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酒(5)
最终,黑衣人寡不敌众,撒了一把迷烟,匆匆跑了。
翌日,骆寻风火急火燎赶来,“止玉,”他跑进院子里,看见穆迟和陆知年也在,“没事吧,我听十五说,昨夜有人......”
“没事,”沈止玉道,“似乎......冲着陆前辈来的......”
骆寻风惊讶地看向陆知年,“陆前辈?”
陆知年叹了口气,道:“大概是承阳王的人。”
骆寻风:“承阳王?他不是封地于承州吗?”
“两个月前,他儿子得了重病,把老夫找了去。”陆知年摇摇头道,“可世子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老夫也没办法。承阳王不信,偏说是老夫不肯医治,甚至下毒相逼。”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道道血痕,“其实,这是毒发前兆,需以天山雪莲和血灵芝入药,方可解。那日听闻血灵芝被盗,老夫便有所怀疑......”
骆寻风忿忿道:“堂堂承阳王,竟这般无耻!”
穆迟也道:“就是,大夫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他儿子没救了又能怎么办?”
陆知年道:“老夫逃出来后,一路躲藏,没想到,他们还是追来了......”
骆寻风忽然想起了城东客栈的那几个人,王府,行伍出身......
他猛地站起来,“我去客栈看看!”
他赶到城东客栈,可掌柜的说,那几人一大早就结了账走了。
“若真是他们,又未达目的,应当不会离开。”骆寻风回了流云山庄,心中放心不下,索性住在山庄里了。
沈十五抱着被褥去把骆寻风满是酒气的被子换了。骆寻风每次喝醉了都是在山庄里睡的,还总要睡在沈止玉的隔壁,拖都拖不走。
沈十五铺完被子,刚转过身,忽然见穆迟提着一只老鼠在他面前晃了晃,“十五,你看,好大的老鼠......”
沈十五“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骆寻风照旧在院子里给沈止玉揉腿,见沈十五哭着跑了,又见穆迟背着手从房里出来,还摇头道:“十五这孩子,怎么一逗就哭......”
沈止玉无奈道:“他还小,您不要总欺负他。”
“不小了,十二岁了,你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何曾哭过......”穆迟想了想,又道,“为师好像从没见你哭过,这么多年了,一次都没有。”他忽然有些担忧,“徒儿,你这眼睛,是不是......要不,让老陆一起看看?”
沈止玉:“......”
骆寻风:“穆前辈,您别瞎说。”
穆迟不服道:“我怎么瞎说了,难不成你见过我徒儿哭?”
骆寻风脱口道:“见过......”
穆迟惊讶道:“什么?我徒儿哭过?什么时候?”
沈止玉也疑惑道:“我何时哭了?”
骆寻风:“......”
第12章
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骆寻风仿佛能看见道出真相后,自己被大卸八块的场景。他咽了咽口水,“我是说......见过......倒没有......”
“你说你,喘什么大气,”穆迟失望道,“害我老头白高兴一场。”他转向沈止玉,“徒儿,还是让老陆给你看看吧......”
沈止玉:“我没事,师父不必担心。”
“可......好吧,你自己的身子自己多注意些。”他背着手往外走,“我去哄哄十五......”
骆寻风松了口气,继续给沈止玉揉腿。
沈止玉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也没哭过......”
骆寻风好笑道:“怎么,你想看我哭?”
“也不是,”沈止玉想了想,“好奇......”
骆寻风:“那等你腿好了,我给你来个‘喜极而泣’?”
沈止玉眼角微弯,靠上椅背闭目养神,小声道:“还是算了,不好看......”
骆寻风:“......”你嫌弃我?
傍晚时,有人在城北的破庙里发现了两具尸体。是两个乞丐,胸前五道血红爪痕,皮开肉绽。
骆寻风带着人把尸体搬回了衙门,又等仵作验完尸体,回到流云山庄时夜色已深。
他一身尘土,想去后山的热泉里洗一洗。
可他刚靠近后山,便听见一声细碎响动,似有人匆忙间发出的脚步声。
“谁?!”骆寻风握上腰间佩刀,缓缓走近发出声响的地方,“出来!”
忽然一阵轻笑,石头后走出一个人来,“原来是捕快大人......”
“程复?”骆寻风认出,这是之前住在城东客栈,自称江湖人的那伙人中,为首的一人,“你为何在此?”
程复笑道:“在下是来拜访旧友的。”
“拜访旧友?”骆寻风冷嘲道,“那为何不投拜帖,不走前门,反倒深更半夜,这般鬼鬼祟祟?”
