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朕是暴君(19)
蔺策喝完了碗中最后一点粥,放下碗,从高庸手里接过布巾擦了擦手:“商议什么?选妃的事儿朕不是全权交由李埠处理了吗?母后难道是信不过李尚书?”
“哀家怎么会信不过李大人,”吴太后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手指看了一会,再抬头面上又露出笑意,“只是这毕竟是皇儿你第一次选妃,先前没有任何的参考,李大人就算再用心,却也未必了解皇儿的喜好。”
说着,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女,继续道:“前段时日,李大人已经挑了一些家世清白的名门闺秀,命人将她们的衣着容貌画了下来,送去了昭阳宫。哀家已经先行看过了,有几个确实是出落的不错,因此今日专门把画带了过来,想让皇帝先瞧瞧。”
蔺策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虽说选妃的事事出有因,但当着游彦的面他并不怎么想谈论此事。但是游彦似乎对那些画很感兴趣的样子,他终于吃光了蔺策给自己添的粥,开口道“太后在此事上煞费苦心,陛下如果不看看,岂不是白费了太后与李大人的一番心意。”
吴太后眯了眯眼睛,嘴角扬了一下:“游将军也是处处为皇儿着想啊。”
“应该的,”游彦示意高庸可以给自己倒茶了,顺便空出手将自己的外袍穿好,“为人臣子自该为陛下分忧,只是比起李大人我还差的远呢。”
“游将军这么说就有些妄自菲薄了,正好现在有个分忧的机会,”吴太后命人将画轴捧了进来,“哀家知道游将军最擅识人,今日赶得巧不如一起看看这些画,也好替皇儿出出主意。”
吴太后的用意显而易见,为自己心上人选妃这种事换了任意一人大概都难以接受,连蔺策都将茶碗重重地扔在桌上想要发作,游彦却从高庸手里接过茶盏喝了一大口之后,才状似为难道:“臣自然是愿意为陛下分忧的,只是这于制是不是不合?”
这话问的其实格外的虚伪,毕竟本身他这个人的存在还有他与蔺策之间的关系就已经违背了不知多少的祖制,吴太后显然也是想到了这儿,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哀家知道,皇儿从未拿游将军当过外人,皇儿不介意,自然就不算违制。”
游彦晃了晃手里的茶盏,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那太好了,臣先前听说为了选妃的事儿,李大人家门槛都快被人踏平了,但凡家里有适龄女儿的朝臣都想借此机会一跃成为皇亲国戚,汇聚了都城之中的名门闺秀。”
蔺策直觉游彦话中有深意,尤其是提及李埠,他立刻就想到了那幅莫名其妙的字,正思量间,听见游彦继续说道:“看来臣今天不仅能借着陛下的光喝一次新茶,还能饱一下眼福。”
蔺策:“……”
吴太后示意捧着卷轴的宫人上前:“到你们陛下那儿去,让他慢慢瞧。”
既然话到了这里,蔺策也不想再拒绝,尤其是游彦似乎对这些画很感兴趣的模样,让他也产生了几分兴趣,也想瞧瞧李埠都替他选了些什么人,吴太后五次三番地拿着这些画过来,里面又暗藏着什么玄机。
他随手拿起一个卷轴,慢慢地打开,露出画上女子的容貌,只瞥了一眼,就看向左下角的字:“中书侍郎林衍之女?林衍居然还有个女儿?”
游彦凑过头去看了一眼:“这应该是林觉那个庶母生的妹妹,仔细看起来眉眼间和他倒还是有几分相似,容貌上倒是比林觉他们兄弟精致的多。”
蔺策看了游彦一眼,随手将那幅卷轴丢在一旁,又拿了一幅打开,眉头先皱了起来,游彦见他这副表情不由有些好奇,毫不避讳地又探头过去:“原来是陛下的表妹,臣也听过传闻,吴府的小姐不仅容貌出众,品性更是端庄,与陛下又是远亲,着实是皇后的合适人选。”
吴太后母家式微,当年在宫中才会被人欺侮,当蔺策继位她变成太后之后,确实有心帮扶一下自己远房的几个兄弟,也给自己在宫外找个靠山,但蔺策的性格让她在朝中实在是不好插手,关系亲近的内家侄子也被勒令不许进内宫,这才想着在后宫之中安插一个吴氏女,内家的侄女更值得信任,也好在宫中互相关照。
因此听见提及吴府,吴太后立刻坐直了身子,状似不经意地朝着蔺策手里看了一眼:“采薇确实是秀外慧中的典范,又是自家的妹妹,哀家对她也是喜欢的紧,说起来前几年哀家寿辰的时候,她还跟着她娘进过宫,皇儿也曾见过。”
“朕的妹妹只有秀妹一个,”蔺策淡淡道,“至于母后寿辰,进宫祝寿的人太多,朕早就没了印象。”
“没印象也没什么关系,皇儿可以仔细瞧瞧那幅画。”
蔺策低头看了一眼,听见游彦附和道:“这吴府的小姐螓首蛾眉,桃腮杏面实在是仙姿玉色,在整个都城都难找。”
“仙姿玉色?”蔺策转过头发现游彦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画,眼底带着分明的欣赏,刚刚的夸赞显然是发自内心的,这让蔺策莫名的就觉得心情烦躁,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画,也不顾吴太后的脸色,就将卷轴塞到高庸手里,“朕倒是觉得平平无奇。”
“陛下的眼光实在是高的很,”游彦笑了起来,自顾又拿了一幅画,“您瞧瞧这幅?”
