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管理员(48)

　　“徐姑娘。”
　　这一声叶森叫的比之前生硬，如坚冰。徐初晴移开目光闭上眼，父亲是她的软肋也是她与兄长之间矛盾的壁垒，她本能的不想去触碰，但一提起便不自觉激动起来。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徐初晴想离开静一静，却被叶森的话钉在原地，那一字一句打在她心上，猝不及防便千疮百孔。
　　“封印在妖管局的妖怪先不提，如果你问的是那个凶兽我能回答你，但请你别与楚哥提起。”叶森轻声道，“楚哥早应该死了，是凤逐违背了规则把他留了下来。”
　　徐初晴耳朵里嗡嗡直响，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什么意思……”
　　叶森觉得有话不能好好说真不是个好习惯，楚遥是，凤逐也是。
　　“你印象里楚哥生过几次病受过几次伤？是不是几乎没有生过病，就算受了伤好的也特别快，身体健康的……不像人？给他用人类的药物根本没有用，还毫无反应甚至出现排斥。”
　　徐初晴不相信，“他生过病的！尸傀那次……”
　　“追用凤凰火给他解的毒，一个普通人类受得住凤凰火？”
　　“他……”徐初晴眼神挣扎。
　　“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你不信就当故事听。”叶森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楚哥那时中了凶兽的毒，凤逐为了给他解毒才没当场诛杀……或者说，他当时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做。”
　　叶森声音很低，蕴含了一点不平，“是你父亲与凤凰做了约定，要他护着太古这片地脉，他做到了。是你父亲求他救你哥哥，他做到了。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那么多年都走不出梧桐大道？他给了楚哥誉为妖族生命之源的内丹，再以自身为媒立下阵法环绕整个太古，建立妖管局，承担了本就不属于他的责任，为了你的父亲和哥哥。”
　　“若要认真计较，是你们楚家欠了他。他是凤凰，起码是个还有自由的凤凰，不会虚弱的连出门都做不到，不会可笑到身为凤凰还会怕冷。”
　　徐初晴空悬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呜咽不止：“哥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或许是以为他是个人时你们不会攻击他？”
　　徐初晴被这句满汉恶意的揣测弄的心口疼痛，她后悔了……眼前这个人再温和也是个妖族，不是半妖。二十八局与天师协会里真心善待妖怪的人并不多，即使是叶云舟也……她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被误解果然不好受，痛苦极了。
　　“告诉你个楚哥也不知道的事。”叶森的坏心眼突然涌到了喉咙口，他眨着眼睛道，“如果楚哥重伤不治，凤逐也会死。反过来嘛……不会。”
　　徐初晴满脸不可置信，“什……”
　　叶森叹道：“追总说凤逐这样的妖族活不长，我看也是。和人类有瓜葛真的会命短，还不如一直睡着呢。”
　　“不可能。”
　　“对啊，不可能。”叶森眼里的温度逐渐冷却，“可我从不说谎。”
　　“轰”的一下，一股强烈的妖气把徐初晴掀翻出去，她动作迅速的握着八卦镜做了个攻击的姿势，回首去看叶森。叶森的双脚已经被破土而出的树根卷住，他用妖力削断，慢条斯理地踩在阵眼上方，红光浮在手心往地上一按，黑雾褪去。
　　“楚哥有麻烦你快去帮忙，我自己还能应付。”
　　徐初晴不放心，“可是……”
　　“没有可是，你留下只会妨碍我。”叶森口吻强硬，“如果可以，必要时请你把楚哥带到凤逐身边。还有，那件事还请对楚哥保密。”
　　“好。”徐初晴犹豫片刻，转身就朝楚遥离开的地方追去。