程复:“我与他有些误会,怕他不肯见我。”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扰人清梦了。”骆寻风抽出佩刀,“你夜闯私宅,还请跟我回衙门一趟。”
程复不以为意,心想,一个小小的捕快,能有什么能耐?
可当骆寻风一刀砍过来时,刀锋凌厉,又快又狠,他差点躲避不及。
他不知道,耘州城的骆寻风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可三年前,江湖上有个叫骆风的年轻人,半年内单挑五大世家,又破了药王谷的林深雾障,闯了揽月峰的寒潭秋水,名噪一时。
骆寻风也不是存心要用假名的。他爹是个秀才,一辈子熟读孔孟圣贤,做得最出格的事,也就是跟人吵架,被人一绳子吊树上后,愤然把骆寻风送去了山上学功夫。
他让儿子学功夫,只是不希望儿子像他一般文弱,不是叫他去闯荡江湖的,打打杀杀的事情若让他知道了,肯定要揪着骆寻风的耳朵,讲上三天三夜的圣贤之道。因而,骆寻风只能说自己是去游山玩水了,行走江湖也化名骆风,直到三年前进了耘州衙门,他爹也不嫌弃,才用回了本名。
从此,骆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只剩下耘州捕快骆寻风。
程复看着身旁被一刀砍裂的石头,才发现自己小瞧了这个捕快。
骆寻风刀起刀落,又砍了过去。程复抬手一当,兵刃相撞之声“哐哐”作响。骆寻风这才看清,程复的右臂上套着一只铁手,五爪尖锐,如兽爪一般。
他忽然想起了那两个死去的乞丐,胸前便是五道血红爪痕,“城北破庙里的那两人,是你杀的?!”
程复想了想,恍然道:“哦,你说那两个乞丐啊?对,他们吵到我睡觉了。”
“如此滥杀无辜,与畜生何异?!”骆寻风怒不可遏,攻势更猛。
程复被逼至热泉边,见山庄里的人也渐渐赶了过来,忽然一挥掌,带起一阵水流泼向骆寻风。
骆寻风抬手一挡,再抬头时,程复已不见踪影。他立马四处找了找,却什么都没发现。
沈止玉也听见了庄里的动静,披着外衣坐在院子里等他。
骆寻风把情况了,最后疑惑道:“他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沈止玉想了想,道:“其实,后山的乱石堆后,有一条密道……”
骆寻风:“什么?”
沈止玉:“可这条密道,只有我与庄里几个管事的知晓......”
骆寻风:“难道他们中有人......”
“不,我信他们。”沈止玉顿了顿,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刚要开口,就听骆寻风嘀咕道:“那你不信我,有密道都不告诉我......”
沈止玉:“......”
第13章
沈止玉不知道骆寻风在计较什么,可他那失落的模样,却让沈止玉莫名内疚,“其实,那条密道本是要封了的......”
骆寻风疑惑道:“为何?”
“因为,还有一个人知道那条密道,”沈止玉缓缓道,“姚松。”
骆寻风猛地站起来,“程复是姚松?!”
沈止玉摇头道:“我不确定,但除了庄里的人,只有他知道那条密道。”
骆寻风忽然想起了程复那如兽爪般的铁手,“姚松右手上可有套着一只铁手?”
沈止玉:“铁手?”
“对,”骆寻风道,“前几日在客栈时,程复总将右手藏在袖里,我便没发现,今日与他交手时才看清,他右手上套着一只如兽爪般的铁手,甚是锋利。”
沈止玉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五年前,姚松逃走前,被我斩断了右手......”
“所以他才套上了一只铁手?!”骆寻风几乎认定,程复便是五年前捅了沈止玉一刀,又害得他腿不能行的罪魁祸首——姚松。
骆寻风怒火中烧,只后悔方才没有多砍那混蛋几刀。
“若真是他,”沈止玉沉思道,“他回来做什么?”这些年,流云山庄一直到处找他,他该有多远躲多远才是,怎么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其实,今晚看见他时,”骆寻风道,“我以为,他是来找陆前辈的......”
沈止玉:“你怀疑,他是承阳王的人?”
骆寻风点头道:“这一切都太过凑巧了。他们刚在城内落脚,血灵芝就被盗了,有人闯山庄逃走后,他们也不知所踪了......”
“可那日闯山庄的几个人,似乎未尽全力,很快便撤走了。”沈止玉不解道,“世子病危,若他们真是承阳王的人,必然急着把陆前辈带回去......”
骆寻风也想不明白,见夜色已深,便让沈止玉先回房休息,“先回去睡吧,明日再说。”
沈止玉点点头,刚想去推轮椅,小腿忽然传来一阵疼痛,似有千万根尖刺扎进肉里,甚至一抽一抽地蔓延至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