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诡(4)
作者:猫不惑
时间:2020-04-06 10:17:43
标签:短篇 灵异
“啊,想起来了。”谢棋知道他说老头就是村头那个先生,“但是我不知道老先生还有孙子。”
“我叫李牧!”那人此时又不委屈了,一副开心的样子,“我爷爷跟我说过你的!不过你这个体质,还是不要走夜路比较好呀。”
谢棋刚想说谢谢提醒,李牧又消沉下去了,嘟囔道:“不过我现在的处境,也没有资格说你啦,哎。”
一片沉默,忽闪忽暗的路灯下掉下了几只死虫,蝉鸣尖锐,有脚步声传来,李牧敏锐地回头,一手将谢棋护在身后,叱道:“谁?”
昏暗的转角处走出来个人影,坏掉的路灯打在这人脸上,也忽明忽暗,人影出声:“小棋,你出来干嘛。”
“游启!”谢棋向李牧解释:“别紧张,是我朋友。”
游启看着谢棋身前保护姿态的人,轻啧一声,“谢棋,过来我这边。”待谢棋走近自己,他才轻声问:“怎么出来了。”
“心里总是不安。”谢棋说,又指了指还在警惕状态的李牧,“他是村头老先生的孙子,李牧。”
游启向李牧点了点头,仿佛是个消除敌意的警号,李牧放松下来。
“啊,不好意思啊,我太紧张了。”李牧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地对谢棋说,“我不是故意敌对你的朋友,都怪我最近太倒霉了!”
“没事没事。”谢棋想了想,又加了句:“嗯……你怎么了呢?有什么事我能帮你的吗?”
说起这事儿,李牧就哭丧着脸:“还能怎么了,我那个装神弄鬼的爷爷要逼我上花轿呗!”
第二部 分《上花轿》
第9章
无名氏
“所以说上花轿是什么意思?”谢棋坐在游启房间里的书桌上,喝着游启妈妈游荷婷刚送上来的西瓜汁。
游启的表情也少见的古怪起来:“你是女的?”
“我当然不是女的!”李牧激动的站起来反驳,又坐下,“哎,这事怎么说,其实也不赖我爷爷。”
十年前的农村,封闭落后。村民们对那些能招鬼驱灾的人虽然敬畏,却也坚信和鬼神沾上边的人都不太正常,他们一边敬畏着,一边偷偷远离着。李老头家做这种和鬼神沾边的活儿已经很久了,总之从李牧有印象以来,他的爷爷一直都在和鬼神打交道。
六岁的李牧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学校本该是交友的最佳场所,但是从来不会有小朋友主动去接近李牧,有些时候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小朋友们确实在悄悄地远离他。
那时候的李牧也曾经主动去和人交流,但是得到的回应都是疏离而害怕的。他们用看待异物的眼神去看他,用对待非人的方式去对他。小小的李牧并没有觉得自己与常人有任何的不同,他有自己的傲气,既然那些同龄人都不和自己玩,那就算了,反正自己也有独属于自己的玩伴儿。
独属于李牧的玩伴就是被李老头供奉在客厅的牌位,上面隐约能看出写着无名氏以及何时立碑的日期。
李老头告诉李牧,这个无名氏原本是没有坟墓、也没有人供奉的一堆放在黑色陶罐里随处掩埋的骨灰,当初在建房子之时,恰巧就碰上了,对待这些事物,不能轻慢也不能放置不管,要么寻个好日子,将它移至别处,要么就帮它立碑,从此以后它就由你承受,每逢清明,都要前去烧纸祭祀。
李家承受了这个无名氏,但是还远远不止如此,李老头从小就和鬼神打交道,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帮这个无名氏立碑,又做了个牌位放在家中客厅,每日一次小型的祭拜,每年一次大型祭拜,为的就是得到一些庇佑。
自从李牧懂事以来,每日烧纸的事情就落在他头上,时至六岁,倒茶倒酒,烧纸插香,已经非常熟练。由于日日都要接触这个牌位,李牧已经对这个牌位产生了一种自家长辈的感觉,每日有什么事甚至还会跑到牌位前念叨。
某日,李牧又从学校闷闷不乐地回家。李老头在厨房中正在烧菜,等看到李牧回来,先喊了一嗓子:“羊崽,赶紧去倒茶倒酒,今日还没有烧纸呢。”
“知道啦!”李牧放下书包,跑到客厅方桌前,桌子上已经摆好所需用品,李牧还小,得踩着小凳子才能够到,他先烧了香点了蜡,随后倒了茶酒,就坐在小凳子上发呆。
正午十二点,日朗天晴,有大风吹得门口的树飒飒作响,方桌摆在门的正对面,李牧坐在前头,能看到外面有个被乱丢的红色塑料袋被风吹得很高,在空中打了个旋,又晃晃悠悠地落下。
一阵静默,李老头在厨房炒菜的声音都仿佛飘远了,有些模糊。李牧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倒了第二次茶酒。边倒边小声嘀咕:“他们今天在玩过家家,好像好开心啊。”随后又有些不满,“有什么了不起的……”
倒第三次茶酒的时候,李牧噘着嘴,还在闷闷不乐。
“我也想玩儿,我都没玩过。”李牧闷闷不乐地放下茶壶,小孩子心性,自然好奇心强烈。他悄声对着牌位问道:“你陪我玩儿好不好?”
