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船说[无限](50)
看着商唤年的侧脸,楚图突然明白了过来,猛然转头看向了井的方向。
这一次没有异样,没有尸体出来,也没有学生们的惊叫。
他们打破了必然异变的结局。
他们实现了安达的夙愿。安达那一次祈福活动圆满了。
然而,刚被点醒、明白真正破局之法的楚图知道,他们这一次轮回还是漏过了一个点。
他的猜测没有错,即使这一次没有异变,周围还是暗了下来,出现了重启循环的征兆。
楚图深呼吸了一下,即使这次失败了,他也明白了破局之法,即使那可能无比困难。
就在他拉着不明白情况的商唤年等待黑暗将他们吞没的时候,啪嗒,有东西掉到了地上。
是商唤年的笔记本。
在他弯腰捡起之前,楚图快速地弯腰将它捡起了,从里面掉出了一张书签。
楚图把书签和笔记本一起捡了起来,发现这本不是这个小世界里面原来有的数学笔记本,而是商唤年从外面带进来的随身本子,被不清醒的他在上课时用来记笔记而已。
而这张书签是一张扑克牌。楚图将它翻过来。这是一张破了一个口子的红桃3。
楚图的心错拍了。
上一夜,商唤年把这张牌从他手里抽走,然后那一夜就结束了。原来他把这张牌带出来了。
所以,刚才坐在门槛上的商唤年是看到这张扑克牌,所以短暂地恢复了吗?
“哥哥,”商唤年的声音软软的,但是像针一样刺在了楚图的心上,“这一次你还会离开吗?”
楚图盯着他的眼睛,昏暗中,天空的亮光映射在两人的瞳孔里,绚烂而缤纷。
看不清他眼底是否仍是那样不谙世事的清澈,楚图忽然有种感觉,商唤年看到他拿起红桃3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他现在,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还是那个可以平静地把匕首插进心脏的冷血动物?
但是,楚图却放松了下来,笑弯了眼角,全当他什么都不记得,伸出了手,牵起他的手。
两只手就这么拉着钩。
“这一次,不会一个人离开的。”楚图回答他。
“好,”商唤年还给他一个单纯的笑容,背光一侧的眸子湮没在席卷而来的黑暗中,“那下一次夜晚,什么都不记得的商唤年,就拜托你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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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楚图在教室里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确定了,仅剩下了自己一人。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上一次循环的最后,手上拿着的那本小笔记本和红桃3都安静地躺在了宽大的校服口袋里。
这种本不属于小世界的东西,不会在循环中被刷新,仍然停留在最后的拥有者手上。
这一次,他按照上一次度过了前面的时光。
这一次,小周、陈巫九和商唤年全部都完全没有意识了。他们能认出楚图是隔壁班的同学,但再多的,一点都不清楚了。
临近上山的时候,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本子、书签、笔,晃了晃仿佛有千斤重的脑袋。
“这一次……结束掉吧……”
让他一直以来困扰的病症竟然让他免受影响,成为了他们四人的救命稻草,这一切都太讽刺。
楚图让安达写下祝福的时候,出声问他:“安达,你有恨谁吗”
“恨?”安达抬头看他,“为什么要恨?”
楚图说:“你有想过为什么这里原本没有挂上你的木牌吗?”
安达的脸色刷地惨白。
楚图直接将这一切捅破,并没有任何负担,随手接过安达手中的木牌,慢慢踱步过去。
安达像是受到了惊吓,小跑跟在楚图身后:“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楚图没有走到那棵挂满了木牌的树下,而是走到了原来的那棵槐树下,伸手将安达的木牌挂了上去。
就在他挂上木牌的瞬间,天空发生了变化,漫天的深蓝被五彩缤纷的光芒替代,他们仿佛置身幻境。
楚图回头看安达,只见他的眼睛慢慢瞪大,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楚图。
楚图没有犹豫,抓起他的手腕,硬生生拉着他走向了前门井旁的众人。
安达被他拉得有些趔趄:“你,你等一下……”
楚图停了下来,转过头,对他斩钉截铁地说:“是仇还是是怨,还是清算清楚才好上路。”
“什么是仇是怨?”那些同学听到了他们的动静转身过来,发出了提问。
然而,当他们看清楚情况之后,各个都瞪大了眼睛,嘴巴都大得可以生吞鸡蛋。
楚图看到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把安达的木牌单独系到槐树上,这个世界的规则就被他们打破了。
安达也能被同学们看到了,这些同学关于安达的记忆也渐渐涌了上来。
楚图看着这些同学的表情,心下沉稳了许多,转过来对安达说:“你已经死了。那次捉迷藏你被人撺掇躲进了井里,却再也没有了声响,被别人遗漏。我想,你既然在井下什么声响都没有,肯定不正常,一定出现了让你无法出声的情况。因此,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都自己算清楚吧。”
安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没有以往的开朗和活泼,平静如一潭死水,却没有怨恨和刺骨的冷意。
楚图走向了学生:“是该清算了吧?”
学生中不少人低下了头,咬住了牙齿,浑身开始发抖。
“不,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有个学生说,“我们真的以为他已经先走了,没想到他被遗漏下。”
旁边另一个学生说:“是我们对不起他。安达,对不起。”
“我说的是井下的问题。是谁动的手脚!让他出不了声!”
楚图喝道。
砰地一声,班长跪到了地上。
楚图冷眼看着他。
“是我,是我让他躲到井下的……我真的忘了这件事,”他哆嗦着说,“我真的没想到……但真的不是我动的手脚!”
楚图面容严峻,冷哼了一声。
然而,安达自己出了声。
“不,这不管他们的事。”他在楚图惊讶的眼神中走到了班长面前,弯下腰,对他伸出了手。
他将班长扶了起来,回头看向了楚图:“是我躲在井下的时候,癫痫犯了。一个人在井下休克过去了。我没有怨过任何人。”
楚图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过任何的可能,却不曾料到这样。
没有怨过任何人……
安达牵着班长的手,回头给了楚图一个极度灿烂的微笑,像他第一次见到楚图那样,不带任何负担的微笑。
不知为何,楚图的心像是被安达握在了手心,攒得生疼。
班长对着安达哭得泪不成声:“是我的失误,那时候大家经过了祈福仪式,兴致都太高了,都不记得这件事了……不,这就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怨我都可以的。没有借口可找的。”
安达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不要太自责了。其实,自从我小时候查出癫痫,就做好这一天的准备了。”
楚图呆呆地看着他。安达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笑着问:“怎么,觉得我太圣母?觉得最后的谜团一定是杀人偿命之类的惨案?”
“不是吗?”楚图自嘲地扯动嘴角,“这种地方不都是这种冰冷的调调吗?还会出现一个心平气和、希望众生安好的鬼?这我是真的想不到。”
安达转过头:“真是的,你做对了一切。我没理由再把你留下,但是,你完全没感受到核心点。”
“愿闻其详。”
安达说:“有些人的生死,如果会产生更多的怨恨和悲伤,那干脆还是被遗忘更为干脆。”
“你这就太过于圣母了。”
安达像是要被他气笑了:“不与你争论了。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上一次循环里,商唤年看向了这一片天空,说这么美丽的地方,是你希望的。”楚图说,“我就在想,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你想象出来的。我们习惯了午夜会有各种诡异神怪的事情,将学校晚上上课、学生不记得死者这类事情直接默认为小世界的设置,而无视了一种可能性: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属于背景小故事的一部分,而不仅仅是午夜世界搞出来增添气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