　　徐初晴离开后，黑暗里飞出一只纸鹤，那纸鹤扭了扭身子停在叶森旁边的矮树干上。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要是让楚遥知道，小逐该生气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把戏了？”
　　叶追纸鹤还挺嘚瑟：你便宜老爸教我的，厉害吧？
　　“你不好好干活还敢开小差。”
　　叶追：哎呀消磨时间嘛。
　　叶云舟不甘示弱：阿森你这几年都喜欢吃什么呀？我考虑菜单呢。
　　叶森莫名其妙，怎么就提到菜单了？生死关头还想着吃？！
　　“你俩倒合得来。”
　　叶追：没有！
　　叶云舟：是挺合得来，这大个子还凑合可惜不是个姑娘。
　　叶追：……你死心吧阿森不喜欢姑娘。
　　叶云舟：诶？这样啊？
　　叶森踩碎了又冒头的树根，头都大了几圈，“你俩别闹，太安静了我不太放心，这些树根有没有可能异变？”
　　叶云舟：仙种，难说。
　　叶追：就怕它不异变。
　　叶森如临大敌，“追你想干什么？”
　　叶追：它异变了就会有那叫什么来着……
　　叶云舟：核心。
　　叶追：对，人类叫核心咱叫妖丹的东西。擒贼先擒王，到时我找机会下去，你们护住大阵。我听小鸢说小逐让她守着局里的阵眼自己跑了，去哪儿倒没说。
　　叶森掏出通信器确认，梧桐大道果然只有凰鸢在镇守，“鸢姐要疯了。”
　　叶追哈哈大笑：不会不会，她蹲着撸老虎呢，白琛居功至伟。
　　“这些妖藤……”
　　叶森刚说了半句话就感觉到脑海里一片震荡，凤逐的声音缓缓响起。
　　“妖根异变，两个，苍禾的尾巴，日出前必除。”
　　凤逐的话没头没尾，但叶森听懂了。这树妖是残缺的仙种，但它在人类地界根本长不好，凤凰之力属火与风，再滋养妖力也相克，地仙为了养这妖根夺了苍禾主精气的尾巴给它，为的就是让妖根异变再生造下杀业。能一分为二的异变根本不受控，即使他们杀了身为业骨宿主的叶云舟也阻止不了妖根肆虐。
　　可谓是费劲了心思，还把叶云舟给骗了。
　　能这么想的不止叶森一个，只听纸鹤那头的叶追笑道：这招移花接木用得妙啊！
　　不知是在夸人还是在讥讽。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辣，下一部不晓得写啥，最近对修真文有点兴趣。


第87章 第八十六章
　　太古市西城区地下水道坍塌正紧急抢修，出现轻微震感实属正常。若震感加剧，望各位值班中的同僚带领城西周边居民前往临时避难处以防出现人员伤亡。
　　晚间十点，一道消息飞到了所有登记在册天师们的手机里。
　　跟在同僚身后打算回二十八局的江雅神色一凛，转身隐没到了巷子里，立刻给远在章家村的章海打电话：“章海，出事了。”
　　章海很冷静，“看到了，你小心点，我已经做好准备。”
　　“行，那我们按计划来。”
　　江雅挂了通讯拔腿就跑，与前往城西的其他人不同，她的方向是二十八局。
　　天师们接收通知用的是普通手机，为防信息泄露造成恐慌，一般都用普通天灾代替妖怪等级。按区域换算，这通知算是人类方面的大地震。毕竟它最后一句都写明了需要“避难”，这是二十八局创立以来前所未有的。
　　当然，太古西边地下出现震荡不是什么所谓的地下水道坍塌，而是叶追被妖根缠着身子卷入了地底。众妖都没想到，异变的两个妖根竟然同时出现在西边的阵法下面，试图冲出黑暗。
　　变化来的太突然，且毫无预兆，至少叶追与叶云舟都没有察觉。
　　黑雾缠上叶追时他就忍不住变回了龙身，他龙身不大但也小不到哪去，被拖到地下还没来得及嫌弃被妖根捆得结实又恶心呢就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杵着不敢动，生怕一个翻身让城市塌掉一块。待他睁着金瞳看清四周围全是吸收了各方妖力滋生的粗壮妖根，才憋着气点火打算把它们都烧个干净。
　　妖根不怕火，它们烧毁了又在断口处新生，没完没了。
　　叶追急了，不停扭动拍打几乎快把他吞没的妖根。妖根的目的很明显，想用黑雾蚕食这个战力最强的龙族。它们不会特意避开龙守护的阵眼，因为太古阵法已成，唯有龙族之躯才能撞开阵网让它们离开地下。
　　想法很简单也大胆惊险，却十分有用。再加上业骨助力，妖根妖力大涨，可惜业骨寄宿之人压制了体内魔障，否则它们就不会这么辛苦。
　　一个妖根缠住叶追，另一个妖根钻着空从微微裂开的阵法里逃了出去，伸展开藤蔓把阵图击碎，转头潜入地下跑了个没影。