“不过尔尔。”
“那这幅?”
“毫无特色。”
游彦唇边的笑意愈发的明显,而另一旁吴太后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今日她专程带了这些画过来,本意是为了刺激游彦,这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似乎就是笃定了蔺策根本不会把这些画看在眼里。吴太后咬紧了牙关看着游彦,她就不信这人能一直得逞,这批画不合眼,总还有下一批,就算所有的画蔺策都看不上,她就不信将来见了真人,燕环肥瘦,仪态万千,他就不会有丝毫的心动。
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也足够她彻底地将这个男人从蔺策身边赶走。
一大摞卷轴很快就看完,蔺策将最后一幅放下,朝着吴太后道:“画已经依着母后都看完了,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游彦笑道:“臣倒是觉得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是陛下眼光太高了才是。”
吴太后微微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没入得了皇儿的眼,就谈不上什么美人,哀家让人回了李大人,改日再送别的画过来。”
“母后辛苦。”蔺策平淡道,“耽搁了大半天,儿臣还有朝务要处理,就不留母后了。”说着起身,“儿臣恭送母后。”
吴太后垂下眼帘:“那哀家也不打扰皇儿了。”她朝着游彦最后看了一眼,颇有几分不甘心地带人离开了长乐宫,留下一大堆的画。
高庸盯着那些画,有些为难地开口:“陛下,太后没有将画带走,那这些画怎么处理?”
蔺策皱眉看着那些画,转头看见还噙着笑喝茶的游彦:“朕看游将军喜欢的很,一会他走的时候,你给他打包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 蔺策:hello,请问到底是谁在选妃?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游彦抬眼与一脸茫然的高庸对视了一下,登时就明白蔺策话中的深意,立刻笑了起来:“陛下难不成还为了几幅画吃醋?虽然我承认画上的都是都城之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不过跟我心里的那个比起来可实在差的远呢。”
蔺策先是一愣,转头看见一旁的高庸已经忍不住捂着嘴偷笑,皱着眉头瞪了高庸一眼,唇畔还是漾起了笑纹:“我还不是看你刚刚赏的津津有味,不住地夸赞,所以想让你带回去看个够?”
游彦摆手:“我可不敢拿,若是被李埠李大人知道他辛辛苦苦挑出来的这些画最后被我带回了家,还不吊死在我家门前。”
“李埠?他能让你害怕倒也算有本事,”蔺策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过李大人要做的事太多了,大概没有这个空闲时间。”
“李大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替陛下挑选出这么多的千金,着实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可惜,咱们圣上并不买账,”游彦放下茶盏,伸手拨了拨面前的几幅卷轴,“只是可怜这些千金和他们的家人,原本还以为凭此机会能够嫁到宫中成为贵人,现在心愿也都落了空。”
蔺策朝着他看了一眼:“有些东西,本就不是他们该奢望的。为人臣子不想着安守本分,为君分忧,只想凭借着这些投机取巧的手段,只是让他们心愿落空也算是占了便宜。”他起身走到游彦面前,替他理了理敞开的衣襟,“正好借着这次机会仔细地瞧瞧,掀开表象之后,都藏着什么祸心。四年了,这朝堂的格局也该变一变了。”
游彦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朝中的局势从先帝,甚至高祖时候就已经奠定了,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却错节盘根,你若想一口气连根拔起,极易引起反噬。”
“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这种事上,”蔺策道,“不动筋骨,怎么能长新肉?只有把朝中这些清理干净,我才能分出精力去做别的事情。”
游彦皱眉,但他并不想为了还没定论的事情与蔺策争论,尤其此事涉及的是如何治国理政,为了这种事让二人之间平白生间隙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事:“那就等此事彻查之后,再行定论吧?不管发生什么,我相信陛下会处理清楚的。”
话落,他起身伸了伸胳膊:“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游彦话说完,蔺策的脸色就变了:“这么早就走?”
“陛下不是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要处理,”游彦笑,“况且,我也该回府跟殊文交代一下退亲的事儿了。”
提起退亲的事儿,蔺策多少有几分心虚,也不好再出言阻拦,只好道:“此事过后我还会给游礼和游家补偿,也会安排一桩更妥当的亲事给他。”
游彦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是一桩亲事,若是两厢情愿才是一桩美事,公主心中有了他人,也殊文自该退出,又何来补偿?”说到这儿,游彦突然又道,“不过公主久在宫中,平白就多了一个心上人,最好还是谨慎一些。”
蔺策点头,朝着高庸看了一眼,高庸立刻会意:“奴婢待会就召迟侍卫进来。”
蔺策坐在案前,看着游彦在內侍的伺候下洗漱更衣,如墨的长发束起,依旧是记忆里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忍不住唤道:“子卿。”
“嗯?”游彦从铜镜之中看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