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反派BOSS(79)
陆修泽捧着闻景的脸,在他眉心亲昵地落下一吻。
“等我回来,阿景。”
“最后再等我一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还有一段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在明天一口气写完,免得你们又要给作者君这么甜的宝宝发刀子(ノへ ̄、)
02.20.23.05
陆修泽离开厢房, 顺着环形长阶向下,一路向着镇魔塔最深处而去。
当他同匪镜道人擦肩而过时, 匪镜道人忍不住开口道:“你真的不会后悔?”
耳畔只有陆修泽才能听到的来自系统的声音, 则将这一段话补完:“天涯何处无芳草,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但魔火丢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宿主, 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陆修泽脚步微顿,目光平静,开口道:“阿景值得任何事。”
匪镜道人叹道:“就算是你的命?”
陆修泽道:“就算是我的命。”
匪镜道人道:“为什么?”
陆修泽这时微微笑了起来,声音温柔下来:“因为若有一天我与阿景易地而处,他也一定会这样说。”
陆修泽再度迈步向下, 匪镜道人则是转身回了厢房,在闻景不远处的床榻上盘膝而坐, 凝视片刻, 而后摇头,像是叹息,又像是自嘲。
“或许……这也是天命吧?”
陆修泽一路向下,当他来到镇魔塔一层时, 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走过长长的回廊, 来到镇魔塔一层最中间的房间推门而入, 用匪镜道人交给他的符佩嵌入墙面,于是陆修泽身后地面,一扇通往地底的门户无声滑开。
镇魔塔从地面往上数, 只有九层,这是肉眼可见的,并不稀奇。而在中部琨洲,许多塔也都是九层,因为人们相信,塔乃镇邪之物,而九又是至阳之数,以至阳镇邪,再合适不过,这镇魔塔,自然也是如此。
然而鲜有人知的是,这镇魔塔在地下,也有九层。
若将地面作为镜面,那么地下的镇魔塔,便如同地面之上的倒影,咋看之下,似是与地面上的镇魔塔一模一样,但仔细一瞧,却又截然相反。
而更为可怖的是,这镇魔塔底,也有生命如塔顶的僧人走动,然而地面上镇魔塔内的僧人是人,它们却是穿着僧人衣服的鬼怪,其面容诡谲可怖,几乎要超脱常人想象!
陆修泽从这些可怖的鬼怪中穿行,如同瞧不见它们,而它们也像是瞧不见陆修泽,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竟如同地面上的那些僧人一样,晨钟暮鼓,早课修炼,日复一日。
这是个十分奇妙,又十分荒诞的世界。若是静下心来细细观察,或许能从这个离奇的世界找到镇魔塔的秘密。
然而陆修泽对这一切并没有半点兴趣,而是视若平常,目不斜视,一路无惊无险地走到了镇魔塔的最底端。
在这里,陆修泽触目所见,只有一个长长的圆形回廊,和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这房间的木门紧紧闭上,内有若隐若现的微光,似是引人去将它拉开,一探屋内究竟——就与镇魔塔塔顶的房间一模一样。
陆修泽没有拉开镇魔塔顶的房间,但这时,他却来到了镇魔塔底的房间门前,缓缓拉开了门。
在房门内,一个身着僧衣的年轻面容望向他,眼中却承载着时间的沧桑。
陆修泽微微一顿,开口道:“玄镜?”
这年轻的僧人有些微怔愣,似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待到回过神来后,他苦笑一声,道:“如今的世界……竟还有人认识贫僧?”
陆修泽道:“多年前,明心寺一分为三,玄镜率领众多追随者出走北部晟洲,如今北部晟洲只有这一处人族聚居之所,而又恰巧是僧人……若说你们与明心寺无关,我是万不会信的。”
年轻的僧人也就是玄镜,听到这里后不由得开口,道:“那你又如何肯定我是何人?”
陆修泽道:“因为我已经知晓了镇魔塔第九层的房间里,藏着的是什么。”
玄镜又是一怔,道:“你知道?”
