙差不多的问题：“他能生？我记得他的雄的。”
　　南玙头疼地叹了口气：“他发现的蛋。可能象征性地孵了一下。”
　　海若“呵”了一声：“怕是把蛋壳压碎了吧。所以贝希摩斯才提前出生，发育不良，导致传承记忆也不全。”
　　“你知道原因？”南玙转头看他。
　　“额”海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刚想起来，海怪到底是怎么来的。”
　　南玙的眼里透出几分好奇，有些东西是只有海皇才知道的，但他没有开口询问。
　　海若当然不会吝啬告诉他的主祭这些内容：“其实他们都是从蛋里来的。海洋的意志加上充足的能量会在大海深处随即生成巨大的蛋。海怪们在吸收完蛋里的能量后就会破壳而出。”
　　“克苏鲁说吃蛋壳能补充能量。”南玙想着贝希摩斯的词汇量似乎是上升了，好像有点用？但是贝希摩斯今天却胡乱喊爸爸妈妈，他又不太确定了：“贝希摩斯的智商不会比克拉肯还低吧？”
　　“不至于，克拉肯那样的，很罕见。”海若提起喜欢嘤嘤嘤的大海怪也是格外头大：“等他吃完蛋壳消化一阵再看看吧。”
　　“好吧。”南玙点点头：“不过现在，我们得想个办法让克苏鲁冷静一点。”他话音刚落下，海若就调动精神力强制性地让克苏鲁趴到了海底。
　　这一趴就是十分钟，可把他气坏了。
　　背上的小翅膀频率飞快地扇着，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等到这片海域飞起的杂志沉淀下来，海若游到克苏鲁身边，拽着他的胡子道：“安静点，贝希摩斯不是你的崽，想要崽崽去找克拉肯，你和他长得比较像。”
　　南玙：“” 这样转移注意力，真的好嘛？
　　克苏鲁还是不开心，他不是好骗的克拉肯，但是仔细看看贝希摩斯，确实和他长得不像，失落的大海怪呜咽了一声，动了动胡子表示可以。他会有个崽崽的，就算是克拉肯也可以，反正只是拉出去炫耀自己有崽。
　　克苏鲁想通之后，就变得很配合。一把胡子一起行动，把贝希摩斯剩下的蛋壳从珊瑚废墟里挖了出来，他伸出一条胡子递着蛋壳送到贝希摩斯身边，然后挥了挥爪子，直接游走了。
　　人鱼们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他到底想干什么？”南洛皱着眉问。没有人鱼能回答他的问题。
　　海若倒是一点不担心克苏鲁的奇怪状态，随手拍了拍一直牢牢跟在他和南玙身边的贝希摩斯：“赶紧吃完蛋壳，让我们看看克拉肯究竟能不能多一个傻弟弟。”
　　南玙盯着克苏鲁越来越小的背影，问海若：“他为什么突然想要个崽呢？”
　　“无聊吧。”海若随口猜测，接着他靠近白尾人鱼，尾巴若有若无地贴着对方：“放心，克苏鲁不傻，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别把自己弄得太紧张。”
　　南玙呼出一口气：“好吧。”
　　“他、他、他——”南玙看见海若又双叒和他哥凑那么近，甩开赛涅就往两人鱼身边冲。一鼓作气直接挤进两条人鱼中间，小金尾抱着哥哥的手臂道：“哥，去不去吃个下午茶？”
　　海若硬是拉出一个笑容：“下午茶？我请你啊，小洛。”
　　重种们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该干什么干什么，一边竖着耳朵，斜着眼睛，想方设法偷听偷瞄。
　　非常的和谐、热闹。
　　如果人类知道人鱼们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大概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吧。看，人家在海里可忙了，哪来的多余时间毁灭人类啊。有那功夫，不如听听八卦，教育教育孩子（海怪），大海那么大，光是从这头到那头串个门就要花上十天半个月，远古人鱼的生活充（wu）实（liao）到让人类无法想象。


第32章 这是一章不太成功的感情戏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贝希摩斯啃蛋壳的声音清脆悦耳, 海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把最后一点蛋壳塞进嘴里, 然后倒数“三、二、一。”重物沉底，贝希摩斯进入了二次发育的睡眠时间。
　　大老远过来看热闹的重种人鱼们都被海若赶走了，南洛在当了两天灯泡后也被忍无可忍的海若想办法扔去野外生存了。世界终于清静了。
　　然而我们的海皇大大突然发现，在安静的海域里，他和主祭相对的时候, 气氛有一点点的尴尬。海若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但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南玙对他一些“勾肩搭背”动作的闪避。倒不是排斥，而是单纯的在避免，海若很确定这一点。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刻意避开和自己的肢体接触呢？海若那跌穿马里亚纳海沟的情商大概是上不了线了, 他在无数的假设和猜想里, 准确地找到了通向be结局的那一条：他家主祭有喜欢的人鱼了，不是他, 所以为了避免他喜欢的对象生气，主祭尽量不和自己接触。
