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丝(35)
“总之、总之这种事……你不能再做下去。”靳涛沮丧的一点点垂下眼帘,声音和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没什麽说服力。
“你没办法阻止我的,靳涛,你明白我的性格和能力。”楚挽亭扶住他的肩膀,眼神锐利的看着他,“所以,跟我一起干吧……像小飞这种人,只是社会底层的渣滓,多一个少一个并没有不同,也不会有太多的人在意。我们两人联手,一定能把事情做得不着痕迹。”
“对了,我不会让你白干,每月会付给你一份相当於科学院两倍的工资……你也不想生活这麽拮据,也想家乡的哥哥能够快点盖上房子结婚吧。”
“我、我不是想要你的钱。”
靳涛在他的逼视下,眼角慢慢潮湿。
他痛恨自己动摇态度的同时,心底也开始有几分隐隐欢喜──
他偷偷喜欢了那麽久的人,需要他,而且……将来会再也离不开他。
“我知道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才会帮我。”
楚挽亭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伸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安慰式的拥抱。
他全身不可抑止的颤栗着。
那种夹杂着恐惧,以及幸福的颤栗。
第五章
一周後,小飞死了。
楚挽亭将小飞埋在了别墅门口的兰草丛中,并且开始平静的和靳涛谈起第二次狩猎。
但是,靳涛不能平静。
小飞的死无疑是场蓄意谋杀,楚挽亭是凶手,而自己是同谋。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日日夜夜都陷入恐惧和痛悔的挣扎中,却不想回头。
他从来没有,这般靠近楚挽亭的一切。
周六傍晚的落霞极美极盛,天与地都被淡淡的、胭脂般的红色晕染。
楚挽亭的心情也相当不错,和靳涛一起将桌椅搬到了室外,共进晚餐。
靳涛被连茵碧草和啾啾虫鸣包围,面对着一桌的美食,右侧是漾着微微波纹的清澈湖泊,身旁还坐着自己偷偷喜欢的人。
本应该是再美好不过的景象,他却高兴不起来。
不时飘过来的淡淡兰草香,让他回忆起埋在兰草丛下的尸体,连带着觉得那片盛极的晚霞,艳的近乎妖异。
吃了一块小得不能再小的奶油甜面包,喝下半碗汤,胸口就开始又闷又堵,再也咽不下去东西。他低下眼帘,看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靳涛,最近身体不舒服吗?”楚挽亭放下正用来切牛排的刀叉,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他,眉头轻蹙,“每次到我这里来都吃得很少,话也不怎麽说。”
“……挽亭,你对同性恋怎麽看?”
靳涛不知怎麽,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就冲口而出。
“我在这方面,没什麽太深刻的研究。”
楚挽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多年做学问的後遗症之一,就是他对别人提出的问题,若没办法正确全面的阐述,都会下意识的觉得内疚:“只是大致知道那是种异於主流的性向,男男,或者女女间产生爱情和欲望。但那也是爱情,和男女间并没有不同。”
“靳涛,你提这个问题,是因为小飞的事吧。”楚挽亭说完,停顿了片刻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靳涛怔了一会儿,慢慢点了下头。
他总不能对眼前这个人说,是自己思慕他已久,所以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这个答案让他感到安心和隐隐激动。因为楚挽亭对他这种人流露的态度,并不排斥,甚至是认同的。
“我带小飞回来,是因为他的存在相对比较隐蔽,不被主流社会认同,就算失踪也没什麽人调查。”谈起这些,楚挽亭下意识的端起手边盛着淡红透明酒液的玻璃杯,一口接一口的喝下去,很快就喝得干干净净,“开始时为了避免他的疑心,我跟他做过几次,感觉还好……但我本身对他,或者任何男人都没有欲望冲动,我想我不是同性恋……”
说着说着,楚挽亭忽然感觉到一道热辣辣的火焰从小腹直冲到头顶,两颊发烧,头晕乎乎的,就连对面的靳涛也开始模糊不清。
“挽亭,你怎麽了?”靳涛连忙冲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顺手拿起装酒的陶瓶看了看,“天,你知道这是什麽酒吗?!居然一口气喝下去那麽大一杯!”
楚挽亭靠在他的臂弯中,费力的摇头,口齿不清舌头打结:“不、不知道……是、是以前在大学里教过的学生,从、从家乡给我带回来的特产……”
“……算了,我先扶你回房。”靳涛叹了口气,将楚挽亭从椅子上架起来。
那是经过提纯,又用新鲜梅子泡过的藏区青稞酒。入口虽然甘甜,像是某种度数稍高的甜酒,却极烈极霸道。
加上楚挽亭的酒量本身不怎麽样,又喝得过急,一下子就上了头。
靳涛搀着楚挽亭,还没走到门口,楚挽亭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靳涛完全没有办法,只有费力的抱住他完全瘫软的身体,一路将他拖到寝房,让他在宽大柔软的席梦思上躺好。
楚挽亭不清不楚的呢喃了几声,连身也没翻就继续睡着了,酒品倒还算不错。
第六章
这时夜幕已悄悄的降下来,屋子里有点暗,靳涛开了灯。
顷刻间,铃兰吊灯的浅浅奶黄色灯光,柔和的洒满了整间卧房。
靳涛看得非常清楚,因为酒的关系,楚挽亭整张脸都透着淡淡粉红,甚至连白皙的脖根都红成一片。
“真是的,居然醉成这样。”靳涛抱怨着,为他解开衬衣的纽扣,露出胸膛散热,然後取下了他的眼镜,随手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拿下楚挽亭眼镜的瞬间,靳涛的心蓦然停跳了半拍。以前就知道这男人好看,但从来没有发现过,他的睫毛这麽密、这麽长,如同两弯黛色的上弦月。
楚挽亭往常梳理打整得一丝不乱的乌黑头发,此时散在额间,红润的唇微微张开,衬着粉红肌肤,显得比平时稚气可爱很多。
靳涛望着这样的楚挽亭,只觉得脑袋里哄然一响,顿时短路般什麽都不知道了。等他再次接好回路之前,已经俯身吻上了楚挽亭的唇。
味道比他千万次梦想过的还要好。温热柔软,带着些酒香。
如同中了罂粟的毒,他难以自控的一路辗转深吻下去,直至反复舔过楚挽亭口腔内的每一寸,直至将那醉去男人的薄唇,吮得肿胀鲜红。
楚挽亭被他吻的有些不适,轻轻哼一声,无力的推了他一把,然後转过身去。
靳涛吃了一惊,连忙直起身,僵硬的在原地站了片刻。等到发现楚挽亭没有再近一步的举动,这才渐渐放心,在床沿处默默坐下。
他抬起头,看见窗外一片漆黑。身边,除了楚挽亭和自己的呼吸声,再听不到其它。
不知不觉,凄凉寂廖就慢慢爬上来,充斥了身心。
身为科学家的良知,身为一个人应该遵循的道德法规,他全部都没有了。
他有的只是一个梦,一个注定不属於他,永远求不得的梦。
“挽亭,我喜欢……不,我爱你。”
靳涛俯在楚挽亭的耳边,低低的诉说着。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把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依楚挽亭的性格,自己要是当面表白,他只会表示理解然後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