“我知道,”陆修泽走进房间,走到玄镜身后,丈许处,背对着玄镜,盘膝而坐,“因我来此处的目的,与你一般。”
·
匪镜道人感到回魂草的药力,在闻景体内发散得越来越快了,而闻景的心跳,也越来越急促。
从医者的角度来说,药力发散得快,固然是件好事,可是心跳过速,却是一件奇怪的事,因为回魂草的药力中正平和,并不会令人心跳急促到这个地步。
匪镜道人感到有些事情似是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于是他沉吟片刻,决定提前使用唤灵镜,将闻景的魂魄召回人间。然而当匪镜道人唤醒这面唤灵镜后,他却蓦然发现,奈何桥上并没有闻景的身影。
——难道闻景竟这样快就走过了奈何桥,去了死者的世界?
匪镜道人感到有些不对,但还没等他来得及想更多,一道灵光便从唤灵镜那一头的奈何桥飞射而来,穿过镜面,投入闻景眉心。
——这是成功了?
虽然匪镜道人没有瞧清那道飞来的灵光究竟是什么模样,但跟肉身不契合的灵魂,是无法被唤灵镜唤回来的,因此匪镜道人也只当自己是好运,才能如此顺利……虽然这顺利得太过,叫匪镜道人都有些难安。
——是他忽略了什么吗?
匪镜道人苦苦思索,但却找不到半点头绪,而就在这时,他又发现,随着那道灵光投入闻景体内后,四周的灵气竟开始被闻景吸入体内,由缓至急,几乎要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漩涡!
而更叫匪镜道人诧异地是,在这些被闻景吸入体内的灵力中,竟是以水灵质为多!
匪镜道人知晓,闻景本应是属于隐云宗的天命之子,因此一身水灵质得天独厚,虽后来拜入择日宗门下,但依然不能将水灵质从自己体内全然剔除!如今灵气的异动,应当是闻景自愈时引发的异象,然而就算是自愈,修习了三阳焚天典的闻景也应该是吸引火灵质才对,怎会吸引来了水灵质?
疑问越来越多,而也正是在这时,闻景蓦然睁开眼,抓住了身旁的匪镜道人。
匪镜道人愕然不已,万万没有想到闻景竟会这么早便苏醒过来,但他不明内情,虽有疑问,也只以为是回魂草药力起了作用,于是叠声安抚道:“师侄别怕,你很快就没事了,你师兄他已经——”
不等匪镜道人说完,闻景便已打断,虽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但他眼中的惊惧急虑,却叫匪镜道人忍不住心惊!
“小心……”
匪镜道人一愣,靠近了闻景:“什么?”
“那个……灵魂……要……师兄……的……”闻景双眼赤红,逼迫自己说得更快、说得更多,“小心……我……”
但闻景到底没有将这段话说完,便手上一松,落回床榻,双眼紧闭,就连呼吸都似是有一瞬间的断绝。
匪镜道人既惊且急,全然没有料到这样的状况,一边呼喊闻景的名字,一边伸手探向闻景颈间的脉搏,然而不等匪镜道人的手触及闻景,便见闻景又一次睁开眼,比烈日更为灼目的金色火焰在他眼底燃起。
“多谢匪镜真人挂念。”
“闻景”微微笑着,那笑容既叫匪镜道人熟悉,却又带着说不出的陌生感觉。
“但之后的事,还是不劳真人烦忧了。”
“闻景”原本生得凌厉的眼睛弯出一个温柔可亲的弧度,但下一刻,灵力在匪镜道人身后毫无预兆地形成一个漩涡——这是真切的、肉眼可见的漩涡——蓦然张嘴,一口将匪镜道人吞下。
“你!你是——”
只留下这句话,匪镜道人便带着惊愕的神情,被那漩涡吞下,而后,那可怖的漩涡也如同它的出现那样,倏尔消失不见,徒留匪镜道人的余音,在这不大的厢房内回荡。
“接下来要去何处?”
“闻景”赤脚从床上走下,长发披散,双目金焰灼灼,竟像是魔怪一般!
