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子(19)
裴璟无奈:“这还没开始,就思着回去了?”
孟初霁默默无言。
裴璟叹了口气:“大约要赏个一个多时辰吧。”
孟初霁心里叫苦不迭,只盼着这赏梅宴快点开始,也好快点结束。
好在皇后也没有旁的心思,人到了活动就开始了。
因着大绥常年有雪,御花园中有四分之三种的梅树,长长的梅林从御花园进来处就一直往前延伸,皇后率着他们一干人等慢步欣赏,宴会倒不急着开。
孟初霁很是庆幸,还好他来时在马车上用了几块糕点,不然这吃没得吃,饿着肚子看风景哪有心情。
皇后身边的嬷嬷紧走在前头,边走边道:“这梅林乃是陛下当初为皇后娘娘所种,拔了半园子的奇花异草,堪得这傲霜斗雪的艳梅绝景,陛下对娘娘之珍爱,诚如掌中捧珠口中含玉,今日赏这梅即是望各位公子王孙们喜觅良缘,重妻爱妻,如同陛下一般,及千金贵女们出阁后贤惠持家,莫负夫君疼爱……”
谆谆说教,显然是得了皇后的旨意。
贵女王孙尽皆应是。
孟初霁听得懵逼,撞了撞裴璟的腰际,压低嗓音问:“殿下,你每年都听吗?”
裴璟眼眸含笑:“嗯是,怎么了?”
孟初霁恍然大悟,几乎想拊掌,怪不得裴璟张口闭口就是绝不纳妾,原来是受了皇后的熏陶啊!
年年被这么洗脑,能不刻板迂腐遵从一夫一妻之制么?
孟初霁没忍住道:“母后是个厉害人啊!”
绥帝沉迷炼丹,皇后自己过得不幸福,所以把底下人狠狠教育一遍,别人教没教好是不知道,裴璟一定是教好了的。
假使嫁来的不是他,假使他姐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嫁给了裴璟,必是福气绵延,幸福美满。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裴璟听孟初霁那么说便笑了,孟初霁越想越可惜,怅然叹息,走在前头的皇后察觉异动,回眸扫向他们,眼神极其冷厉,孟初霁顷刻闭了嘴。
说实在的,他连他爹他娘都不怕,不知怎么的对皇后却是打从心里畏惧,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以前听他娘说,自古媳妇儿怕婆婆,还真是如此。
梅林又长又广,真要细细赏起来,怕是赏一天都赏不完,顾及着娇娇小姐们走得脚累,梅景赏了两刻钟就结束了,空地上早有人摆好了筵席。
长桌上还未摆上食物,金杯玉盏倒设好了,整齐悦目。
“坐吧!”
皇后落于主座,其他人自觉男女分坐,依着身份高低排列。
孟初霁自然和裴璟坐一起。
他这方为女席,阿娇是今晚赏梅宴的主角,位置被安排在皇后身边,按照身份来排,他身边该坐的是……上官婷!
孟初霁眼睛一亮,心里大喜,抬手就招上官婷过来,上官婷也正看向他,朝他温婉明媚的一笑,孟初霁只觉心都酥了半边,正欲回以一笑,余光陡地瞥到皇后身边的阿娇杏眸含水的瞪着他,充满愤怒和警告,顿时板起脸,作出对上官婷爱理不理的样子。
阿娇的脸色一点都没有变好看,她分明都看到他招手了,生气不已直咬下唇,在见到上官婷坐到孟初霁身边,孟初霁装模作样的用严肃态度跟上官婷说话,更是双手握起拳头快要气疯了。
然而,当她看到裴璟唤来别人插入到孟初霁和上官婷中间时,一下就笑了出来。
哈,不愧是她亲哥!
这回换孟初霁生气了,剜着裴璟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璟微微一笑,从善如流道:“清河虽是郡主,可锦王妃是勤王嫡妻,辈分上是大过清河的,理当排在清河前头。”
说着望向上官婷,笑意微敛,淡淡道:“是吧清河?”