李牧跳下凳子,有些兴奋,“他们是怎么玩的来着?啊,我是爸爸,你是妈妈,然后我们要去举行婚礼!”他拿了一叠纸钱,边烧边念:“这个是聘礼,你收下了我们就去举行婚礼,嘻……”
纸钱安静地燃烧,红烛被风吹得疯狂摇曳。
李老头来喊李牧吃饭时,就看到李牧不着调地念着些什么,他斥道:“羊崽子,你念些什么?我有没有说过烧纸时不能乱念东西?”
李牧吓了一跳,纸钱都烧了一大半了,才想起爷爷嘱咐的要在烧纸时念叨的词,于是马上改口:“希望你能保佑村子平平安安,外来邪祟不要进来作恶。”
等李牧烧完纸钱,讨好地凑到李老头身前,李老头敲了敲孙子的头,“要恭恭敬敬,不要随便乱说话,知道吗?下次不许这样了,赶紧去吃饭。”
李牧乖乖地点头,跑去厨房端碗筷。
李老头刚要离开,忽得听见一声叹息,轻轻地,若有若无。他回头,看着一切如常的方桌,皱紧了眉头。
第10章
李老头
李老头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是在这天半夜。
晚上八点睡觉,李老头通常凌晨3点就会悠悠转醒,他一般会提前准备好每日祭祀需要的东西,顺便看一下村子目前的状况。
李老头看着不太靠谱,像个装神弄鬼的神棍,但是其实他还是有点实力的,否则不会一辈子都耗在跟鬼神打交道上,也不会勇猛到擅自供奉不知来历的无名氏。
至于供养无名氏的理由,只是因为李老头想要保护好让妻子度过最后一段快乐时光的村庄,说是还恩情也好,还是装伟大也罢,人都是从小爱到大爱的,庇佑这个村庄不受外来邪祟的干扰,是李老头至今都在做的一件事。
搬到村头住是因为村头是外来邪祟要进入村庄必须经过的第一个地点,万一有心作恶的邪祟进入,李老头能第一手就做好准备。无名氏就是在村头建房子时发现的,从那时起,李老头就日日给无名氏烧香烧纸,只求庇佑村子不受外来邪祟祸害。可是从搬到村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还是能感受到每日进出村庄的邪祟数不胜数,有些是跟着外出回乡的人回来的,有些是偶然路过的,更有些是带着恶意前来寻仇的……
以往村庄在半夜3点到5点是邪祟活跃活动的时刻,但是今夜不同,李老头能感受到,今夜的村庄“静”得不像话。感觉所有的灵念都围成一个圈在流动,就像有一个屏障将村子包围起来,里面的邪灵难以出去,外面的邪灵难以进来。而自己这个屋子周围更是寻不到一丝邪灵的气息。
仿佛有人将这个村庄“保护”了起来。
但这不寻常,莫非那无名氏终于听到了李老头那么多年来的诉求?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天呢?
李老头想起中午自己孙子祭祀烧纸时胡乱念些什么东西,又想到之后听到的像错觉般的叹息声,“糟糕了,不会是羊崽子跟那牌位做了什么交易?”
多想无益,李老头想到这一层后便来到客厅方桌前,供奉的牌位前还亮着未燃尽的蜡烛,李老头拿出一根香点燃,嘴里念叨着什么,之后举着那根香拜了拜牌位,便问:“你答应庇佑这个村子了?”
举着的香掉下一簇灰,这是“是”的意思。
李老头皱了皱眉,又问:“是我们的供奉你,所以你才答应的吗?”
香灰已经积了一长截,但却没有再掉,这是“否”的意思。
又问:“你跟羊崽做了交易?”
香灰要掉不掉,李老头皱紧了眉头,只盼着别掉,可那香灰还是掉了一簇下来,答案是“是”。
李老头马上变了脸色,心中急着想把事情弄清楚,但却不知从何下手,只能问:“羊崽还是小孩子,没有你能要的东西!童言无忌,小孩子说了什么不尊重的话我替他向你道歉,你要什么托梦来,我重新给你,行吗?”
香灰久久不掉,超过回答的时间了,李老头颓然地放下举着香的手,外边鸡鸣声响,周围隐隐变亮,太阳要出来了。
我真的存不住稿……
第11章
聘礼
李牧一边吸溜着自家爷爷煮的鸡蛋面,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瞟李老头,只见李老头的嘴角耷拉着,眉头紧皱,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等李牧吸溜完那碗面,李老头喊住就要往外跑的孙子,“你给我站住,坐回来!”
李牧转回身面对他爷爷,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谨慎地问:“爷,怎么了?我,我等下还要上课,慢些就迟到了。”
“让你坐下!”李老头顾不得孙子还在眼前,点了根烟抽着,见孙子规矩地坐下了,就开始质问:“我问你,你昨天给牌位烧纸的时候都念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