他走出厢房,环视四周,最后落在塔外的诸多异景上,无论是狂暴的风沙地,还是瘴气满布的毒沼,都被他收于眼中。
他沉默下来,直到眼眶中那两簇刺目的金焰随着时间推移,慢慢隐于他眼底深处,被人族的眼睛取代时,他才轻叹一声,道:“原来……这里是镇魔塔。”
他将手抬起,覆在心脏处——在那里,本该有一个被贯穿的恐怖空洞,然而此刻,它已然全好了。
“这里竟就是镇魔塔。”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他这样急切地想要救你……真是让我看着都有些嫉妒了……”
“你爱的人,也同样爱着你,你能为之付出性命的人,也愿意为你付出性命……真好啊……”
他怔怔出神,片刻后,将覆在心脏处的手拿下。
“而我也有一个拼尽所有也想要救回来的人……所以……”
“抱歉。”
“只有这一次。”
“闻景”转身,走到环形的长阶前,向上走去,没一会儿便来到镇魔塔顶,第九层的那个圆形房间前,伸手推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一章能写完,不过现在看来,还要再写一章……或者两章_(:3J∠)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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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长歌莫问的地雷~么么~~
02.20.23.05
陆修泽感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奇妙的境地中, 因他竟回到了记忆深处的那个黑暗无光的世界里。
但这一次,这个世界里没有了点亮一切的金焰, 以及金焰阴影下的黑焰,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对立的人影。
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身形, 甚至连身上的衣饰都一模一样……而唯一能将他们区分开来的,则是他们的表情。
他们二人中,一人目光沉凝,神色冷漠,一人却表露出了极憎极恨之态, 看着对方的眼神似是要将对方生生撕扯咬碎——前者,自然就是陆修泽, 而后者, 则是魔火。
对于魔火化身来说,他与神火化身共用一个身体,那么自然也能冠以陆修泽之名,然而对于已经占据了这个身体五十年的神火化身, 也就是陆修泽来说,他却吝于与魔火分享同一个名字, 甚至吝于将身体让给魔火化身哪怕片刻, 因此“陆修泽”这个名字,到底还是被他牢牢占据。
当来到这个世界后,陆修泽本还有瞬间的迷茫, 但当他瞧见对面的魔火化身时,他便想起了来到此处的缘由,没有片刻耽搁,开口冷声道:“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魔火气笑一声,向陆修泽怒目而视,恨声道:“你好大的口气!当年明明是你我二者被同时牵引入这个身体,凭什么它就变成了你的?!”
陆修泽道:“凭我压制了你五十年。”
魔火暴怒,双指一并,黑色火焰便卷起风暴如龙,声势浩大地向陆修泽袭去,然而陆修泽巍然不动,只是向那火焰投去一眼,黑色的火焰风暴便偃旗息鼓,骤然消散。
魔火惊疑不定:“你——”
陆修泽道:“当初我将你放出来,是因为我记忆缺失,这才给了你可乘之机,然而如今已今非昔比,该知道的,我也并不比你知道的少,还是说,你以为现在的我,是纯粹靠着运气,才在此处找到你的?”
魔火目光闪烁,不发一言。
陆修泽也不以为意,继续道:“这里是意识的战场,除了意识的较量之外,其它的一切手段都算不得数,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所以就让我们跳过那些相互恐吓放狠话的那段,来到最后一步好了——你要怎么才肯离开?”
魔火听到这里,明白他在陆修泽失忆时建立起的优势已经离他远去,在如今二人相互知根知底的情况下,此刻的他便是再用武力吓人,也只是徒增笑话,因此脸上的暴怒一扫而空,挂上了讥诮笑意。
“五十年前,可是你说不能放我离开的,怎么,如今有了新欢,便要丢了我这旧爱?”
魔火神色散漫,说出的话语轻佻又带着阴阳怪气,像是心怀愤懑,又像是要激得陆修泽与他一般愤懑才肯罢休。
然而陆修泽却知道,这又是魔火的手段之一,因意识的战场太过精细,二者置身其中,哪怕只有半点分神都会给对方可乘之机,所以魔火的愤恨是假,想要激得陆修泽心神不宁才是真。
但如今的陆修泽满心记挂着闻景,恨不得抓紧每分每秒,哪里有闲工夫理会魔火的这些把戏,因此他毫不客气道:“你都说了是五十年前,五十年前的事,就莫要在五十年后记挂嘴上。你既然想走,那就赶紧走,对你对我都好。”
魔火微微咬牙,冷笑起来:“如今不怕我出去祸害人间了?”
陆修泽漠然道:“你想祸害何人,自去就是,与我有什么相干。”
魔火脸上露出诡笑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肯离开,今后我便是想要做什么,你都不会阻挠?”
陆修泽虽心知魔火此话必不怀好意,但魔火今后如何,的确与他无关,因此陆修泽道:“若你想做的事与我无关,那我为何要阻挠你。”
魔火蓦然大笑起来,道:“有趣,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原来到了现在,你竟还没有发现,哈哈……哈哈哈哈……”
陆修泽皱眉道:“你笑什么?”
魔火大笑道:“我笑你身处局中,被局所困!”