　　叶追气得不行，逼出火焰淬满全身才挣脱桎梏，一爪按住妖根的脑袋，尾巴化作利刃钉住了它刚出生的妖丹。妖根的弱点被制后，裹着黑雾的粗壮树藤迅速脱水枯萎，竟让地面发生了塌陷。叶追没法，只能尽量伸展龙躯运起龙息托起下陷的太古。他催凤凰之力利用叶云舟放至各方阵眼处的纸鹤拉了个聊天室，着急的通知大家目前发生的情况。
　　被惹毛了的叶追：有个妖根跑了！来个人去追，地下是空的我一动就要地震了。
　　八风不动一头雾水的长秋：妖藤怎么枯了，追哥你那的阵眼破了？
　　身怀业骨自带定位的叶云舟：没破，它们突然袭击混合双打，其中一只钻空跑了。不过很奇怪，这妖根是不是迷路了，它离开了太古。
　　惊魂未定的苏蜜蜜：刚虎子说那玩意擦着他脸溜了，没伤人不恋战，搞什么名堂？！
　　操碎了心的叶森：追你没事吧？需要我做什么？
　　叶追一听到叶森的声音整条龙都委屈了：阿森我没事，就是……唔！
　　在若干询问的声音里，久违了的苍禾突然加入了讨论组，声音贱兮兮的邀功：大爷我来啦！有没有想我？！接到老楚的消息大爷我从族里搬空了剩下的一点醉酿，在妖界我就发现这玩意好像不能碰酒，特别是咱天狐的醉酿，一沾就萎，哈哈哈哈！
　　叶追想着自己稍早之前喝干了一坛天狐族的老酒，难怪那些妖根把他勒出血后就退缩了……感觉到身上越发沉甸的重量，叶追咬着牙愤愤道：“我说南边怎么也塌了，你能不能来靠点谱？下来帮忙，再重点城就塌了，都守着阵眼不许再动了！”
　　苍禾看着微微塌陷的地面自知失误，急忙循着空隙跳进地下：来了来了，哎哟我的妈谁那么饿呢土都吃了大半……对不住对不住，这回是我错了我给你撑着。不过我就再多嘴问一句，要多久？我风尘仆仆回来还没吃饭呢，饿的眼睛有点花……
　　众妖：你闭嘴！
　　大家七嘴八舌的“攻击”迟到还捣乱的苍禾，直到白泽轻飘飘的嗓音响起才寂静下来。
　　白泽：小龙哥哥，有人启动了引妖阵。
　　叶追：什么？哪个方向？
　　白泽：离太古有一段距离，那里好像有细微的凤凰之力，妖根逃走的方向也是那。
　　遇上麻烦好不容易抽空插上话的楚遥问道：是切云吗？
　　白泽沉默良久才回道：是的。
　　隐匿许久的凤逐：你们都别轻举妄动，我去追。
　　镇守妖管局急到上火的凰鸢一听见凤逐的声音整个人都炸了：哥你在哪儿？你别忘了你的身体根本不能跑太远，离开太古更是自寻死路，你听见没有？！哥？哥！
　　楚遥当机立断道：鸢妹，送我去切云。
　　聊天至此中断。
　　叶森试了几次都联系不上任何人，他招手让纸鹤飞到手心，用楚遥教过的方法重启，纸鹤动了动，自燃成灰烬。叶森猝不及防被烫伤手掌，他不知所措地握紧那点纸灰，在心里唤叶追。
　　过了半小时，叶追依旧没有半点回应。叶森的心重重一沉，他不敢离开阵眼又无法联系其他同伴，只能在阵图里焦躁的来回走动。旁边树干上还坐着一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山妖，他手里抓着一支手机，此时正叫得欢。
　　小山妖慑于叶森身上的气息不敢靠近，手机一响他就着急忙慌的按掉，又响又按掉。
　　叶森没带自己的手机只好伸出手朝山妖道：“借我打个电话好吗？”
　　这个小山妖还算聪明，把手机放到阵图外面一点就跑了回去，扒着树干盯着叶森看。
　　叶森发现这通信器很眼熟，好像二十八局发配的。他刚按了个数字电话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江雅。叶森勾唇，想着这手机应该是徐初晴落下的。
　　“你好，我是叶森。”
　　那头的江雅没多惊讶，直接道明来意：“我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情况，本来想找徐前辈帮忙但是你就更好了。章海在他们家祖祠里借力落阵，我趁着大家都不在已经在局里启动了防御想形成双星对封阵，效果并不好，城西震的有点明显。天师内部说地下空了，你们局是不是有人在底下撑着？”
　　“追在。”
　　江雅松了口气，询问道：“妖管局需要我们做什么吗？二十八局打算疏散周边居民，简直没脑子。”
　　叶森也不客气，“你立刻联系凰鸢，说我让她找到太岁，她会知道怎么做。”
　　“明白。”
　　与叶森平静下的暗涌相比，叶追与叶云舟这边却是水深火热。