上官婷容色难看,攥着帕子的手紧紧的骨节泛白,面上竟还能挤出一丝笑容,柔声赞同道:“表哥说得对。”
孟初霁怎么看都是裴璟小心眼针对上官婷,见上官婷柔弱可欺的样子更是不平,裴璟却不容他多看,眼神示意杵在一边不知所措的锦王妃上前,道:“静静,来,认识一下锦王妃。”
锦王妃受宠若惊,勤王势力不及上官婷之父镇南王一半大,她一向是个可有可无的王妃,而且勤王与镇南王八辈子打不着干系,她是算不得上官婷什么嫂子的,竟然侥幸入了裴璟的眼,被引荐给太子妃认识?
何等荣幸,当即就娇柔婉约地唤了一声:“姐姐。”
锦王妃挡住了上官婷,孟初霁看不着了,只得挪回视线,看着诚惶诚恐的锦王妃,脸上露出笑容,心里愈发不忿。
这霸道二人组简直没完了!
欺负上官婷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真的好意思么?
事实证明,裴璟是相当好意思的,和锦王妃说了会儿话,问他:“可想结交?”
有夫之妇,结交个球。
孟初霁一脸冷漠:“不结。”
裴璟道:“那待会再介绍别人与你认识。”
孟初霁别过头不理他。
裴璟好脾气的笑。
远远隔着两人,上官婷贪婪凝视着裴璟的侧颜,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有贵女想找她说话,轻轻摇了摇她的肩,却被她转头那一双阴冷的双眸吓到,整个人呆立原地,上官婷也没有想掩饰的意思,拂开了她的手,兀自坐着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这时,皇后道了一声:“开宴。”
宫女们有条不紊的上菜。
玉盘珍馐美酒佳肴尽上,长桌眨眼间被堆满,馥郁酒香、温热食香与梅花的清浅暗香搅合浮动,悠悠散散,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抚慰。
孟初霁刚才那点不快瞬间被扫去,恨不得立马动筷,早上入腹的几块糕点根本不抵饿,刚才走那一大圈,肚子早就咕咕叫个不停了。
裴璟见他急切的样子,低声问:“饿极了么?”
孟初霁翻了个白眼:“这还用说?”
裴璟安慰道:“再等等。”
啊?
还要等什么?
孟初霁躁动焦虑,只听皇后征询出声道:“就这么吃未免太单调无趣了些,不如找点有意思的事,边玩边吃如何?”
皇后发话,岂有不应之理,自然集体说好。
唯一一个觉得不好的孟初霁捂着肚子,压根不敢开口。
于是,一众七嘴八舌的提议纷纷冒出,什么投壶行酒令,孟初霁听了就脑瓜子疼。
皇后办赏梅宴是为了给阿娇相看夫婿,此举也是为了考考这些青年才俊的人品才华,心里早有计量,最终定了击鼓传花。
击鼓传花,就是一人敲鼓,其他人传递花束,鼓声停时花束在谁怀里,就罚谁。
“这有什么有趣的?”
孟初霁撇嘴,心想这还不如投壶呢。他都快饿死了!
裴璟不知什么时候从碟子里顺了一块糕点,悄然捧起孟初霁的手,将糕点放到他掌心,然后装作不小心的碰掉了筷子。
婢女欲要上前拾筷,裴璟制止道:“不必。”
孟初霁早已低下身去,捡筷子的时候,趁机将糕点塞进嘴里,粗粗嚼了几口,嘴角沾着糕点屑,眼睛亮亮的看着裴璟。
裴璟嘴角微勾,离他近了些,用两人方能听到的声音道:“等会儿,免得叫人看到了。”
孟初霁狂点头。
裴璟揩了把他的唇边,看着退下去搬鼓的宫人道:“击鼓传花往年也玩,谁拿到花束谁就作诗,得了母后私下吩咐,这花束多半是要落在对席的。”
孟初霁没往心下去,只盯着裴璟的手,等着他给他顺糕点。
那端,阿娇听闻皇后要玩击鼓传花,小脸一亮,起身道:“母后我也去。”
皇后疑惑皱眉:“你去干什么?”