　　越想越觉得严重，最后感觉自己已经深陷危机的海若头脑发昏的情况下, 干了一件后悔、也不后悔的事。
　　被海若突然拽住手腕的时候，南玙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然后他就听到了对方用冷漠的声音命令式的对他说：“不准喜欢上任何人鱼, 人类也不行。”
　　南玙的脑袋空白了几秒, 那几秒钟里，他的脸色大概是没有掩藏好的，他感觉到紧盯着自己的海若在说完话后攥着他手腕的力度突然增大。直到他摆出驯服的姿势说出那个“好”字, 海若才松开手。
　　两条人鱼相对无言了一会儿，海若找了个借口先一步离开, 留下南玙独自一鱼等着贝希摩斯的苏醒。
　　白尾人鱼低垂着头，完全没有看到黑尾人鱼离开时近乎仓惶的背影。他抬起手腕，一圈红痕在白皙的腕部显得有些刺目，转动时手腕发出轻微的刺痛感。其实这已经是黑尾控制了力度的结果，南玙清楚那种爆发性的力量有多强，捏碎他的骨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所以，海若突然生气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准喜欢上任何人鱼。”是看穿了他心底里隐藏着的过度依赖？还是在告诉他，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白尾人鱼双手环抱着自己，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原来他担心的所谓改变，完全是多余的；原来海若比他更不希望有所变化；原来那些亲密的接触，真的只是随便来一发。
　　是他想得太多。也许皇只是想要找个床伴，而他这个下属，正巧合适。
　　自嘲的笑了笑，南玙强迫自己忘掉这些纷乱的念头。不少很好吗？皇和主祭，最牢固的关系，这不就是他想保持的状态吗？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呢？——
　　另一边，并不知道白尾主祭想法的海皇，在游出很远之后脑子里只剩下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他顾不得世界喊话会不会被南玙发现，满大海地广播寻找安菲。
　　万幸，南玙精神恍惚，没注意海中的微小声波波动，而其他人鱼精神力又不够捕捉海皇的加密喊话。海若就这样幸运地找到了安菲——在没有任何人鱼知道的情况下。
　　他们距离不算特别远，海若一口气游了两天两夜，在第三天的凌晨，抓住了骑在大白鲨背上的银尾少女。
　　根本无心休息，一口气把情况说完，海若皱着眉问安菲：“还有救吗？”
　　安菲听了一半就开始嘴角抽搐，听完直接给了海若七个字：“没救了，凉了，告辞。”
　　海若往大白鲨面前一杵，大白鲨吓得直抖身体，甩下金尾，掉头就跑，怂的根本不像是鲨鱼。
　　安菲：“”快气死了。被鲨鱼，也被海皇。为什么他们这一届侍奉的皇这么难以描述？诚心祷告的话，能不能换一个海皇了？
　　“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海若冷着脸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安菲只觉得对方不像是在头疼感情问题，而是要去灭掉谁谁谁，屠满门那种。
　　深呼吸做了几次，实在是没法心平气和地和上司说话，安菲拍着尾巴道：“你们特么炮都打过了，你和他说不准喜欢任何人鱼？任何？包括你！？”
　　“不，我们没有！”这个时候，海若还记得申明自己没有吃到嘴的事实，接着才回答安菲的问题：“当然不包括我。”
　　“哦。”安菲冷漠脸：“谁知道不包括你啊？”
　　“嗯？等等，你说什么？包括我？”海若回味过来：“你的意思是”
　　安菲“呵呵”一笑：“来吧，我说的直白点，你就好像在告诉他，你们不可能的，别痴心妄想了，顶多也就是个炮友了，还是随时能换的那种。”
　　海若绷着的表情碎了，缓了很久才缓过来：“这么严重？”
　　安菲点头：“老大，不是泼凉水，但我觉得这次是真的有凉。”
　　海若是那种凉了就放弃的人鱼？当然不是，他花了几分钟来收拾情绪，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往来的方向游去。
　　贝希摩斯还没有醒，他能在那里找到他的主祭——
　　南玙在海若离开后又等了几天，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贝希摩斯醒了。
　　二次发育过后的贝希摩斯终于有了一个和他那一口中年老干部音相匹配的大脑，对南玙表达了“自己那时候神志不清，犯傻的事情请一定要忘记”的强烈意愿，然后邀请主祭和他一起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