陆修泽眉头越发紧皱,却见魔火笑得古怪,继续用他那阴阳怪气的语调道:“五十年前,是我要走,而你心中惦念着昼交待你的话,不肯放我离开,如今你改了主意,但我就偏偏不走了!”
陆修泽冷下声来,道:“不要做多余的事,你知道只要我肯花费功夫,我总是能将你赶出这具身体。若你现在离开,那我们可各自安好,但若你被我赶出去,那么我就不会客气了!”
陆修泽只不过是为了省力好尽快复活闻景,才与这魔火费了诸多口舌,真要打起来的话,陆修泽也是不怕的。
然而魔火却笑声一止,古怪地看着陆修泽,道:“你还没有发现吗?”
“什么?”
魔火抬起手来,指尖燃烧着的,竟不是属于魔火的黑焰,而是属于神火化身的金焰!
“你就不奇怪,你的想法为何在天柱里存在了千万年都没有改变,但投入人身后只不过五十年,你就与过去的你天差地别?”
“那个老道士说错了,不是你在被我‘魔化’——而是我们在‘同化’。”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要如何摆脱我?你要如何摆脱你自己?”
·
“闻景”推开了门。
在那扇门内、圆形的房间里,一个非人非魔、非精非怪的“东西”,正在房间中央的蒲团里盘膝而坐。
只见那“东西”穿着镇魔塔内的僧人的服饰,然而它面容诡谲可怖,五官移位,□□在僧人长袍外的皮肤青紫,还有各种难看而可怕的疙瘩密密爬满,像是无数只昆虫的眼睛。
若是陆修泽在此处,定是能够发现,这个房间里的“人”,与地下镇魔塔里行走的“僧人”一模一样!
按理来说,在猝不及防下猛然瞧见这样的“人”,无论是谁都要吓一跳,但“闻景”却面色如常,如同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一幕,目光稍稍在这“僧人”身上扫了一遍,便落在了“僧人”身后。
只见在这“僧人”身后的,并不是如他一样的古怪东西,而是一缕静静燃烧的黑焰。
它细细小小,微弱非常,若隐若现,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好像只要随便来一阵凉风,就会将它彻底熄灭。
“闻景”瞧见它后,一直挂着微笑的面容不由得稍稍变了,下意识阖上门,以免会有不识趣的风从门外溜进,将这黑焰给熄灭,可门一关上,他便察觉到自己此举的呆傻之处,因这黑焰乃是魔火化身的映射,哪里有那么容易熄灭的?
不同于这世界之人对镇魔塔似明非明的理解,“闻景”知道,这镇魔塔乃是上古神灵路过此界时,偶然之下才遗失在北部晟洲的法宝。它能映射人心,替人稳定心性,拔除魔性,再将魔性的化身镇压在镇魔塔的倒影世界中,使人回归最为纯净的“真我”,无论是对佛对道,都是修行路上的奇宝。
然而这样的拔除却是有限制的,所以玄镜才不敢离开镇魔塔,甚至不得不亲身去往镇魔塔的倒影世界,深入最底层,镇压自己心中魔性,一坐就是一百多年。
在镇魔塔内,它的地上世界与地底世界互为倒影,因此当玄镜去往了镇魔塔底后,他的魔性化身便留在了镇魔塔顶的这个房间里,就像陆修泽去了玄镜所在之处,他的魔性化身也留在了这个房间,只不过陆修泽本体是为神火,因此映射出的魔性才不是玄镜那样的怪物,而是魔火的化身。
“闻景”微微一叹,心中虽然为了不能见到此时的陆修泽而感到些许遗憾,但却又庆幸陆修泽去了镇魔塔底,为他接下来的行事增添方便。
想到这里,“闻景”大步上前,越过玄镜的魔性化身,来到那一缕细弱的魔火面前。
他气息轻吐,无色的气息出口便化作金焰,落在他的右手掌心,至此,“闻景”眼底的金焰已彻底消失无踪,而后他伸出左手,想要将身前不远处的魔火也接到掌心,却没想他一伸手,那魔火便化作虚影,穿过了他的指尖,直到他手离开后,这才重聚实体。
“闻景”惊疑不定,沉吟片刻,试探着将金焰靠了过去,然而无论是金焰还是魔火,对于对方都没有半点回应,自顾自地燃烧,既不融合,也不排斥,即便硬扭在一块儿,却也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