阿娇巧笑嫣然:“我……我坐不住,我去去就来。”
皇后深知阿娇性子跳脱,无奈允了,阿娇提着裙摆风一阵的溜了,边和宫人一起离开,边想:她亲爱的嫂嫂表现的时候来了!
定让这群胭脂俗粉自惭形秽。
尤其是上官婷!
☆、28.作诗
孟初霁根本不知道平白无故要来一场大劫。
而阿娇盯着宫人搬鼓,叉着腰问道:“待会你们谁敲鼓?”
弱弱地,一名小太监举起手来。
阿娇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满意点头道:“你,跟我过来。”
小太监不明所以,但不敢违抗,跟着阿娇到一边去。
“公主。”
小太监忐忑地喊了一声。
阿娇睨着他道:“待会儿击鼓的时候看着点,机会多给太子妃,也就是我嫂嫂,听到了吗?”
“这……”小太监面露为难之色,“公主,皇后年娘吩咐了,花束要全部落到男席,奴才,奴才……”
“你只管做,母后那边我担着,你要是不从,本公主就砍了你。”
阿娇抬手作了个砍的姿势,小太监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连声求饶说是,阿娇撇了撇嘴放下手,觉得很没意思。
这宫里的人个个都无趣得要死,见了她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哪儿有孟初霁半分胆量。
总之,想做的事达成了,阿娇也懒得继续理会一介奴才,只勒令他们速速搬了鼓,回到了御花园。
游戏总算是可以开始了。
孟初霁吃了一块糕点整个人舒服多了,跟着大流朝那搬上来的红鼓看去,一人扶鼓一人敲鼓,看来那个正对着他们扶鼓的就是皇后的暗哨了,待会花束落到谁身上,敲鼓人必是要看扶鼓人的眼色的。
反正花束到不了他这儿来,不关他的事,孟初霁那个舒心呐,这时裴璟却撞了撞他的胳膊,孟初霁一抬头就看到阿娇正朝他挤眉弄眼的笑,还吐了吐舌头,顿时脊背一凉。
不……不是……吧……
她啥意思啊……
孟初霁隐隐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接着迅速自我劝慰,心道:这是皇后的赏梅宴,即便是阿娇贵为公主,应当也不敢造次。
千万别乱来。
千万别乱来。
孟初霁心中喃喃默念。
鼓声迭起,花束由皇后第一个传出,从右手顺着传。
咚咚咚——
传了一圈,由锦王妃将花束放到他怀上时,孟初霁顿时慌张,连忙要把花束扔到裴璟那儿去,可是刚把花束从怀里一拿起来,鼓声戛然而止,偌大御花园寂静无声。
孟初霁心头嗡地一声重响,如同被榔头狠狠敲打了下,接着内心澎湃直想骂人。
操!
她还真敢乱来!
阿娇真是满意极了,俏脸露出骄傲之色,明摆着的意思是:看你们这群傻缺,让你们见识下我嫂嫂的厉害。
皇后凤眉一皱。
孟初霁当着众目睽睽慢慢站起来,糊了一脸的脂粉因为他逐渐僵硬的表情簌簌地落,好在是糊了一脸脂粉,不然这会儿所有人都能看清他的神色有多么难看,为人有多么绝望。
要命了。
要命了。
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察觉到他状况不对,皇后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漫不经心地出声道:“听说太子妃在大楚就颇有才名,想必作诗不成什么问题,以梅为题,这就开始吧!”
皇后远在大绥,哪儿知道谁有没有才名,不过是在变相敲打他,身为太子妃他绝不能丢裴璟的脸,这诗是会作也得作,不会作也得作,哪怕瞎掰扯也得扯出一首像样的出来。
他倒是想啊!!
但是他会么!!
勉强认几个字还使得,作诗那是胡诌能诌得出来的吗???