　　苍禾失去一尾本就无法撑太久，他见叶追还算游刃有余便去料理那个妖根，给人家灌了醉酿，这会儿倒不见心疼。沾了醉酿的藤蔓受不住火烧，黑雾也会随之褪去。黑雾目前被大阵拦着蔓延不出地面，但到底还是个大威胁。叶追眉头紧蹙，让苍禾有多少酒就用多少，他要烧了这些恶根，反正撑半座城是撑，一座城也是撑。
　　接着，地底下燃起了赤红色的冷焰，惨叫声四起。
　　五更时分，苍禾正同叶云舟瞎聊，忽见一个书本模样的东西顶着紫黑色的花朵慢吞吞地移动到他们身边。饶是见识不浅的叶云舟都认不出这个玩意，“……这什么？”
　　苍禾就见过一回，“妖管局的太岁，看这花的颜色它心情很不好啊。”
　　“太岁？”叶云舟好奇极了，“还真有活的太岁啊？！”
　　“都叫太岁了难道还是死的啊？！”那坨花开口说了话，是个小孩子的嗓音，语气是满满的委屈，“活太久真是什么都遇上了，哼！叶追在哪儿呢？”
　　苍禾与叶云舟二话不说一指阵图，“地下。”
　　花朵走到阵图边上时变了颜色，蓝盈盈的似一汪清泉，它纵身钻进了土里，声音还飘在半空中：“要记得给我送吃的，不然我就不长大了！”
　　苍禾与叶云舟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叶追看着一丛花停在自己的鼻子前，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疑惑地问道：“不知，你怎么来了？”
　　“百科全书”有名字的，它自称不知。对，不知道的不知。
　　不知抖掉身上的花，书页间伸展出枝叶，一边慢慢长大一边和叶追说话，“凤凰说太古要塌了，我不帮忙以后没地方住。”
　　叶追打趣道：“以你的本事找有灵的山头不难吧？妖管局风水不算好。”
　　不知摇了摇身子，“你有泽石。”
　　“她说你就信？”
　　不知哼了声，“我都闻到了，你别想骗我！”
　　“行吧你高兴就好。”
　　不知不是普通的太岁，它其实与树妖同出本源，也是个仙种。幸运的是，不知是遗落的真仙种，它一出生就有神智，聪慧无比。本体是颗巨大的神木，可自由变换。
　　“这土真恶心。”
　　叶追见不知边把树根埋进土里边嫌弃不由得笑了，随着不知渐渐长大，叶追也一点一点卸了力。他不敢撤掉龙息，只缓缓缩小体型，还分心安慰不知：“如果我找到了泽石就送给你。”
　　不知乐了，“真的呀？”
　　“我骗过你吗？”
　　“不用了我不贪心，你给咱家里洗一洗水脉就成。”
　　叶追变成小龙附在不知的树冠上，破土而出时应道：“一言为定。”
　　家里，多温暖的字眼。
　　……
　　时间一点点过去，自与江雅通话后叶森手里的电话再没动静。他望着天边泛起的一线青白，遥遥的竟嗅到了血和绝望的味道。
　　天亮了。
　　太古一如往常，早起的人们只心有余悸地谈论夜里出现的轻微地动。
　　山林里，叶森刚把阵图隐藏起来就听见了叶追少有的严肃嗓音。
　　“阿森，小逐出事了！”
　　陪叶森熬了一夜的山妖吓得跑远，不再回头。
　　叶森叹气，脸上浮现一抹哀色。
　　果然……晚了。


第88章 第八十七章
　　太迟了。
　　叶森站在废墟之外，与狼狈不已的楚家人一起，看着阵法中央鲜血淋漓僵如磐石的楚遥和他怀里没了气息的凤逐，闭上眼在心底叹息，太迟了……
　　凰鸢与凤逐一母同胞，能感知到兄长的情况，她踏着虚空出现时裹着一身凛冽的杀意，精致绮丽的脸有细微的扭曲。她一向灵秀的双眸失去神采，接着像失了母亲的幼兽一般跌跌撞撞地跑到楚遥身边，哽着声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凰鸢跪在地上伸出手去抓住哥哥变凉的手掌轻轻摩挲，想要再次体会属于他们凤凰的温热，可惜除了冰凉再无其他。
　　叶追想要上前却被叶森拉住了手腕，见叶森轻轻摇头示意，叶追才按下心中喷涌的怒火，移开目光扫视四周。他明白叶森的意思，真相未明之前，交给这里的主人楚遥处理才是最好的办法。
　　巧的是，叶追这一看竟看出了点猫腻来。
　　此处乃楚遥老家的后山，不远处立了一道石门，前后左右下了眼，从空中看像一个露天的大型祭台。凶门大开，引煞气聚于阵中又被锁在打了洞的明山外。这种套阵做局实在复杂，像是在掩盖什么，细数下来竟有九十九阵。即使阵图明显被外力破坏也没有引起煞气外泄，反而在洞开的明山局里游离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